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1章,愿有来世

  大将没有阻止人们去吃尸体,但他并没有吃,他似乎很清楚,如果不吃尸体,他们根本无法撑下去。
  坚守了两个月,无论是士兵还是他,都已经麻木了,他们没有希望,他们已经尽到了职责,但他们不能放弃,已经守了两个月,为什么不继续守下去?
  他们只想着填饱肚子继续战斗,他们吃了同伴的尸体,吃了所有能吃的东西去战斗,不是为了成为英雄,他们也成为不了英雄。
  楚易也变得很麻木了,他看到一个个鲜活的面孔,在他面前倒下,然后被吃掉,在一个月前,他们还为身边的同伴哭泣,一个月之后,他们开始吃对方的尸体,没有感情,只有血腥和残酷。
  在这座城的背后,那个国家的人们有人在战斗,有人在享乐,有人在想着该如何应对新来的主子,他们不会想到城池里发生的一切,不会!
  突然有一天,守军的大将派出了一小队战士突围,他们消失在了围城大军的茫茫人海中,像被吞噬了一样。
  没有人在乎他们的离去,也没有人生出希望,所有的面孔都是麻木的。
  直到第五天后,攻城的大军突然停了下来,其中一个逃出去的人被压了回来,他高声的对城里的人说:“大军且至,但固守以待!”
  城下的敌军,气急败坏的砍下了他的人头,城上的人露出了笑容,那是希望的笑容。
  三个半月的一天,攻城的大军突然退去了,城头上的守军,看着那离去的人海,看着城下被填满的尸海,全都麻木不动。
  他们没有胜利的喜悦,也没有活下来的幸运,他们的表情全都定格了。
  这三个半月对于楚易来说是无比煎熬的,他变得麻木,变得冷漠,他在恶魔岛经历的那些事情,变得不值一提,他好像经历了一个人,人生所应该经历的所有一切。
  当有人跑来跟大将说:“将军,围困敌军退了!”
  楚易以为这名大将会立即跑到城头上去看一看,却没想到,他二话不说,跌跌撞撞的踩踏着尸体,跑回了自己的府邸。
  他跑到了关押民妇的那个房间,他冲进门去,眼中流出了泪水,大声的喊道:“我们赢了,你是这座城的英雄,我的命是你的了。”
  楚易傻傻的看着床上,早已生蛆的尸体,好像突然被雷击了一般,大将跪在地上,缓缓的移过去,捧着那张早已腐烂的脸,哭了起来。
  整整三个半月,没有一丝表情的大将,哭的跟个孩子似的,好像失去了最重要的东西。
  这座城池里的所有人都知道,他是个纨绔,强抢民妇的纨绔,他确实把该做的都做了,甚至很是无情,因为他知道,迟早有一天,敌国的军队会来进攻,他必须让敌国的人知道他这个守将是一个纨绔,从而为这座城,迎来希望。
  他没有告诉民妇实情,他一直在等这一天,等到胜利的这一天,亲自告诉她,你是这座城的英雄,然后给她一把匕首,了结了自己的性命。
  为了这个国家,他把所有的东西都抛弃了,他的荣誉,他的名声,他的一切,他不是英雄,这座城的百姓才是,那些跟他一起出生入死的将士才是,床上的这个民妇才是。
  可是她死了,她听不到了,大将不相信这世上有在天之灵这种事情,他拔出腰间早已豁口无数的朴刀,抹向了自己的脖子:“我愿有来世,来世为你做牛做马,报答你付出的一切。”
  楚易没有感觉到疼,他意识脱离了战场,飞腾在空中,一切都是定格的,一切都回到了战争开始之前的模样。
  他的脑海里,全是大将的那句话,他本应该是那个国度的英雄,只要他愿意活下去,可他没有,他甚至不相信在天之灵,更不相信来世,可他死去之前的最后一句话,竟然是“愿有来世”。
  楚易不知道有没有来世,他深陷于那种郁闷的悲痛之中:“如果敌国的军队回头,他们会发现,这座城没有一个人活着了。”
  他想到了城池里的那些面孔,想到了他们最后的表情,跟大将是何其相似,他们即将成为这个国度的英雄,但他们没有脸面继续活在这个世上,所谓荣誉,也变得不值一提,在他们吃了同伴尸体的那一刻,他们就是死人了。
  “你说什么?”杨鹏煊很恼火,他亲眼见到了一个奇迹,看到楚天歌时,他更加恼火,“你说没有一个活着的了,那跟我们作战的是什么?鬼吗?你真卑鄙,竟然用这种手段欺诈我,让我选择了败的一方!”
