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死去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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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的,陶然儿和孙赫武找到了哭声发出来的人,是一个三十多岁的妇人,她披头散发,衣上脸上全是鲜血,她的怀中抱着一个鲜血淋淋的孩子,那孩子大概五岁左右。
陶然儿看到这一幕,如同五雷轰顶,双手颤抖起来。
她也是一个母亲,最看不得这种人间惨剧!
设身处地,假如她面临如此可怕的恶梦,她的小米粒——
陶然儿的身子摇摇欲坠,面色苍白如纸,她不敢想,不敢想——
那个母亲大声哭泣着,双手不停地摇晃着怀中的孩子,声声泣血地呼唤着:“我的儿呀,我的儿呀,你醒醒呀,你醒醒呀。”
也不知怎么的,听到这种痛彻心扉的声音,陶然儿刚刚干了的眼泪又开始疯狂的流。
那个妇人怀中的孩子,多么像,她的小米粒呀!
陶然儿泪如雨下,她的眼前发黑,身体发颤,大脑一片空白。
是谁这么残酷,居然连五岁的孩子都不放过!如果那个人站在她的面前,她一定要喝他的血,抽他的筋,剥他的皮。
妈妈,我要回现代,你快教我回去吧!
头顶的阳光如此灿烂,照着碧绿的树叶子,一切是那么安静,可是现实却是那么丑陋,乱世的狼烟,如同恶魔,在恶作剧一般的折辱伤害着活在乱世的人们。
陶然儿的眼泪如同两条小河,在她的脸上静静的流淌。
孙赫武看到这一幕,也被震惊了,第一次,他如同铁石般的心痛了起来。
他的双手颤抖,面色发青,身体发僵,过了片刻,手脚才开始回暖,人也慢慢有了知觉。
有些事情的发生是不由人控制的,他的铜铃大眼静静地睁着,脸上写满不可思议,他万万没有想到会看到这一幕!
看到陶然儿面色苍白如雪,如同雕像似的,呆呆地看着眼前的惨剧,在疯狂的流眼泪。
孙赫武镇定了一下自己,事己至此,只能向前看了,他长长地叹惜一声,他伸出大手,在陶然儿的肩膀上轻轻拍了拍,然后搂着陶然儿,走到了那个悲痛的妇人面前。
两个人蹲下来。
孙赫武检察了一下她怀中的孩子,小孩早就浑身冰冷,明显死去多时,他的一只胖胖的小手吊在半空中,肤色苍白发青,随着他娘亲的哭泣摇晃一动一动的,仿佛还活着似的。
陶然儿哭得不能自抑,她简直太痛苦了。这孩子,多像一只被人扔在垃圾箱的洋娃娃。
孙赫武不敢多看那妇人怀中的孩子,拿出一大锭银子,对她劝慰说道:“大嫂,请节哀顺便吧,这是本——。”他习惯性地自称本王,后来又马上改口,“这是我俩的一点小心意,你将孩子安葬好,然后重新找个地方生活吧。”
江东王说完,递过手上的银子,在明晃晃的太阳光下,他大手中那锭分量很足的银子却是得十分苍白,毫无分量。
那妇人哭着抬起头来,看了孙赫武一眼,又看了陶然儿一眼,她浑身是血,双手仍然紧紧地搂着死去的孩子,并没有接那锭银子。
她的双眼空洞无神,长发蓬乱的披着,她用渗血的喉咙对他们轻轻说道:“我的孩子没了,我怎么可能还活得下去——”然后不等他们反应过来,她突然朝着孙赫武手中的大刀扑了过去,陶然儿尖叫一声,双手掩住面孔,刀尖已经穿透妇人的身体,鲜血如同喷泉一般涌了出来。
陶然儿跌坐在地上,双手掩着脸,尖叫着全身颤抖不己。
她的脸上有一块地方是热的,她知道是刚才那位母亲的热血。
“然儿,不要怕,不要怕。”孙赫武也震惊得弃了大刀,将惊吓过度的陶然儿搂抱进怀里,抱着她闪电般站起来,快速退后几步,两条手臂如同铁链一般紧紧地搂着她,对她说道:“没事了,没事了,我们马上离开这个地方,我带你走。”说着他大踏步地转身就要离开这个血流成河的地方。
陶然儿起初没有反应,如同失去了知觉,可是当孙赫武找到他的枣红马,她突然清醒回来,从孙赫武的怀中挣脱开来,两只脚踩在地上,如同踩在棉花上,身体摇摇晃晃。
