第11节

  看着那两张相似度极高的脸,棠儿只是漠然,“起来吧,我不会放你们回家。”
  话音犹落,两人哭得愈发凄厉,惨白的脸满是泪痕,带着无尽悲痛惶恐,重重将头磕下去。
  这一刻,棠儿想起了自己,及笄妙龄,分不清到底算不算被迫,就那样走上一条不能回头的路。尽管那条路注定孤独,但自己无需像天下千万女子一样以嫁为命,终身禁锢在一座宅院中。
  棠儿等她们不哭了,清脆地启齿道:“金凤姐说了你们的事,家中困难还不至于饿肚子,若是回去,谁能保证不会被再卖一次?一百两就将你们卖了,这种父母以后不要来往。我买了你们做丫鬟,你们好好干活,将来手里有银子,托人送几个回去就算报答养育之恩了。”
  离开江宁前,常敬霆的内心如有狂风在肆虐呼啸。他的情如泉涌,疯狂想着她的眉,她的眼,她的唇,她的蛮横,她的毫无道理,甚至生气时的拳头……
  他又后悔了,甚至可以冰释前嫌,无条件原宥她。五万两而已,到底只是个爱钱的女人,既然这么喜欢又何必计较呢?
  他想去见她,只求那个势力的女人能看在钱的份上与自己重归于好。
  多可笑,情的代价竟要摒弃自尊,而她不过是个有钱就能相好的卖身之人而已。他笑了,颓然坐回椅子上,真该死,这个可怕的念头真该死!
  多数人眼中她只是玩物,而她是否存有自知,还是继续沉溺在玩弄感情,用小聪明套取钱财的游戏中?
  终于,因念生痴,因爱生恨,嫉妒向他体内灌入源源不断的愤怒。他恶毒地希望她尽快老去,如艳红的牡丹花,在盛放过后速速凋零。她因贪婪而丑态百出,会见识到这时间最轻蔑冷漠的目光,往后,她是死是活,快乐痛苦,再也无干!
  百般踌躇过后,常敬霆还是来到听雨轩。
  和风微醺,带入满室花香。棠儿的手臂倚在窗沿上,泪水无声迸出,情果然是这世间最能伤人的东西,看不见血,却能令人痛不欲生。
  只要迈入这道门槛就能见到她,常敬霆眼眶一热,很多事在脑海中逐一清晰,“你总是不讲道理,就像是我辜负了你。”
  举目而望,梨花落尽,雪白的花瓣铺得一地无隙,年年复复,如此这般倒也不应感到叹息。她的泪水潸潸落下,声音荏弱而沙哑:“是我没有遵守规则,身在烟花柳巷,公子付出一分钱财,我当偿还两分情意。”
  常敬霆心中生痛,脸上浮出悲切怅然,“何必惺惺作态,你的客人都是家财巨万,我和他们同属一类,死心塌地,争先报效。我不算花丛老手,你也不见得精算老辣,过去如何待你是我自愿,何谈偿还一说。”
  与其大度,棠儿情愿他如上次那般发泄情绪,至少自己的心不会被歉疚折磨。
  得不到她的求软回应,常敬霆沉默许久,将复合的念头彻底打消,真诚地说:“那日的话太重,你别放在心上,感情也是一种博弈,先爱的人早就输了。我是害怕寂寞,眼神和行动时刻都想追随你的狗,而你享受独处,正是那只优雅的猫。”
  仿若有数不清的芒刺蜇在身上,棠儿万分难受,感觉每一寸皮肤都在灼痛。
  唯美不过初见,相思不过昨日……
  常敬霆的心剧烈绞痛着,终于将那几个字说出口:“我走了,此生,不见。”
  他竟用了“此生”二字,棠儿抑制不住悲伤,泪目望向珠帘,盼望又拒绝他能出现在面前,心绪复杂至极。
  那道影子消失,脚步声也跟着听不见了,棠儿定定坐着,可灵魂已经冲出门外,卑微地企图抱住那个离去的人。她想象着自己抱住了他,而他也心软地原谅,他们的心会在这一瞬间靠拢,疯狂拥吻,誓言永不相弃。
  可是,浮生梦短,一时甜蜜过后她该如何面对未来?
