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蜜桃

  程准准在这一秒才全信了解严说的话,他视线在他哥和他哥男朋友的脸上来回扫过,缓慢又不易察觉地吐出了一口气,忽然觉得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程谢看到程准准却没第一时间打招呼,而是把解严拉到了旁边,语气警觉,“他和你说什么没有?”
  解严的脑子早被程准准的话搅乱了,但他却没表现出来,看了一眼程准准,摇头说:“他带我出来的。”
  程谢皱了皱眉,有点怀疑解严说的话,但他没过多在这个问题上纠结,紧抓着解严的胳膊威胁着说:“说什么也不能信,你敢离开我小爷阉了你。”
  解严微弯了眼角点头道:“某人舍得吗?”
  “这是舍不舍得的问题吗!”程谢咬牙说:“别跟我嬉皮笑脸的。”
  解严嘴角的笑更大了,他略微皱眉装出示弱的样子,“手疼。”
  “你怎么不上药,你傻逼啊。”程谢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他倏地放开了解严,抓着‘他’受伤的手看,“在这杵着干什么,给大地奉献血液啊。”
  手上的白纱布已经全部变成了红色,凑近了还能闻到血腥味,程谢顿时自责自己太冲动,他当然知道有多疼,他觉得无所谓,但解严不一样,解严是他的心肝,碰一下能让他比他疼万倍的宝贝肝。
  “出小区后旁边有个诊所。”程准准出声。
  程谢扭头看他,程准准有些不自在。
  “等会儿爸就回来了,现在走吧。”程准准看了一眼程谢来时的路。
  程谢对自己这个弟弟的印象只有某些时刻,比如现在,比如程准准让他去考试的时候,他心里说不上什么滋味,动动嘴唇想说什么但最后只是说:“妈没事了吧。”
  “没事了。”程准准回答。
  两人一阵静默,程谢有些不习惯空气里漂浮着的奇怪的‘和谐’,他看了眼解严,忍不住说:“你回去吧,我走了。”
  说完没等到程准准回答就拉着解严走了,好像后面有什么追兵似的。
  事实上程准准并没开口说什么,他只是站在原地,看着他哥的背影一点点消失在视线里。
  他抬头轻呼了口气,却看到房子里有盏灯亮了,程准准嘴角轻微扯了一下,接着就感受到了兜里手机在震动,他拿出来看,页面显示——老妈。
  程谢下车的时候加了些钱让司机等他半小时,他拉着解严出小区的时候司机正好还在。
  司机看到解严受伤的手的时候还迟疑了一瞬,以为自己拉了一个叛逆少年,但在他迟疑的时候,两人已经上了车,他在开口赶人下车就有点张不开嘴了。
  程谢脱外套的时候就想到了白天他说给解严脱衣服的时候了,脱是脱了,但情况却是天差地别,程谢把西装裹在了‘解严’的手上,忍不住说:“再忍忍。”
  解严没说话,但看着程谢的眼睛却像是刚刚融化了的湖水,静谧温柔。
  因为两人没有手机,只能人眼搜索程准准说的诊所,所幸‘诊所’很大,司机开了两三百米的距离就让程谢看到了。
  两人到柜台问了外科室,在医院忙活了两个小时,才重新让‘程谢’的手恢复正常,临走医生还特地嘱咐,如果伤口在裂开就要缝针了。
  程谢一听要缝针当即把‘自己’的手当做特别关照对象,生怕解严一不小心就磕着碰着,他不是不怕疼,他只是能忍,而想到缝针他就觉得手心在疼,一点也不敢在不当回事了。
  两人出了‘诊所’就直接回了家里,解严还没来得及问程谢回到家发生了什么事,两人关门转身打个照面的时间就直接晕倒了,再睁眼两人已经换回来了。
  “怎么回事?”程谢看着自己的手,又看着解严,满脑子都是疑惑。
  解严也是想不明白,但两人换身的时间却好像越来越短了。
  这是不是可以说两人往后可能不会在互换了。
  不等解严把自己的猜测说出来,程谢已经像是饿狼扑虎似的压在了解严的身上。
  “老天都在帮我,我不做点什么都对不起他。”程谢趴在解严身上,凑到解严脖颈一阵乱嗅,像只讨主人欢心的小狗。