她苍白着脸回望那个村庄,火光冲天,阵阵呛人的白烟升上天空,那些村民的尸体还在燃烧着,有些就算没有燃烧,长时间曝露在外面,已经开始发出腐烂的臭气了。
看着这一幕幕,陶然儿的胃开始翻江倒海,她再也受不了,俯下身子,开始剧烈地呕吐起来。
孙赫武体贴地走到她的面前,一只手扶着她颤抖的身体,一只手替她轻轻拍打着背部,让她呕吐的时候好受一点。
四周安静得像坟墓。
半个时辱后,陶然儿感觉再也吐不出什么,连胆汁差不多也快吐出来时,她转过身,开始大踏步地重新进村。
孙赫武看不明白了,紧走两步,追上陶然儿的步伐,拉住她的手,一双铜铃大眼焦灼地看着陶然儿,对她劝道:“然儿,你要去哪,这里不是久留之地,我们速速离开。”
陶然儿看他一眼,轻轻说道:“入土为安,我要将他们埋葬。”
这是她穿越到这个乱世时空来,第二个被屠杀的村落。第一个是江南的村落,她与李信志一起,亲手将那些死去多时的可怜村民埋葬,现在是末朝的地盘,然而,兴百姓苦,亡百姓苦,有时候国与国之间的争夺,与百姓一毛钱关系都没有,他们只是乱世的蝼蚁,艰难地生存着。
孙赫武征了一征,乱世之中,居然有如此心地善良的女子,这个心地善良的女子,还是江南的军师,她足智多谋,名动天下。
江东王凝视着陶然儿,他现在终于知道自己为什么那样深爱她呢,陶然儿不但具有天下无双的清丽容颜,而且聪明绝望,才华也天下第一。除此之外,她还有种种美德。记得他与她初见时,就是因为她有一颗菩萨般仁慈的心,看不惯他因为丑陋被别的女人欺负出手主持公道。
此时此刻,陶然儿站在灿烂的阳光下,全身晶莹剔透,如同宝石一般发着光。孙赫武却明白,这不是因为她的美,而是因为她良好的品行,它们如同晶光,自玉壶当中渗出来。
他沉思了几分钟,点点头,对她说道:“好,我们一起。”
三个时辰后,孙赫武和陶然儿两个人将村里所有村民的尸体全部抬到一块,孙赫武用锄头挖了一个大坑,在这个村落隐居了半个月,作为帝君,他没有学会种地,但是刨大坑还是学会了,两个人将村民的尸体全部抬进大坑里,然后盖上了土。
陶然儿将那个自杀的母亲和那个五岁的孩子单独地挖了一个坑,葬在了一块,这样,死后,那个可怜的孩子,仍然有母亲的照顾,这样,死去,那个可怜的母亲,仍然有她的孩子在她的怀中撒娇。
黄泉路上,他们有彼此陪伴,谁也不会孤单。
陶然儿跪在这对母子墓前,泪如雨下。
假如乱世持续下去,一年,两年,三年,五年,十年,一百年,她的小米粒,有一天,也许会面临同样的命运,死在乱刀之下,到时候,她估计只能像刚才那位母亲一样,选择自杀,随同自己的孩子而去。
孙赫武站在她的身边,大眼悲伤地站在那里,许久,他才说道:“丫头,你不要特别难过,这是乱世,这种事情,每天,每时,每刻,都在发生,如果因为一个村子被屠,你就这样难过的话,本王担心你的心会受不了——”
她的心太脆弱了,太易感了,在这个乱世,很多人看多了生死,渐渐地变得麻木,对于他人的死亡,自己的死亡,渐渐地区淡漠处之,其实,这是人身体的一种自我防护。
如果死一个人,就要伤心哭泣的话,陶然儿就算身体内的水分全部流干,估计也不够。
陶然儿抬起头来,看了孙赫武一眼,她的面孔在一瞬间变得坚定,眼神变得执着,她伸出手,抚摸着那对母子的墓碑,像是对好朋友一般轻轻说道:“我答应你们,一定换一个太平盛世,这样,以后不会再有人无端地在自家门口丢掉性命——”
孙赫武听到这里,大眼急速度地眨动起来,他没有听错吧?
他征征地站在那里,心中那一刻,充满了震惊和喜悦。
这个时候,陶然儿缓缓站了起来,她看着孙赫武,村庄里面的风将她的衣摆吹得飞起,长长的发丝也随风飘扬,她的身上沾满鲜血,美丽的脸上也血迹斑斑,她对他轻轻地说道:“我同意了。”
什么?如果头顶炸响一个焦雷,孙赫武猛地抬起头来,他的内心被狂喜充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