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风波(下)

  苏锦摇头:‘我若是说了,先不说大夫人此刻是否相信,她便是信了,也会把我嫁出去的。’毕竟她只是借自己找一个人帮她打理赵家,只要自己能达到她的目的就好了。
  “可是,可是李公子不是很厉害的吗?”银杏问。
  苏锦摇头:‘这件事现在尤其不能透出半点儿风声。’
  她原先还想着待找个机会慢慢地透给大夫人,现在看来,自己与大夫人的感情并没有自己想的那么好,她现在若是不说还好,若是说出来,说不定反倒激起大夫人更大的怒火,自己的女儿死了,自己看中的夫婿娶了她这个姨娘的女儿,大夫人说不定一怒之下做出什么更加偏激的事来,现在李玉书远在千里之外,他根本帮不上什么忙,只会激怒大夫人。
  银杏虽然不大懂为什么坚决不能说出去,但她看苏锦说的十分认真,便知道这件事决不能出任何纰漏,所以郑重地点了点头。
  但是她还是着急,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可是姑娘该怎么办呢?
  苏锦看她脸上的药都被泪水冲掉了,叫了春雨进来重新替她清洗了上药,也是想让她暂时不要再说下去了。
  她与李玉书的事,便是春雨也不能透露半分。
  春雨虽然是从小跟她一起长大的,感情是亲厚的,这一点苏锦从来不怀疑,但是她毕竟是赵家的奴才,她的卖身契捏在大夫人的手里,人为了自己的利益什么事情都可能做得出来,苏锦最不喜欢的就是挑战人性。
  她虽然安慰银杏说她会想办法,但其实她自己心里也并没有任何办法。
  一旦被困在这深宅大院中,任凭你有多少聪明才智也无处发挥。
  苏锦正在为难,就听到母亲来看她了。
  她刚进屋就拉着苏锦上上下下仔细看了一遍,当看到苏锦手腕上的红肿时,忍不住红了眼睛,轻轻地碰了碰苏锦的手,忍着掉泪的冲动,轻声问苏锦:“还疼吗?怎么可能不疼呢?”她盯着苏锦的手腕,心疼地不得了,自己的女儿刚刚回来就受这么大的罪,她这个做母亲的不能保护好自己的女儿,还盼着她回来,回来也只是受苦而已,她怎能不难过呢。
  苏锦看母亲就要掉泪,连忙安慰她:‘不要紧,不过是外表看着吓唬人,其实一点儿都不疼。’
  母亲捧着她的双手:‘怎么可能不疼?你就别哄我开心了。’
  苏锦看着她笑:“不想让母亲再为我担心。”母亲已经为她担心的够多了,她好容易回来了,母亲应该高兴,苏锦不想让她这么快就又变得不高兴了。
  “怎么能不担心呢?今日我去给大夫人送药,听他们说,你与大夫人似乎发生了争执,我药给了翠珠就跑过来了,果然受了委屈了。”她心中也有些不满,这些年,她对大夫人可以说是真心实意了,她病着,自己不嫌苦不嫌累地亲自伺候,早先老爷在的时候,她为了不让大夫人生自己的气,进而把气撒在女儿身上,每每躲着不敢见老爷,十几年的时间里,她见老爷的次数寥寥可数,她以为这样总能换来大夫人对自己母女的半分情分,一点照顾,没想到女儿刚回来,她就对女儿动了手。
  苏锦笑着安慰她:“母亲,我不要紧,大夫人也没有怎么着我。”
  “你就别哄我了,我知道你是不会顶撞大夫人的,但是今日我听他们说,是你不听话,大夫人才罚你的,母亲想知道,你们这是为什么啊?”
  苏锦本不想说,平添母亲的烦扰,但看她眼中焦急,想来不说她也很容易就问出来,毕竟今日的事,也不算是什么秘闻。
  她想了想,尽量说得没有那么严重:‘不过是大夫人替我说了人家,我没有答应,大夫人想来是觉得自己落了面子,所以不高兴了。’
  她听了苏锦的话连忙问:‘大夫人给你说了人家?这我怎么半点儿风声也不知道啊?’
