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 宴会上的闹剧

  离开夜色笼罩的十四贝勒府,范文程渐渐意识到一件事。
  自从脱离正红旗进入正白旗,他一直不被多尔衮和多铎善待,他们虽然利用自己做了很多事,甚至一些大功劳上,他范文程功不可没,但从不会将好处分给他,也从没正眼看待他。
  在他们眼里,他永远都只是奴隶,不是谋士,更不是大臣。
  可这些日子,多尔衮对他的态度有所改变,每次一提到格格们的书房,他就会立刻变得温和,语气眼神,以至于心情都会好起来。
  范文程回顾自己说过的话,其实他很少提起格格们如何,他说的最多的是,玉福晋如何。
  前些日子盛传多尔衮和玉福晋私下相会,皇太极虽然冷淡处理,可传言尚未完全消失,或许某一天又会卷土重来。
  范文程相信玉福晋不会做这样的事,但他突然就很好奇,多尔衮心里究竟是如何想的。
  如果……如果他没猜错,范文程离开前,再看了眼门前十四贝勒府的门庭,心中默默念:“你可别害了那么一个好女人。”
  就在范文程离开京城去办差的那天,宫里举行了宴会,但只是几位显赫的贝勒和女眷列席,为了欢迎娜木钟,以及诸位散如各贝勒府的林丹汗遗孀。
  代善带着泰松公主,济尔哈朗带着苏泰福晋,豪格带着苔丝娜,纷纷进宫来向大汗和大福晋请安。
  苏泰福晋与苔丝娜,已是很久不见窦土门福晋,倒是说了几句寒暄的话。而泰松公主嫁入代善府中后,不仅没受欺负,还得到代善的照顾,时日虽短,之前那寻死觅活的心便是没了。
  今日各家坐一席,男女宾同席,豪格身边带着嫡福晋哈达纳喇氏和苔丝娜,二人虽是年纪相仿,可哈达纳喇氏样貌平平,相比之下,英俊帅气的豪格,与苔丝娜更像是一对,叫哈达纳喇氏这个嫡福晋黯然失色。
  其实豪格的女人不少,哈达纳喇氏早就习惯了丈夫左拥右抱,豪格好色,但自己却无姿色,也就因出生尊贵些,身为长子嫡福晋的地位尊贵些,丈夫时常差遣她入宫打听消息,夫妻俩才算说得上话。
  这一边,大玉儿和海兰珠同席,三个孩子就够她们闹腾,哪里顾得上别人,海兰珠轻轻拉着玉儿指给她看,斜对面齐齐格正在给多尔衮斟酒。
  “齐齐格一见了多尔衮,就是温柔体贴的娇妻,对着外人才是厉害的。”海兰珠笑道,“你瞧她,多高兴。”
  然而大玉儿忘不了,疯狂的齐齐格压着她大哭大闹,失心疯般的发狂,虽然只有那一次,虽然齐齐格自己似乎都忘了,可大玉儿忘不了。
  偏偏,她还给心里这么苦的人,再下了一剂猛药。
  海兰珠叹息:“齐齐格若能有自己的孩子,该多好。”
  大玉儿如今不喜欢提这些话,便往姐姐身上扯:“姐姐也早些,给大汗生个孩子才是。”
  海兰珠脸红了,妹妹说这样大度的话,她心里是多欢喜,可她有自知之明,摇头道:“玉儿,我身体不好,不强求。”
  大玉儿却笑:“姐姐若有了自己的孩子,是不是就不帮我带了?”
  海兰珠搂着阿图说:“我哪里舍得她们?”
  话音才落,见阿黛匆匆跑来,在哲哲身边低语,哲哲微微蹙眉,转身与皇太极说了几句。
  不多久,宫女们拥簇着一位四十来岁的贵妇人进门,大阿哥福晋立刻起身迎上去,道了声:“额娘。”
  海兰珠不认得,问玉儿:“这是谁?”