  棠儿想起钱塘才女苏小小,微颤着手指拈起墨锭,颤颤下笔:妾乘油壁车,郎跨青骢马,何处结同心,西陵松柏下。
  千家养女先教曲,十里栽花胜种田。不眠的秦淮河灯影靡丽,画舫轻摇而来,歌女们弹琴唱曲,朝岸上公子回眸勾笑,一张张惊艳或娇俏的面孔闪过,顺着水流芳踪难觅。
  玄昱知道常敬霆来过,只坐了片刻,见她喝完药便离开。他绝非不想多待,相反,他喜欢这样静静陪在她身边,哪怕不发一言,只要距离较近就会满足。
  这种迫切入迷并未影响玄昱的理智,他清楚地知道,此刻的她很难过,任何一句应付,勉强露出的笑容,这些都在耗费精神心力。他必须拥有绝对的耐心,一寸一寸,一点一点靠近。
  前脚离开,白川立刻有消息报过来,玄昱心中一紧,立时回到听雨轩。果然,那个尚在病中,一脸萎败之色的女人,此刻正靠在一个相貌猥琐的男子怀中。
  玄昱一时热血奔涌,一时又如坠冰窟,眸光朝前凝望,大步而去。
  待他再次离开,棠儿发疯似的将身旁的男子赶走,情绪激动过后,无力地将脸贴在桌上,心中空荡荡的无所依托。绵绵情意,幢幢画面一帧一帧涌上脑海,她满腔眷念,一下感觉心向往之,一下又心如死灰。
  不到一刻,玄昱回来了,带着探究的眸子深视棠儿,她静静趴在那里,仿若失去了身体内的尽数力量,娇小而柔弱。
  棠儿撑起身子坐好,泪目仰视着他,鉴辨他的愤怒并不深,勉强一笑道:“我乃带病枯容不便伺候,四爷哪天若再想起,想来便来,不送。”
  未关严的两叶蝉翼纱窗发出规律的窸窣声,仿若风中的麦田,整片过往,青涩韶华,一浪一浪漾动翻伏。
  绵长的思想脱逃后,玄昱的语气暗哑低沉:“你对常敬霆也是如此?”
  他高高伫立在眼前,仿若一尊无悲无喜的神邸,棠儿情绪毕露,脸上悲伤分明,“我喜欢他。”
  色授魂与,心愉于侧,这份短暂的感情能有多深?玄昱深邃的眸子里微蕴着苦涩,语气自然:“你喜欢他,我喜欢你,这很公平。”
  棠儿目光漠漠,心中经过万重挣扎,唇角浮出一丝惘然的笑,“三年前,你送我回听雨轩的那个晚上,我受了打痛得快要死去,玄沣毫不怜惜地覆在我身上,任我如何哭求也无动于衷。穷人必须忍受饥饿,白眼,轻薄,精神和身体的双重羞辱,我试过一头撞上柱子,可决心不够坚定。后来我想开了,破罐子破摔,心甘情愿,尽力让自己对身上的每个男子都存着满腔感激。”
  她的话锥心刺骨,玄昱面上平静,心却再次遭受凌迟。如果说,过去的她像是被飓风刮倒的麦苗,而他会用爱和双手去呵护她,将她受伤的心安置在莲台之上,朝朝暮暮,虔诚供养。
  棠儿悲凉地笑了,双目一下子变得血红,“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我不算这天底下最精明的妓,但绝对是领悟能力最快的。我用最短的时间学会如何痴声娇气去哄人,用这身好皮囊,从内到外的柔软来骗取金银。高矮胖瘦,樵夫流民,只要给银子,我都会尽了好本事,这些毫无半分勉强。你刚才的话,我能判定为,你也想要我的身子对么?”
  玄昱看着字字泣泪的她,一下明白了很多事,心绪在搅动,嘴角却是无由平静,“若说不想要你的身子,很明显是假话,你做生意精明,老九也没把你当做摇钱树。你说这些无非引我难受,可惜打错了算盘,你当我是谁,觉得我应该为当年的事内疚么?”
  应该么?苦涩的笑意自棠儿嘴角缓缓扬起。她突然激动,笑得发髻都松散开,一头青丝摇摇欲坠,“要我是简单一句话的事,太子何必弄得这么麻烦?”
  她骤然止笑,微颤着指尖去解盘扣,艰辛酸涩地发言:“得到你想要的,如果可以,请放我一马。”
  作者有话要说:
  妾乘油壁车,郎跨青骢马,何处结同心,西陵松柏下:钱堂歌妓苏小小乘车出游,巧遇才子阮郁的青骢马失惊,两人因此结缘一见钟情。苏小小以此绝铭志,后迫于时势身份不能与阮郁厮守,积忧成疾,病殁后葬于西泠桥畔。
  第15章 意不尽 (15)
  “收起你这套不情不愿,自以为是的牺牲精神。”玄昱强压下心头痛楚,脸上依旧看不出有任何情绪,“自出生,财富美人于我触手可及。我有正妃一人,侧妃三人,庶妃两人,妾我自己都不知道究竟有多少。你觉得,令我追求的会是一个红楼女子廉价的身体么?”