  苏锦苦笑,如此可见,大夫人是真的不把他们母女当做自家人看待,虽说她是当家主母,赵家女儿的婚事,她都做得了主,但看在母亲这些年伺候她的份儿上,便是不跟自己说,也该透露些给母亲,结果母亲却一点儿也不知道。
  不过苏锦还是想办法安抚母亲:‘想来大夫人觉得母亲从不与外面的人打交道,便是说了,母亲也不知道。’
  她一时语塞,却还是心中义愤难平,想了半天说道:‘便是我不知道,总有办法去打听的,这可是你的婚事,我便是想各种办法也会问清楚了那家的底细才会同意让你嫁过去,大夫人怎能如此,如此不顾念我们之间的情分呢?’她越说越觉得生气。
  苏锦也知道这件事根本没有办法圆回来,大夫人做事太绝,根本没有考虑过母亲和自己,苏锦也并不打算替她说什么好话,她只是有些担心母亲这样单纯的人乍然听到这样的事,难免伤心。
  “不行,这件事我一定要去问问大夫人。”母亲一辈子谨小慎微,甚少忤逆大夫人的意思,但这次不一样,这是她的女儿的婚事,关系到终身的大事,她不能不问个清楚。
  苏锦连忙拉住了说着就要往外走的她:‘母亲,大夫人如今正在气头上,想必不会跟你多说的。’她更怕大夫人迁怒母亲,自己受气也就算了,母亲年纪越来越大了,苏锦不想让她受太多委屈,尤其是为了自己。
  “可是,怎么能让你怎么稀里糊涂地嫁人呢?”她看苏锦拉着她很是焦急。
  “母亲不要担心,今日林家送来的镯子我并没有收。”苏锦安慰她。
  母亲却依旧着急:‘这自古以来,婚姻大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你收还是不收又有什么区别,只要大夫人收下了,这门婚事就算是说定了,我的傻女儿啊。’
  母亲说的,苏锦也明白,但她总觉得只要自己坚决不收,就不能算是自己答应了,只要自己没有答应,总还有办法的。
  母亲却与她不一样,她当初成为父亲的妾室,也是半点儿由不得她做主的,想到自己女儿的婚事也要这样被草草决定,就越发觉得难过,都怪自己不中用,让女儿跟着自己受委屈,越想越觉得对不起苏锦,眼泪也就止不住地落下来。
  苏锦只得安慰她:“母亲也别多想,我之所以不答应,不过是因为林家底细并不清楚,不该这样糊里糊涂地嫁人,母亲若是有办法,不妨去打听打听林家的情况,若是好的呢,我嫁过去也无不可。”苏锦忽略掉银杏的眼色,先安抚下母亲。
  她想了想大概是觉得苏锦说的在理,才擦了眼泪说道:‘你放心,母亲一定帮你打听清楚,若那林家不是好的,母亲就是拼了这条命,也不会让你嫁过去的。’
  “哪有这样严重了?想来大夫人也是不出门久了,外面的事情都不清楚,若是她知道了林家不好,肯定也不会让我嫁过去的。”苏锦不过是安慰一下母亲,大夫人到底知不知道林家怎么样,甚至林家到底怎么样,苏锦心里都没底,她不过是今日见林夫人的作态,觉得她似乎是看不起自己,最后却还是给了自己镯子,想必是另有隐情。当然她并未指望母亲能打探出什么,不过是给她一个希望,同时也给她找点事做,免得她贸然去找大夫人,大夫人迁怒于她。
  她听了苏锦的话,觉得十分在理,大夫人毕竟不是是非不分的人,若是林家真的不好,肯定不会让杏儿嫁过去的,若是林家是好的,那她也能放心了,毕竟杏儿年纪不小,确实要抓紧时间成亲了。
  她之所以生气,更多的是气大夫人这么重要的事情竟然完全没有告诉自己,还打伤了自己女儿。
  终于安抚了母亲,顺便也给她找点事做,确保她不会胡思乱想之后,苏锦才能够安静思考自己该怎么办。
  现在大夫人明确下了命令不让自己出去,该怎么才能递消息给珠儿呢,就算是他知道了这个消息,又会有什么办法帮自己呢?
