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5章 对待

  玉玲曾答应蝶纤,白天摆地摊,晚上去补习。玉玲害怕乔老师会察觉,进而会让楠一知道。所以,她做出了让步。为了玉玲的承诺,蝶纤豁出去了。
  那一天,实在不知道白天到底是怎么熬过去的。真没有想到她能熬过那一白天。
  “蝶纤同学,请不要开小差!”乔老师停下讲课,抬高声音提醒到。
  蝶纤回过身,“哦”了一声,坐直身体,专注的盯着黑板上白刷刷的一片蝌蚪。
  乔老师又把刚才的知识点讲解了一遍。
  直到补习结束,蝶纤都没有再开小差。
  同学们都三三两两的走了,小礼堂里又是一片彻头彻尾的空寂。
  “蝶纤,楠一的妈对你不好!”乔老师不是疑问而是肯定的呢喃道。
  蝶纤半张着嘴,缓缓的垂下头,半晌,又缓缓的抬起,嘴角显露一个浅淡如菊的笑,道:“我既然选择了,便需要承受!”
  “楠一知道吗?”乔老师目光凝重的逼问道,却眼瞅着蝶纤再次垂下了头。
  “你的妈妈要是知道你现在的苦楚,肯定会哭的撕心裂肺的!”乔老师感慨道。
  “我喜欢楠一。可楠一的妈妈不喜欢我。我唯一能做的,便是顺从。”蝶纤苦笑道,随即昂起头,眸光炯炯。
  “你太苦了!我看着很心疼!你妈妈把你托付给我,我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你备受煎熬!”乔老师悲伤的感慨道,不由得摩挲起蝶纤额前散乱的刘海,想着能为她捋顺了,可越弄越凌乱。
  几道寒光闪烁,令礼堂加倍的明澈。
  乔老师和蝶纤看到,玉玲正得意洋洋的站在门前,脖子上挂着一只黑色的照相机。
  “你这是干什么?”乔老师愤然起身,随即大喊道。
  “臭不要脸的!你个臭不要脸的老王八蛋!勾引年轻女学生!我要去告你!”玉玲毫无理智的咆哮道,随即便踱着脚上的平跟鞋疾步而出。
  半个月后。
  文化宫前的布告栏里贴着一则公告:
  乔玉新同志因思想道德作风问题,停在负责补习班的辅导工作!
  蝶纤喘着粗气,把公告上的那简短的一句话看了又看,义愤填膺。
  她的耳际,有嗡嗡嗡的窃笑和暗骂声萦绕。
  “真不要脸!啧啧!”
  “怪不得姓乔的对她那么照顾!哼!恶心死了!”
  “真贱!谁能做得出?”
  “破鞋!烂货!”
  “狐狸精!”
  “不知道上过多少次床了!”
  “快走吧!别让骚味沾到身上!”
  蝶纤大嚎了一声,吓得那几个戳着是非闲话的女生们疾步而奔。
  周围空寂。
  她失魂落魄的走到小礼堂的台阶前,坐在了中间的一层台阶之上,托着腮,呆望着澄澈无云的早春天幕。
  她觉得,那澄澈的天幕如同海,只不过,是一片被装在水晶瓶里的寂寂的海。
  这样的寂寂的海应该出现在安徒生的童话里,向善,纯贞,悲悯,结局总是好的。
  “楠一!妈妈必须严厉的警告你!你必须和蝶纤彻底的断绝一切往来!”玉玲苦口婆心的劝道,随即便郑重的把几张照片放到写字台上。
  楠一站在母亲的木椅旁,扫了一眼那几张照片,随即便翻了一个白眼,哭笑不得。
  “楠一!这不是开玩笑!”玉玲愤然起身,随即一拍书桌,发出了“砰”的一声响。
  “妈!我实话告诉你!乔老师是蝶纤生身母亲年轻时候的老情人!”楠一笑道。
  “什么?他竟然老少通吃!真不要脸!”玉玲诧异道,目瞪口呆,缓缓的摇着头。
  “妈!你的脑子里都想的是些什么啊!乔老师是受蝶纤母亲的嘱托,对蝶纤的功课格外的关心而已!我已经观察了很久了,乔老师是好人,没坏心眼!”楠一急忙分辨道。
  “哼!我不信!”玉玲思索着,抬眼望着正哭笑不得的楠一,喊道:“你这么年轻,哪里知道世情的险恶!我告诉你,你必须立即和蝶纤断绝关系!”
