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黄泉共为友

  出尘子知道陵钧的厉害,不敢托大,他左手虚晃一招,右手拂尘直攻陵钧面门。陵钧动作极快,只见他后退两步,身形一晃躲过拂尘,反手擒住出尘子手腕。出尘子捏出一张符篆,口中念念有词,那符篆似活了一般朝陵钧飞去。陵钧不得已放开出尘子,仰面躲过符篆。趁这空档,出尘子重获自由。他自知拳脚功夫比不过陵钧,也就不再贸然近身,只见他站在一丈开外的地方,手执拂尘,面目严肃,道袍随风而动,竟有几分仙风道骨。
  颜欢在两人交手时,躲到一棵树后面。她从小到大过的都是普通人的生活,这样的阵势对她来讲无异于神仙打架,她一下便看呆了,见两人分开,这才从树后探出身来。若是平时她断没有这样的冷静和胆量,但她刚见识了两人的身手,心知双方都还没尽全力,再打下去恐怕两败俱伤,这不是颜欢所乐见的。她并不是悲天悯人的性子,而是有着自己的小算盘:出尘子是个嫉恶如仇的道士,虽然他利用红苑将自己骗来,又利用自己引陵钧前来,这一行径不够光明磊落,但若是真能制服陵钧,别人只会佩服他智勇双全,这就是所谓的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而且他独自一人,淡定从容,想来斩妖除魔的事没少干,这样一个有头脑又有经验的道士着实不好对付。而陵钧,颜欢只能用“深不可测”四个字来形容。她还记得红苑对他是何等惧怕,还称他“大人”,再加上出尘子的话还有以前的种种,料想他应是鬼魅无疑。她想通此节,却并无惧怕,只感叹造化弄人,为鬼尚且是如玉公子,不知为人时该是何等风采!若是平日里她还可能纠结陵钧的真实身份,理智分析一番,说不定还真会桥归桥,路归路,可是现在却没时间计较那些,她担心陵钧是真,爱陵钧也是真,她整颗心都扑在陵钧身上,再不作他想。
  “道长且住手,容小女子说两句。”颜欢从树后走出来,站在两人之间,见两人都没有表示,继续道:“道长嫉恶如仇,小女子佩服,只是不知道长如何知晓这里的事?”
  “我鲜少遇见女子遇到这种事还能冷静询问事情来龙去脉的,既然如此,也罢,贫道就说与你听。前段时间,贫道途经落霞镇,那里有一女鬼作祟,贫道欲将她收服,谁料她竟逃到长安,贫道追至此处,得知曹家公子梦魇之事,顺藤摸瓜,便知道了这许多事情。”
  “那女鬼莫不是红苑?”
  “不错,贫道见她已化为厉鬼,唯恐她祸乱人间,便设法擒住她。”说到这里,出尘子看着颜欢:“我知道你必定气恼我利用红苑将你引来,但此事关系到长安城内所有百姓的安危,我不能掉以轻心。不过你放心,贫道知你无辜,定会护你周全。”
  颜欢实在说不出感谢他的话,也不知他哪来的自信一定能赢陵钧。她相信陵钧性善,但出尘子可不这么认为,但他仍拿自己当诱饵,这本身就是在赌,赌陵钧不会杀她。一条无辜生命和全城无辜生命相比,显然后者更为重要,颜欢没法责备他,但想到自己是被牺牲的那个,怎么也不会高兴。
  “道长大仁大义,颜欢无话可说,只是陵钧不论是人是鬼都与人为善,从不曾做过伤天害理的事,道长实在不必大动干戈。”
  “你不懂,人鬼殊途,岂能以常理度之,有些鬼骤然失控,防不胜防,何况是鬼就应该呆在阴间,哪有常住阳间的道理?”说着从袖里掏出一把符篆,口中念念有词。 颜欢不妨他骤然出手,惊觉不妙,忽然感到一股力量将自己向后拉扯。
  陵钧将颜欢护在身后,温声道:“待会儿再跟你解释。”话音刚落,对面的符篆爆发出一阵金光,一张张符篆漂浮在半空,连接成网,气势汹汹地扑向陵钧,看起来威力惊人。
  陵钧镇定自若,伸手捏诀,出手快若闪电,颜欢还未看清,金网已碎,只余零星的光点浮在空中,转瞬即逝。出尘子见陵钧不费吹灰之力便破了他的符阵,心下骇然,知道自己看走了眼,少不得要丢了性命, 但他一心除魔卫道,自有一股凛然之气,是断不肯退缩的,当下又从怀里掏出最后一张符篆。这符篆据说是祖师爷留下的,威力自不用说,如今拿来对付陵钧,乃是不成功,便成仁。
  颜欢见二人实力相差悬殊,终于放下心来,她站在一旁观战,心想等打发了出尘子,她得听听陵钧的解释,至于以后怎么办,她还没想清楚。分神之际,忽然感到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将她推出去,她来不及呼救,便看到符篆已到眼前。两种力量在颜欢的身体上交汇,当她倒下时,还没弄清是怎么回事,也没有感到痛苦。她能听到模模糊糊的声音,却无法开口,意识渐渐消散,她想,这回不用纠结陵钧是人是鬼的问题了,她很快就能再见到他,既然生时不能结为夫妻,黄泉下相伴也是好的。
  陵钧见颜欢闭着眼气息全无,知道她大限已至,自己纵有通天的本领也无法逆转生死,他将她抱在怀中,一时间脑中一片空白,竟有些不知所措。
  出尘子也没想到没伤到陵钧,却白白搭上颜欢一条性命,虽说自己利用她在先,但见她香消玉殒,心里也多有不忍。
  陵钧抱起颜欢,冲出尘子道:“颜欢之死,罪不在你,然修道讲究清静无为,你自诩斩妖除魔,匡扶正义,却不知天道轮回,自有法度,强行干涉只会扰乱既定命数,于自己修行也无益,好自为之吧。”说完,身形一晃,消失不见。
  出尘子张张嘴,却没有说话。往日都是他讲大道理,今天被一只男鬼教训,按理说是荒谬,但听他言辞玄奥,想是道行高深,亦或是得了机缘,又想到自己行事的确鲁莽了些,颇有悔意,然于事无补,只得悻悻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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