  杨鹏煊的话把楚易拉回了现实,这还得感激他,要不然楚易很可能会深陷于其中,所以他抬起头,善意的说道:“相信我,你如果经历了我所经历的一切,你绝对不会选择胜利的一方,因为他们早就死了!”
  杨鹏煊像看疯子一样看着他,根本不明白他在说什么,他以为楚天歌会嘲笑他,却没想到竟然说了这样一句话。
  但很快他觉得这句话有问题,觉得这句话是在讽刺他和那百万大军,沉静的语言,有时候比咆哮更加有力。
  “你等着,咱们现实里见,我不信你能赢我两局!”杨鹏煊怒吼道。
  光芒一闪,他消失的无影无踪,只剩下楚易留在原地,他看着这如之前一般,岿然不动的画面,突然有些难受,恨不得把这一切都毁去了。
  他很想去看看,那个妇人活着的样子,告诉她,这一切都不是真的,他不是真的要那么做,他只是为了欺骗敌人,才那么做的。
  没等他反应过来,他消失了,当他回过神来时,眼前的一切又变得熟悉,可是楚易却觉得那么陌生,时间刚好过去了半个时辰。
  他看向周围的一张张面孔,最后看向了华元清,他发现华元清也在看着他,两人目光触碰在一起,生出了同样的感伤。
  深吸了一口气,楚易准备拿笔刻画,他决定刻画出一个不同的春秋纵横图,他不要最后的那个结局,他要他们都活着,他要那个民妇活着,因为那是整座城的希望啊。
  “你二人不许用符纹笔,只能用普通的毛笔刻画!”华元清的声音突然传来。
  这时楚易和杨鹏煊才发现在符纹宣纸旁边,各自有一支普通的毛笔,材质很平常,只是比普通的毛笔好一些而已,很难承载魂力。
  不等杨鹏煊询问为什么,华元清便闭上了眼睛,香依然在烧,他不想再耽误时间,拿起毛笔开始刻画了起来。
  这考验的是他对魂力的掌控力,一不小心就有可能毁去了符纹笔,可最终他还是放了下下来,决定用魂力控制符纹笔刻画,这样会更加顺心。
  “咦,竟然可以直接运用魂力驱笔刻画,光明圣子果然不愧是光明圣子,这样的话,他的刻画速度会更快了。”
  “境界差距太大,符纹宗师和符纹大宗师有一道天堑啊,这楚天歌天赋再高,也无法越过那个境界。”
  “虽然有些无耻,却也是他认了的,之前那一轮,他的魂力消耗颇巨,刚才又进入画中观摩,不知道恢复了几成啊。”
  “殿主居然把这事给忘了,真是不应该啊,难道他不希望楚天歌赢吗?这样比,光明圣子完全是碾压的态势了。”
  “快看,他竟然不动笔,难道说真的是魂力不济了吗?这样下去,岂不是必败无疑,香可不会为他停下来的。”
  众人议论纷纷,目光都落在了楚易身上,他并没有急着动笔,虽然他的魂力并不是议论着说的那么不济。
  华元清的话,给了他一个提醒,他也没想到为什么要这么去想,但想了很久,他却明白了,既然要疯狂,那就继续疯狂一把。
  他拿起毛笔,没有注入丝毫的魂力,开始在符纹宣纸上画了起来,他只是顺着自己的心意,感受着那时候所他感受的一切,刻画了起来。
  他不想要那个结局,因为太悲伤了,所以他要改变那个结局,他要那场战争赢的酣畅淋漓,虽然那已经偏离了亚圣那幅画的真谛了。
  没有动用魂力,却下笔如有神,周围的声音都消失了,他又回到了那个时刻,回到了战争中的那一幕。
  这一次,他不再是一个看客,他是亲身经历者,所有的一切,都没有改变,直到最后那一刻,他跌跌撞撞的跑到房间门口,看到妇人奄奄一息的坐在了床上。
  她是那么害怕,像是受惊的小鹿,当看到浑身是血的他,她又担忧了起来,她知道城外有战争,已经打了三个半月了。
  “我们赢了,你是这座城的英雄,我的命是你的了。”他跪在了窗前,双手捧着朴刀,颤抖着双手递给了她。
  画面到此结束,楚易没有继续下去,他只是纯粹的想让这个妇人活着,想要了结将军的那个心愿,接下来如何,已经不重要了。
  他停下笔,看着自己画的画,一切都是定格的,似乎觉得少了点什么,可是具体少了什么他又不明白,但绝对不是魂力。
  突然,一阵刺耳的笑声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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