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心思各异

  裴侍郎大抵是知道曲小九会来找他。
  他背对着牢门,抬头看向小窗外透过来的月色,神色略显苍白:“是小九吗?”
  “裴叔父,是我。”曲小九轻扯了扯沉砚归的前襟,示意他将自己放下。
  “裴叔父,您为何要——”
  “小九,是叔父对不起你阿耶和你阿娘。”裴侍郎转过身,颓然地靠在墙上,他似是不敢看一眼曲小九,生怕看到那双肖似的眸子。
  “您是不是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曲小九借着沉砚归揽着她身子的力道步步逼近裴侍郎。
  她分外地想问个清楚明白。
  “并无。”裴侍郎倏地站了起身,他踉跄着步子离曲小九稍选了些:“小九,这一切都是因我而起,你阿耶为了救我不惜自戕认罪,我这条贱命也早就该还给你阿耶了。”
  他抬了眸,憔悴的脸上渐渐勾起一抹释然地笑。
  曲小九心口一紧,还不待她开口再多问上一句,就见裴侍郎利落地疾步向前,一头撞在了地牢的墙壁上。
  沉砚归连忙伸手遮住曲小九的双眼,他喉结微滚,炙热的怀抱将曲小九拥得很紧:“九儿别怕。”
  眼前发生的事太过迅速,曲小九依稀记得一片红雾遮过,她还未来得及回过神来,就四肢发软地靠在了沉砚归胸口,听着他腔子下的心跳,兀自发愣。
  沉砚归误以为曲小九被魇住了,不觉懊恼起自己的大意,柔声在她耳畔道了句:“不怕了,我在这里,方才什么也没发生。”
  沉砚归边说着边在人颈后轻按了下,待曲小九彻底晕了过去后,便抱着人疾步退出了牢房。
  闻讯赶来的监察史和狱卒目瞪口呆地瞧着里头发生的事,又瞥到沉砚归沉下的脸色和骇人的眼神。
  监察史心头发慌,打着颤拱了手忙打起官腔说道:“属下这就命人处理干净,惊扰了沉大人,委实过意不去,定会为沉大人好好寻个说法的。”
  沉砚归深深看了他一眼,而后一言不发地抱着曲小九出了阴暗的地牢。
  监察史琢磨不透沉砚归的心思,然他在官场浸淫了不少时日,想来沉砚归阴沉着脸色的缘由多半与他怀中的女子有关。
  监察史敛眸寻思了一会,忽而瞧见牢内墙上蜿蜒而下的暗红血色,心道了句晦气,便指着狱卒赶紧清理了这些,再想着如何寻个完美的说法把沉大人和他怀中的女子摘出去。
  *
  曲小九捏了捏眉心,目光所及之处处处透着熟悉感。
  她撑起虚软的身子,透过朦胧的青纱帐幔,依稀瞧得一个背对着她的身影端坐在离床榻不远的圈椅上,手中似是捧着本书。
  约莫是听到她发出的一丝呻吟,那人起了身,放下手中的书,快步走到床榻前。
  骨节分明的手指撩开纱幔的一角,携着他身上的冷香,一股脑儿塞入帐中。
  “醒了?渴不渴?饿不饿?”沉砚归一连发问,素来清隽的眉眼间卷着几丝忧心。薄唇微抿成一条线,温热的大掌抚上曲小九的额间,试了试温度,才缓了口气。
  曲小九启唇,欲要说些什么,然她一张口就觉得喉间火辣辣地疼,似是被滚在油锅里翻炒过。
  沉砚归的指腹适时地抵在她唇齿间,另一只手捧着她的侧脸温柔地解释道:“你起了高热,睡了一日一夜。”
  曲小九了然,蹙眉瞥了眼身上紧贴着肌肤的亵衣,后背早便起了一层薄汗,熏得她浑身不自在,身上黏腻的很。
  沉砚归心领神会,从自个身上褪下一件外袍搭在曲小九身上后,二话不说就一把将人抱了起来。
  曲小九脑子还有些浑浑噩噩,一时愣住,真等她反应过来时,身上的亵衣都被沉砚归半解了下来,露出藕荷色的肚兜半遮着胸前隆起的山峰。
  她身子骨偏瘦,纤腰盈盈一握,奈何身段玲珑有致,胸前的两团绵软单掌都合不拢。
  此刻笔直的双腿半搭在浴桶中,她一头乌发披在双肩后。
  睁着朦胧的眸子,面颊被热气熏得绯红,似是叁月里开得争艳的桃花。水润过的粉唇散着勾人的味儿,柔弱无骨地双手紧紧抓着仅剩地肚兜,沙哑着嗓音低声说道:“我,我自己有力气梳洗,便不劳烦沉大人了。”
  沉砚归眸光一暗,喉结上下翻滚后,才背转过身,克制着低咳了一声道:“若有事便唤我,我就在屏风后。”
  曲小九小声应了他一句,见着人转身去了屏风后,悬在心间的气方缓了下来。
  此处的摆设与沉府如出一撤,却又不似沉府。往常照顾她的那些个丫鬟婢子,现如今连个照面都不曾遇见。
  而沉砚归从始至终都待她如常,甚至比之以往更为温柔体贴。
  曲小九深呼吸了一口气,一头扎在浴桶中,任由足以窒息地水流扑向她的脸。
  她亟需清楚自个现下的处境还有阿耶的事情也需得重新梳理一遍,更为紧要的当是该如何与沉砚归相处。
  她自认利用了沉砚归,实非良人。若仍然占着沉砚归侧室的身份,恐是有愧于心。
  且她对沉砚归并无男女之情,既然大仇得报,自然是要与他划清界限的。
  曲小九阖上眸子,任由温热的水流疏散身上的疲乏,葱根般的玉指撩拨着热水梳洗过身上的不适。
  窸窸窣窣得水声半分不落地传入沉砚归耳中,他低垂着眸子,微抿了一口手中的茶水。
  曲小九不经意间展示出的疏离自是没能逃过他的眼。
  沉砚归只当她是还未从巨变中抽出身来。
  二人受人挑拨,曲小九只是一时被蒙蔽罢了。此事既已真相大白,鹿侍郎也洗刷了冤屈,他更是将曲小九摘了出去。
  只待她心中的石子落下,放下了那些个芥蒂,他自是有信心能让小九与他的关系重归就好。
  沉砚归唇边噙着笑,眸底的势在必得昭然若揭。他偏头看着屏风后勾勒在水雾中的倩影,心中思量起他与小九的婚事该如何办得妥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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