  “我不!”楠一倔强道。
  玉玲刚要发作胸中蒸腾的怒火,却听闻“笃笃笃”的敲门声。
  她以为是蝶纤回来了,便冲到门前,打开房门,刚想破口大骂,却见倪丽正亭亭玉立的站在门外,手里拎着一只塑料袋子。
  “哎呀!原来是倪姑娘!快请进!楠一,倪姑娘来了!”玉玲像是一只大鹦鹉,尖声尖气的喊叫道。
  倪丽笑着进了屋,还没坐下,便当着楠一的面把塑料袋里的两间薄毛衣拿了出来,送到玉玲的怀里,抿嘴笑道:“阿姨!这是两件最新款式的毛衣,一件送给您,一件送给楠一!”
  玉玲啧啧赞叹的抖开毛衣,眉飞色舞的笑道:“哎呀!这么好看的毛衣!真好!”
  “我托亲戚从香港买来的。亲戚正好去香港出差!”倪丽笑道,余光里瞅着楠一的那张好似蕴着温怒的脸。
  “楠一,快起来,穿上试一试!”玉玲催促道,一把托起了楠一,把那件男士毛衣套在了他淡蓝色的衬衣外面,后退几步,上下打量着,抿嘴笑道:“真合适!就像是为你量身织的!倪姑娘,你对我们家楠一这么关心,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夸赞你!”
  “哪里!这有什么啊!”倪丽客气的笑道。
  “快坐下!楠一,你陪倪姑娘说着话,我去买熟食,留倪姑娘在家里吃饭!”玉玲说毕,便冲进卧室,把那件暗红色绣着细碎花纹的毛衣放到床铺上。
  她心急火燎的穿上大衣,随即便出门而去。
  “你怎么了?”倪丽问道。
  “没什么!我妈总喜欢说一些疯话!”楠一一语双关的道。
  倪丽只是淡淡的一笑,道:“哪怕作为普通的朋友,我前来看望阿姨和你,也是我的一番心意!”
  “你最近还觉得孤单吗?我的意思是,你父亲还照旧忙碌吗?”楠一转移话题道。
  倪丽听闻,缓缓的垂下头,叹息一声,沉默,沉默,还是沉默。
  “怎么了?”楠一不由得问道。
  “有人告诉我,我的父亲在外面认识了一个女人。他和那个女人是同学。那个女人早年就守寡,没有生育,最近调动到了省城。”倪丽悲怆的道,抬起头,早已是清泪萦绕。
  楠一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那一刹,他真心实意的觉得倪丽实在也是一个可怜人。
  “我今天来,就是想和你说一说我父亲的事情!”倪丽哽咽道,接过了楠一递过来的一只淡灰色的手帕,擦拭着鼻子,道:“你愿意当听众吗?”
  楠一被她迫切的眸光所蛊,不由得点了点头。
  “在我十六岁的时候,我的妈妈不幸得重病离开了。那时候,我悲痛欲绝,每晚以泪洗面。可我的爸爸却只是象征性的难过了几天,然后便继续回归到先前那样忙碌的生活里。”倪丽回忆道,仿佛,昔年的旧事就在眸前荡悠,千秋一样,荡过来,又荡过去。
  “后来呢?”楠一关切的问道。
  “有一天,我无意中发现了妈妈藏在衣柜深处的日记本。我用了整整一个夜晚,终于读完了妈妈写下的如烟往事。她因为恨着爸爸,所以才郁积成疾,并为此而自暴自弃!”倪丽神色凄然的道,揉搓着那只淡灰色的手帕,纽成一股绳,松开来,再次扭成一股绳,再次松开来。
  楠一猜到了什么,心里暗自悲叹,她竟和蝶纤仿佛命运。只不过,蝶纤自小守着
  贫贱和孤凄;而倪丽却是在粲然如织的如梦繁华里黯然垂泪。
  “我爸爸对不起我妈妈!他和妈妈结婚后,却还是意乱情迷的恋着那个女人!俩人暗中来往,并且被妈妈发觉了!”倪丽呢喃道,将松开的手帕狠命的搅成一股绳,恨道:“爸爸的经常夜不归家,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公务繁忙,另一部分原因就是因为那个女人!”
