泥滩下的困兽斗(9)

  “杜莫,上船的就那两个人吗?你没发现别的什么?”我本想问杜莫,关于那个古怪男人的相貌,但又不能显得过于紧张和迫切,以免刺激得杜莫有想法。
  毕竟,人的本性是趋利避害,都有自保意识。这个黑亮的科多兽,一直都不例外。所以,我得尽量维护他始终倾向于我的心态,不让他觉察到我的紧张和焦虑。
  “别的什么……”杜莫半张着大嘴巴,愣愣思索了一会儿,恍然说到。“船上还抠出一个奸细,杰森约迪把他交给了那个脸上画有牢笼的白人,拖到甲板下审讯了一晚上。我的上帝啊!那受审奸细夜里哀嚎的惨叫,我躺在舱室睡觉都能听到,简直令人浑身的骨头发麻。”
  从杜莫嘴里蹦出“脸上画牢笼”这几个字,我心脏险些窜出喉咙。海魔号抠出来的奸细,应该是海盗真王安置在船上的心腹,所以巴巴屠的行动路线才遭到泄密,致使命中水第一时间赶来截杀。
  这也是为什么,当初杰森约迪不把整个计划告诉我和杜莫,而是每进入一个阶段,便由消息传承者送来指示。
  那个被活捉的奸细,如果知道的很少,任那“脸上画笼”的家伙使出鲜为人知的恐怖手段逼问,也不会有多大收获。若这个奸细知道着重要信息,一旦被烤打折磨审出来,海盗真王可就惨大了。
  “什么脸上画牢笼,你以为这些家伙是马戏团的小丑,涂成怪诞模样逗人开心?那多半是纹在胸背上的图腾,延伸到了面孔上,刚才在浴室里的一幕,你不是也看到了!”
  我刻意话说一半,诱引杜莫的思考,使他自己主动吐露出心里的想法。
  “嗯,对,是纹身。说来也奇怪,海魔号上的那些家伙,也有不少纹身,形如鸟兽鬼仙之类。但大都纹在了胳膊、大腿上,图腾纹到脸上可真一个没有。”
  杜莫说话间,已用匕首撬开一只螃蟹,两个指头抠蟹黄吃。我此时的大脑,宛如高速旋转的齿轮,忽然绷断了链条失控,晃荡出一片混沌。
  “海魔号里就有一个家伙,善于在人皮上纹绘图案,其余海盗谁要想纹身,只要给他一笔工费就成。当初,我刚分到钱那会儿,也想着在胸口或后背纹一个图案来着。可一想那帮孙子缺德带冒烟儿,万一趁我不注意,纹画个乌龟王八之类,再不济涂个生殖器上去,那我以后打劫也不用带枪了,见到哪个乘客反抗,只要一脱膀子,显摆显摆纹身,对方估计也就笑晕过去了。”
  杜莫一边贪婪地嚼着蟹肉,一边嘴里嘟囔着他那些破事儿。我让自己大脑空白了一会儿,但始终猜不透,杜莫在海魔号上见到的另一个古怪家伙会是谁。
  “追马先生,您还别不信,那帮孙子在我上船之前,就干过这种事儿,他们答应给一个刚上船的小海盗纹虎鲸图案,却使坏纹成了一只公鸡奸鸭图,别提多恶心人,一船人都围观着笑。并且,即使被捉弄恶搞了一顿,支付的纹身费也不退还。那种图案吧,虽然可以做磨皮手术去掉,可还得遭皮肉罪,再说了,又得花钱。”
  见这个黑亮的科多兽说了半天,他原本也绷紧的心弦儿有些释怀,我不失时机地问:“杜莫,你描绘一下,那个脸上画牢笼的人长什么样儿,都有哪些特征。”
  杜莫像被嘴里的蟹肉噎了一口,怔了好一会儿才开口。当我听完杜莫的描述,再用牙齿咬疼了一下嘴唇,确定不是在梦境之中,一种不安和恐惧忽地涌上心头。我脑海中,不经意间翻起了记忆片段,当初在马达加斯加的礁石海岸上,追杀恋囚童的一些情景。
  那个皮肤油腻白皙的光头,穿着一条酒店睡裤,光脚跑在无人街道的雨夜中,他整张后背上面,赫然一张恐怖诡异的纹身图案,一直延伸到他颈后。
  而杜莫对我所描述那张奇特面相,竟然和我见过的恋囚童一模一样。可是,那个夜晚,恋囚童确实死在了礁石岸边,先是手骨和脚骨被我的狙击步枪打碎,之后再被悬鸦抛出的两颗手雷炸成焦糊。
  忽然之间,我开始怀疑,如果此刻听到得不是谎话,那么此刻坐在眼前的杜莫,真像被找我寻仇来的猛鬼附了身,对我下毒手之前,先说些让人不寒而栗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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