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分歧
“全部围住!”
一声厉喝,打断了孟初一的话。
几乎是转瞬间,一队队身披铠甲的兵士出现在山岭之上,神色冷峻气势森严,全身充斥着只有百战之兵才能拥有的铁血煞气,相比之下,纪王带来的府兵虽然同样年轻骁勇,气质却相差了不止一点。
当那队兵士出现的刹那,纪王府府兵中立刻起了一阵骚乱,有人脱口而出,“骁骑!”
孟初一脑海里立刻浮现出有关骁骑的资料。
如果说镇守北疆的血烈军是大雍第一军,驻守京郊的骁骑就是大雍第二军,虽然或许从编制人数以及地域不及其他驻军,但因为一直驻守京郊负责保卫京畿,地位超然,被列为第二军也是在情理之中。
央州靠近京都,距离骁骑营并不算远,骁骑兵出现在这里并不稀奇,但骁骑是国家军队,不涉地方事务,出现在这里,怎么看怎么都有猫腻。
而且仔细看这些骁骑的服饰,赫然与那日裴长天带的人马有六分相似……也不知是巧合,还是有什么牵扯。
“裴长天上次带的,是骁骑中的骑兵,这次朱圭调动的列兵。”容珩脸上笑容一点一点淡去,目光微嘲,“裴长天是定远侯世子,骁骑兵现任统帅深受定远侯大恩,裴长天携父之威亲自出马,调派的自然是骁骑精锐,朱圭虽然是太子心腹,有太子手令,也不过只是区区幕僚,能调出一千列兵,也算是荆州指挥使给太子面子了。”
孟初一仔细咀嚼了下容珩的话,有些无奈,“又是你惹出来了麻烦?”
“或许。”容珩不置可否,笑眯眯的道,“但我更倾向于他是想……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孟初一没心情理会容珩的玩笑,低声道,“有什么解决的办法?”
容珩一摊手,“我知道纪王的软肋,所以能拿捏的住他,太子现在对我已经很忌惮了,朱圭是他的心腹,自然对我不会手下留情。”
“同室操戈,相煎何太急。”孟初一忍不住咕哝。
容珩眼底染上些微冷酷,笑容清浅,“皇家血脉,从无温情。”
孟初一怔了怔,突然想起他的身世,心口说不出什么滋味。
那么小的一个孩子,早早体会人生百态世事炎凉,要想他温情脉脉,简直就是在痴人说梦。
要想皇宫那样的地方兄友弟恭,更是不可能的事。
那边纪王已经忍耐不住,冲着不远处的朱圭愤怒低吼,“朱圭,你干什么!”
朱圭平凡无奇的脸上神色淡然,“既然王爷优柔寡断,属下不得不替王爷做个决定。”
“你放肆!”纪王勃然大怒,“就算你是太子的人,怎么敢这么跟我说话!”
“您都选择背叛太子,我又何必给你面子?”朱圭冷漠回答,“葛理,看在你平日待我不薄的份上,我再给你一个选择,只要你现在杀了雍王,太子殿下既往不咎。”
纪王一震,下意识看向容珩。
容珩笑吟吟,云淡风轻,仿佛根本不在意纪王怎么选。
纪王蓦地咬了咬牙,霍然转身,“儿郎们听令,今日无论如何,护住雍王殿下!”
“是!”
排山倒海的呼喝声恍若雷响,铿锵男儿的意气直让人气血涌动!
孟初一望着齐刷刷的护在他们周边的铁血男儿,不由微微动容,眼角余光偶然一扫,扫见朱圭狠辣阴冷的脸色的的的的身后一个骁骑兵已经举起了弓箭。
她脸色一变,“小……”
话音未落,弓拉箭出,一支羽箭掠空而出!
纪王身体猝然一僵!
他慢慢低头,望向自己的胸口。
一支黑色羽箭正正刺中心脏部位,刺的极深,只露出箭上黑羽!
……怎么会?
纪王茫然伸手,想去摸一摸刺穿他胸口的羽箭,但下一刻,他的手颓然落下,整个人也轰然……倒地。
“爹!”
彻底坠入无边黑暗前,他恍惚听见了韶华惊慌失措的尖叫声。
他的女儿……
他与王妃在这世上唯一的血脉的延续……
他挣扎着转头,却发现韶华依旧无知无觉的躺着,俏丽惨白,眼角泪痕尤在……与王妃那么相似……
这样也好。
他已经很对不起这个孩子了,总不该让这孩子,亲眼目睹他的死亡……
他拼尽最后一点力气抬头,定定看向容珩,祈求似的伸手,“请……”
从来眉眼带笑的男人眸色微敛,尊贵清冷,恍若高高在上的王者。
“我会给她安稳的人生,但不会干涉她的选择。”
纪王半释然半急切,还有些微不甘,他并不满意容珩的回答,但他的人生已经走到了终点,就算再有不甘,也不过只是一场虚无。
身体猛地僵了僵,随即一软,纪王瞳孔里最后一点光芒彻底逸散。
纪王,大雍最后一个铁帽子王,就这么死了。
“王爷!”
孟初一怔怔看着纪王,这是她进入这个异世以来见到的第二次死亡,她是见惯死亡的人,此刻心里却一阵发凉。
她慢慢低头,看着握住自己手的那只手,那只手上的鲜血还未完全凝固,一滴滴的顺着两人交握的掌心滑落在她的手上,温热而湿黏,逼人的血腥气。
刚才就在她开口提醒的刹那,容珩握住了她的手,坚定有力的力道让她微微分神,就在那分神的一瞬间,那支箭刺中了纪王的心脏。
容珩……明明也看到了,明明可以阻止,但他没有。
她见到的两个死人,都跟他脱不了关系,下一次,会不会还是如此?
她抬眼,对上男人微笑却淡漠的眼神,一字一句的问,“为什么?”
“他死在这里,是他最好的结局。”容珩没有回避她的视线,唇角还含着清浅如春花一般的笑容,“对所有人都好。”
孟初一一阵语塞。
确实,如果容珩活下去,纪王不会有好下场,如果容珩死去,纪王依旧落不到丝毫好处,或许从他一开始做出选择时,就已注定了万劫不复。死在这里,或许,他还能保留一个忠义铁血的名声,为子孙后代留下一条退路。
但是……
这是一条人命啊!
容珩怎么能够这么轻轻松松的看着一个人死在他的面前?
就算她可以理解,却无法认同。
她微微闭了闭眼,慢慢的坚定的甩开容珩的手,有些踉跄的走出他的怀抱。
容珩唇角的笑容一点一点的淡去,默默看着孟初一有些艰难的走到昏迷中的韶华面前,用自己的身体形成一个极为脆弱的屏障,长眸里浮上阴鸷愤怒的光芒!
这个女人……
如果她跟他争吵斗嘴,他或许还不会很在意,但当她用这种沉默且固执的行为反抗时,他突然觉得很愤怒。
他不相信以她的聪慧冷静看不清现在的局势!
既然她什么都了解,摆出这副姿态,又给谁看!
愚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