  大玉儿轻声道:“是大汗的姐姐,莽古济,也是大阿哥福晋的亲额娘。”
  然而豪格并不待见这位岳母,说是岳母,也是姑母,从小就知道这位姑母看不起自己的阿玛,所以当初娶了她的女儿,若非皇太极的安抚,他也是不愿从的。
  “我说姐姐今日怎么不来,原是来迟了。”哲哲以礼相待,立刻命宫人请莽古济格格入席。
  莽古济呵呵一笑:“连席位都没给我准备,怕是根本没想起来叫我,我毕竟是嫁出去的人了。”
  皇太极淡淡含笑,不言语,这种事有哲哲在,他什么都不用管。
  哲哲笑道:“怎么没有安排您的坐席呢,今日各家分坐,您自然是和女儿女婿坐一道。豪格,还不快请你的岳母入席。”
  豪格一脸不情愿,但哲哲发话,他不能不听,只能起身相邀。
  坐在他身边的苔丝娜,似乎还没明白怎么回事,但见豪格起身,她也跟着站起来,只是心里紧张没站稳,踩着自己的裙摆,一个踉跄跌在豪格怀里,扶着他的手才慢慢站稳。
  “放肆!”殿中突然响起呵斥声,只见莽古济冲上前,照着苔丝娜就是一巴掌,口中骂道,“哪里来的贱妇,在大汗面前勾肩搭背的不尊重,你也不看看这里都坐的是什么人,你一个小妾,有什么资格和主子平起平坐?”
  殿中一片肃静,挨打的苔丝娜又跌坐在了椅子上,捂着脸惊恐万状地看着眼前的女人,豪格气得打颤,拦在岳母身前道:“额娘,您这是做什么?”又冲自己的妻子骂道,“你是死人吗,还不把额娘拉开?”
  莽古济见自己的女儿受责备,将她挡在身后,冷笑着讥讽豪格:“只可惜,我的女儿没有婆婆管教,要如何学得体面?”
  豪格最痛恨别人戳他的痛处,他的额娘被祖父逼着父亲休弃,是他一辈子的痛苦和耻辱。因当年是祖父的命令,如今父汗就算有心抬举他,也不能违背祖父。所以莽古济,才说她的女儿没有婆婆教养。
  眼见着两人要吵起来,哲哲起身走来,笑悠悠道:“豪格啊,快请你额娘坐下,大家热热闹闹吃口酒,今天是好日子。”
  莽古济冷笑:“好日子,谁的好日子,我女儿的男人叫贱妇勾走了,谁又见到她的眼泪?敢情大福晋您是不会在意的,毕竟为了生养儿子,把自己的侄女一个个地接来。”
  殿中的气氛,已是尴尬到了极点,代善不得不出面,呵斥妹妹:“还不退下?”
  谁知莽古济连代善也不放在眼里,嗤笑道:“代善哥哥,您一把年纪了,娶了年轻的公主,可要悠着点,前些日子盛京城里不是还有人大半夜的马上风,死得那么难堪吗?”
  代善怒道:“你何必咄咄逼人,既然你也知道这是在大汗的面前,还不快收敛些,你若再放肆,莫怪我不客气。”
  莽古济却幽幽一笑:“代善哥哥,我行得正坐得端,我怕什么?倒是你们啊……”
  她的话尚未说完,就传来茶杯碎裂的声响,都以为是皇太极动怒,众人齐刷刷地看过来。
  可是皇太极一脸淡漠,什么动静也没有,而他的目光,转向了一旁大玉儿和海兰珠的身上。
  是阿图摔了茶杯,大玉儿虎着脸责备她,小丫头不干了,抱着海兰珠哇哇大哭起来。
  皇太极脸上渐渐有了笑意,招手道:“阿图,到阿玛怀里来。”
  海兰珠和玉儿对视一眼,便把孩子放了,阿图迈着小短腿跑到皇太极面前,委屈地说:“额娘骂……”
  皇太极搂过女儿,从桌上拿了枣包撕开,细心地喂给女儿吃,阿图挂着泪珠,指着桌上的羊腿,奶声奶气地说:“阿玛,吃肉肉。”
  这一边,父慈女孝天伦之乐,皇太极好像压根儿就没看见方才的闹剧,而大玉儿已经向尼满递眼色,立时有舞姬乐师入殿来献艺,莽古济被宫女们推搡着到了一旁。
  哈达纳喇氏早已吓得魂飞魄散,按着母亲让她坐下,乐声起,舞姬们甩袖起舞,殿内再听不见吵闹声。但一曲未了,莽古济就愤然离席,豪格不为所动,只有大阿哥福晋追了出去。
  大玉儿抬头看向皇太极,看见他的叹息,但很快就被淡漠威严的神情掩盖,是啊,他心里怎么会不气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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