  倔强一击而溃,仅存的些许尊严被彻底摧毁,棠儿仿若失去神魂,只剩不断流泪的双眼略显出活气。
  她茫然地仰着脸,清澈的瞳仁中流露出汩汩不绝的忧伤,不论容貌,仅凭这副柔弱足以令任何人心软。玄昱俯身拢好她肩头的衣裳,将她合身拥入怀中,话音出奇温柔:“这世道本身就是个大泥潭,文官的朝服绣的是禽,武官的朝服是兽,我的朝服上是蟒,披上权利欲望的外壳,谁人不是魑魅魍魉。”
  灯烛炽目,印在玄昱脸上分外明朗,他面容安稳,语气带着怜惜坚定:“人必须向前看,我能想象这三年你经历过什么,甚至在心里见过更不堪的画面。如果你心中难受想要倾诉,我会听,若你不想提及,我永远不会追问,从始至终都是我在请求你的感情。棠儿,你值得这天底下最骄傲的我,爱你。”
  芜杂的意念蓦然翻转,龟裂的心仿若重获新生,棠儿承认自己是个谎话精,哀恸的目中竟有明显的感动荡漾起来,心绪复杂至极。
  “棠儿,不是每个人都具有慧眼。失之东隅,收之桑榆,他走了,你以后有我。”玄昱冰冷的手指穿过她的鬓角,手掌覆上侧脸,闭目轻轻在她额头一吻,气息缓慢靠近。
  棠儿一僵,瞬间被强大的压迫感笼罩,轻薄的睫毛垂下来,轻启齿关任他亲吻。
  她这么甜,玄昱的胸膛内一阵颤栗,心与身的双重欲念操控,这个吻无限轻柔怜惜,一时忘情,感觉她弱得无法呼吸才离开。
  额头相抵,这一刻如此美好。玄昱抱她入怀轻抚后背表示安慰,心中明白她并不愿意,如此顺从也许是将自己当成了另一个人。
  脸侧,他强有力的心跳节奏逐渐平缓,棠儿知道自己极贪婪,渴望被爱,贪心到想要任何关心和怀抱。
  棠儿一夜未眠,清瘦的脸颊黯然苍白,匆匆赶去邀月阁,得知林云娘早已出发为常敬霆送行。
  街口人头攒动,车声如潮,络绎聒耳,小贩在两旁搭着简易的棚子,所卖物件琳琅满目。出城的人排起长队,蜿蜒足有半里,马车行得慢,棠儿的心越来越急,泪水在眼眶内打转。
  骤然传出一阵马蹄声,玄昱拦下马车,掀开门帘将棠儿拦腰抱出来放到马背,飞身而上,一踢马肚疾驰而去。
  白川策马上前,对守城门的兵勇亮出令牌,兵勇立刻打开另一边通道单独放行。
  棠儿终于看见常敬霆,前面是三辆马车,他骑马行在最后,背影显得那么疏远孤清。
  距离越来越近,玄昱勒紧缰绳,马儿局促喘气,四蹄不安分地来回踢蹋。他当然不愿看见她对别的男子痴情一片,或者重归于好的深情画面,冷脸将她抱下来,上马折返而去。
  眼见常敬霆越来越远了,理智令棠儿不肯开口呼唤,只是踉跄着追出,眼睁睁看着他身后扬起尘灰,在视线中变小远去。
  所谓咫尺天涯,咫尺是无法跨越的鸿沟,天涯便是此生不见。棠儿脸上满是泪痕,这是一张惨如弃妇的脸,写着幽怨枯萎,她努力向前走,只想离他近一点,再近一点。
  山遥水远,鱼雁无凭,此生,不见……
  君心似流水,日夜无歇时,他的感情来得热烈,去得斩钢截铁。棠儿仿若歧路迷羊,又或是被人遗弃的猫狗,不知道自己走了多远。
  许久后,她冷静下来,极力劝说自己:这很好,他和他母亲一样脾气暴躁,他有一副好体魄,耗不尽的热情,风流多情,眠花卧柳,即使能嫁给他也不可能幸福!