  苏锦心里也没底。
  大概是因为李玉书不在,苏锦心中总觉得十分不踏实。
  第二天大夫人就派人给她送来了布料和针线,让她准备嫁衣,赵家与林家已经定下了婚期,就在下月初九,由不得她再耽搁下去了。
  苏锦没想到婚期定的如此仓促,若是她知道林家是续弦想必就不会如此惊讶了。
  苏锦在房里乖乖待了几日,自然不是在绣嫁衣,她在想办法,该怎么才能拒绝这门婚事。
  她仔细考虑了很久,想明白了大夫人根本不会顾虑她的想法,便知道求大夫人这条路是绝对行不通了;另外自己若是想像当初那样偷偷跑出去,机会也不大,因为大夫人既然已经下令不让自己出门,一定是有了防范,何况上次自己之所以能顺利逃出,也多亏了自己刚出去就碰到了那山贼,直接将自己带走藏了起来,自然是谁也找不到,仅凭自己的力量肯定是走不出扬州城的。
  她想来想去,还是觉得只能从林家入手,只可惜她被困在赵府,根本出不去,对林家也是一无所知,根本奈何不了林家。
  若想从林家入手,必定要借助珠儿,但要如何让他得到消息呢?
  苏锦思来想去,终于想到一个办法。
  这日她带着银杏去求见大夫人,虽说上次两人闹了不愉快,但苏锦这些日子表现得还算乖觉,又出嫁在即,大夫人毕竟还要用她的夫君打理赵家,也不想与她闹得太僵,所以苏锦求见的时候,大夫人也就答应了。
  苏锦见了大夫人,当即便跪了下来,先是道歉,说自己那日不懂事,觉得母亲没有问过自己就决定了自己的婚事,乍然听闻,不能接受,后来自己想明白了,母亲总不会害了自己的女儿,为自己说定的人家一定是好的,是自己没有想明白,请母亲责罚。
  大夫人瞧着她认错还算是诚恳,也没有为难她,等她说完也就让她起来了。
  苏锦又接着说:“女儿还有一件事想求母亲,还请母亲应允。”
  听她提要求,大夫人的神色淡淡的:‘说吧。’
  “女儿不知林家为何将婚期就定在了下月初九,女儿觉得这婚期也实在是仓促了一些,别的不说,就是嫁衣也绣不好的。”苏锦认真地说道。
  “林家着急娶亲,说是下月初九是好日子,若是错过了,恐怕要等半年,我想着你年纪也不小了,也该早点把婚事办了,便答应了。”大夫人虽然是在跟她解释,却并没有询问她的意见的意思。
  苏锦点头:‘母亲想的自然是周全的。只是女儿年纪小,还是有一点担心。这婚期定的如此仓促,女儿怕到时候嫁过去,林家人不会重视女儿,若是不得夫家的重视,女儿在那边过的定是十分不顺心,也有损咱们赵家的名声。赵家嫁女儿,向来没有上赶着的。’苏锦淡淡地说道。
  大夫人听了她的话出神了一会儿,她想起自己的女儿,那才是真正的赵府嫁女儿的排场,自小定下的婚事,年满十五的及笄礼也是夫家帮着一起操办的,及笄之后择良日订婚,订婚之后再请大师算定成亲的日子,她为了梅儿做了不知多少,她竟然狠心就这么抛下自己走了。
  良久她才开口:“赵家虽不比往日,也是不容小觑的,你嫁过去,林家也不敢轻视了你。”
  苏锦点头:‘母亲说的自然有道理,赵家并不是能轻易小觑的。只是母亲知道赵家底子犹在,外面的人却不知道,那林家也不见得知道,他们看母亲如此轻易答应的婚事,又将婚期定的这样急,恐怕没给赵家多少尊重。我想着,既然婚期已经定了,再改也显得赵家出尔反尔,反而不够爽利,不如请林家敲锣打鼓来赵家下聘,让扬州城的人都知道,林家要与赵家结亲了,也显得林家对咱们的重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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