  “你的妈妈很可怜。你其实也很可怜!”楠一幽幽道。
  “所以,我发誓考上大学,远离那座充斥着妈妈怨魂的宅子。大学四年,你们都觉得我过的无忧无虑……”倪丽惨淡的笑道。
  “竟然是这样!知道现在,我才恍然大悟!”楠一有些自责的道,竟些微的懊悔昔年无视倪丽对他的浓情蜜意。
  其实,那些时,她是在寻觅内心的慰藉和坚强。可是,他却有礼却无情的婉拒了她向他期待的慰藉和坚强,视若无睹。
  “你后悔了吗?”倪丽仿佛已经猜到楠一此时心中的自责,撇着一副悲怆的小嗓子问道。
  “如果能回到过去的那些日子,我会……会把你当妹妹!”楠一的语气越来越若。
  “仅仅是兄妹之情吗?”倪丽顿觉失望的问道。
  楠一点了点头,眸光之中没有丝毫矫情的意思。
  “那么,现在呢?”倪丽逼问道。
  “我们……是最亲密的朋友!”楠一道。
  “可是,世间很难有男女朋友!”倪丽苦笑道。
  “我们也许会是第一对!”楠一紧跟着说道。
  这时,传来了钥匙开门的声音。
  倪丽用手背擦拭净眼角噙着的泪,回归以往的那股子倔强甚至是桀骜。
  蝶纤回来了,失魂落魄的。
  “楠一,乔老师被你妈告了,不再担任英语课老师!”
  楠一听闻,羞愤至极,立即对蝶纤使着眼色。
  蝶纤看到,倪丽正满面傲然的冷眼打量着自己。
  “倪丽来了!”
  倪丽微微的点了点头,嘴角盛开一朵浅淡的笑,饱含着耐人寻味的冷傲和神秘。
  “妈刚出去没多一会儿,她要请客吃饭,你没遇见她?”楠一故意这么说,生怕蝶纤会多心。
  “没看见!”蝶纤耷拉着眼皮,立在原地,心不在焉的回答道。
  “我也该走了!楠一,替我谢谢阿姨的好意!”倪丽说毕,对楠一深深的一点头,随即缓步离去。
  “她今天没坐红旗轿车来!”蝶纤冷笑道。
  “她也许想独自走一走!”楠一说毕,叹息一声,拉过蝶纤,道:“乔老师怎么样了?这岂不是咱们害了他!”
  “都是你妈闹的!”蝶纤反感的说道。
  “这可如何是好?”楠一踌躇道,实在想不出办法挽回。
  “我们应该去乔老师家里看一看!”蝶纤若有所思的道。
  楠一点了点头。
  那天正好是周六。
  玉玲知道楠一周末休息,便早已将地摊上的货物藏了起来。这两天,她由着楠一和蝶纤肆意逍遥。
  一大早,蝶纤和楠一便去副食店里买了糕点水果,坐公交车来至城西。乔老师的家住在四合院群里。
  顺着胡同笔直的往前走,俩人来至永春里三十六号院。
  院门紧锁着。
  俩人见周围无人路过,便立在旁侧的电线杆子前等待。
  电线杆子上贴着老军医治皮肤病的广告纸,掀起的一角正被过往的风撩拨着,发出哗啦哗啦的声响。
  不一会儿,乔老师便神情沮丧、目光呆滞的回来了。
  见到蝶纤和楠一,乔老师发出一声叹息,苦笑道:“想不到楠一的母亲如此厉害,如此荒唐!”
  “对不起,我没想到我妈会那么做!”楠一急忙解释。
  “算了!事已至此,也无能为力!”乔老师冷笑道,把凄然的目光投向蝶纤,关切道:“我现在被停职在家,反正也是闲着,你要是方便,我继续给你辅导!”
  “哦!”蝶纤应道,心里却五味陈杂。当着楠一的面,她决不能把玉玲强迫她每日摆摊的事情泄露半分。楠一如果知道了,定会和他的母亲闹翻天。到那时候,玉玲还不知道会想出什么法子迫害她呢!
  “怎么?”乔老师见蝶纤踌躇不语,心里早已猜到了几分,遂问道:“楠一,你能不能不要让你母亲干涉蝶纤的事情了!”
  楠一艰难的苦笑,半晌无语。
  “乔老师,我已经给你添了太多的麻烦了!我要是经常来你家里补习,周围的街坊们肯定又要生出口舌是非了!楠一可以辅导我!”蝶纤试探着说道,生怕会伤了乔老师的心。可为了她和乔老师的名节,她只能咬牙切齿的拒绝乔老师的关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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