  可是,她不甘心,她还没爱过,付出过啊……
  就在棠儿精疲力竭,歪在地上的时候。斜照的日光一闪,玄昱一声不响,俯身抱起邋遢的她,用一身昂贵干净的衣料,在人来人往的官道上将这个满身灰尘的人捡回马车。
  风和日暖,新柳摇曳,园子里极幽静,锦鲤悠闲穿梭在清澈的内湖,一丛丛芭蕉抽出嫩叶,墙边的海棠结满了花骨朵。
  阳光晒在身上暖意融融,玄昱用厚实的肩膀和双臂将她收拢在怀中,下颔贴近她的发顶,虔诚安静,希望能通过这个拥抱将力量和意念传入她心中。
  宫女用托盘端来养胃的山药粥,玄昱扶棠儿坐好,盛起粥喂到她嘴边。棠儿双目盈盈,两行眼泪如脱线的珠子快速滚落,“我要吃肉。”
  玄昱想安慰,想为她拭泪,情绪却异常紧张,“太医说你的身体太虚,等好些才能吃肉。”
  棠儿的眼睛深陷在眼眶中,瞳仁越显清澈明亮,顿生委屈,将脸扭向一边。
  不刻,宫女们端来十数样热菜,焖酱豆腐、蛤蜊蒸蛋、红烧茄鲞、酸笋鸭汤、清蒸芋头、白菜蒸火腿、清水菜心、炒三鲜、莼菜羹等,刚出锅香味扑鼻。
  棠儿执银箸的手控制不住颤抖,夹起什么又掉,泪水再次涌出来。
  玄昱命宫女去拿木箸,抬手挖一小勺蒸蛋喂她,棠儿吃着,泪眼汪汪看着目光温和的他。
  终于,她有了力气,将嘴里塞满食物,低头“呜”地哭出来,玄昱低声安慰,如同这世间最温雅耐心的男子。
  以倔强为名,往后的她不想再与痛苦同息同行,她哭着又捡爱吃的大口嚼,直到累了,搁下箸趴在桌上。
  玄昱倾身托头,将柔若无骨的她抱回房间,细心拢好被子,“等你醒了,心情会好起来。”
  玄昱离开了,空气中似乎还留着一些关于他的什么。宫女们将一束海棠插到白玉瓶中,窗扇跃跃晃动后被风吹开,似一页翻开的书,正开启新的篇章。
  人一旦做出错误的事,必须要用无数心力和更多措施来掩盖这个错误。玄奕从寒山镇的行动中抢得玄沣的百万银子,兴奋的同时也不敢掉以轻心。他一手秘密安排人盯在顺天府,一手派人去安徽将许鹏康接到北京,大步流星进去玄沣府里。
  玄沣觉得万岁圣明,就好像上次户部追缴欠银的事,一旦下定决心必会彻查,越急就会越乱,越乱就会越错。此刻,所有目光都紧盯着自己,一步走错再无回头,不采取行动肯定是正确的做法,正焦头烂额之际,见人过来忽地一惊。
  玄奕精神饱满,摆出一副笑脸道:“听闻九哥身体不适,这也不像有病的样子。”
  玄沣对他恨得要死却不得不极力忍耐,再看一眼许鹏康,已经无法形容自己的惊异了,“啊?哦,这点小病不算大事。”
  玄奕嬉皮笑脸,“我怎瞧着九哥的脸一阵发白,又一阵发红,口齿也不利索了,要不,我给你请个大夫瞧瞧?”
  玄沣温文尔雅,十分注意自己的形象,素日并不喜怒于色。只在这一霎,他如何努力都无法装着视而不见,脸上的表情越来越怪异,冷冷道:“你什么意思?”
  玄奕笑他佛面蛇心,虚伪毕露,装起糊涂道:“呵,我这好心多余。”说完,头也不回就甩手走了,把气得发颤的玄沣干撂在原地。
  玄沣直起腰杆,一改平日和善,脸色阴沉地盯了许鹏康半晌方道:“眼下是什么时候,你怎么能来北京?”
  眼前这张英俊的脸由阴沉变得歹毒,透出狠戾杀气,令人不寒而栗。许鹏康目光炯炯,躬身施礼,规规矩矩道:“法不传六耳,我们兄弟口风最严,忠心耿耿,请九爷务必保我大哥一命。”
  要许鹏程死绝非容易,要堵住所有人的嘴难度就更大了。玄沣沉吟片刻,笑意又回到脸上,招手示意他坐,“这事我比你急,这不正在上下打点吗?”
  许鹏康虽不是魁梧身材气场却足,四平八稳地坐了,大胆谈判道:“我大哥早预料有这么一天,存有一箱密档在别处,空口无凭,请九爷给个可信的承诺。”
  连他也敢来逼迫要挟,玄沣本就如被油煎,一听这话,又生气又上火。
  许鹏程早就对许鹏康交代过,一旦出事,最想让他死的人是九爷,故而早预备着后路。许鹏康也能想到自身性命有危险,但十一爷是太子一党,与九爷是对头,有密档作为底牌自己又站在中间,投鼠忌器,料九爷不敢动手。
  玄沣安抚好许鹏康,思虑再三,第一次踏进玄奕府中,这是个解不开的死局,自己只能暂且与老十一达成共识,至于往后,谁也猜不到,更顾不了!
  当晚,许鹏康用过晚饭后突然暴毙,七窍流血,这个呼风唤雨,风光一时的安徽盐商被草草埋入一片人迹罕至的山林。
  三声堂鼓敲得轰轰隆隆,就在玄正与玄桓商议这会儿功夫,衙役架着许鹏程大步而入。
  许鹏程原先就在吏部,对于审案流程一清二楚,若有罪证不可能还在这里,只有不出卖九爷才能保自己一命。他带着重枷,并不清楚听雨轩的事,梗着脖子道:“二爷,三爷,为何抓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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