  解严怕痒,偏过头躲着程谢温热的呼吸,但程谢却没给他躲闪的机会,随着他的动作不断移动,少年火气大,蹭了没一会儿,解严就感到程谢身上有什么地方起了变化。
  程谢一只手已经从他衬衫里钻了进去,想要胡作非为,解严忙伸手钳制住了程谢作势要乱撩的手,压着嗓子说:“你手还想不想要了。”
  程谢听到话在解严颈窝委屈地扁了扁嘴,他顺着解严的劲把手拿了出来,却不甘心地在解严脖子上亲了一下又转而去堵解严的嘴,直把解严撩的和他一样,他才小得意地放过解严。
  “你乖乖睡觉,明天早上我喊你。”程谢不是不想和解严在多呆一会儿,实在是他手经不起一点折腾,还有就是他好几天没回冥灯,他有点不放心。
  “我和你过去。”解严跟着程谢站起来,他现在更不放心程谢自己一个人在外面,程准准的话还没解开,他现在脑子一团乱麻,有程谢在身边他才能静下心去想事情。
  “没事,你在家呆着多好,睡一觉醒来就能看到我了。”程谢听到解严的话是很开心的,像是泡进了蜜罐里,心里甜滋滋的,解严真是越来越疼他了。
  程谢凑过去忍不住亲了解严一下,说:“听话,你明天还要去公司呢。”
  解严却直接拒绝,执意要和程谢一起过去,程谢拗不过他,只能随着解严,解严软硬不吃,认真比起来比程谢的脾气还难啃。
  两人到冥灯的时候,屋子里已经没有下脚的地方了,当然解严是看不见的,所以他目不斜视地直接走到程谢‘办公桌’前坐下了。
  他虽然看不见,但程谢桌子上厚厚的一沓资料却是能看见的。
  “小谢,你回来了!”大头和一号被淹没在鬼堆里,在各自的桌子上遥遥地朝他挥手,脸上的神情像是即将被拯救的刑犯,激动的喊了好几声,就差热泪盈眶了。
  程谢是真没想到,他没在这几天,这片区域死了这么多人,小到五岁的孩子,大到百岁的老头,赶上他在冥灯干了一星期的量了。
  “最近没出什么大事吧。”程谢有些木讷,屋子里齐刷刷地全是人头,几十双眼睛全部盯着程谢,让程谢好半天才缓过神来,忍不住又重复了一遍,“最近有没有什么大新闻。”
  “没有。”解严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他拿着手中的资料,平静地说:“你手不能动,我帮你看。”
  程谢下意识想要拒绝,但看到解严的眼神他又吞回去了,解严和他不一样,他决定的事谁也劝不了,不管你怎么劝最后都是很可能被气死。
  但解严不一样,程谢和解严这么久,也算是摸清了解严的脾气,解严不爱重复,他很多话都会只讲一遍,如果你拒绝或者是忘了,他不会和你吵,他会自己生气,和你冷战。
  就像刚刚解严要跟过来冥灯的事,程谢拒绝了两次,解严答应了,但脸色下一秒也跟着变了,扭脸直接说:“我回公司睡。”
  操,这谁能遭得住,程谢立马软了,哄了好一会儿才把人哄好。
  也是到现在他才知道,他正在一点一滴融进解严的生活,解严表面冷淡下笨拙又可爱的小脾气,一丝丝牵动着他的心。
  “那你帮我看。”程谢把桌子收拾出一块干净的地方,一屁股坐了上去,看着乌压压的人头吐了一口气,说:“喊名字啊,喊到的过来。”
  原本还有点闹腾腾的鬼听到话瞬间安静了下来,他们本来还担心鬼差去哪儿了,要是没有鬼差他们就没法子投胎了,眼下看鬼差没事,又是一心想投胎的虽然面目有些可怕的鬼但都像小学生似得不闹哄了。
  数量要比程谢看到的还要多,程谢心里不止一次怀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可跟着进来的一个个鬼魂打断了程谢的思路。
  他忙了三天,而这三天,解严每次陪他忙到深夜,后半夜才带着两个黑眼圈躺在折叠床上眯一会儿,早上6点又起来去公司,让程谢抱着心疼了好一会儿。
  这天已经是第三天的凌晨五点,程谢看着终于没几张的冥灵资料心里总算松了口长气,屋里鬼魂只有一个,而冥灵资料上显示三个。
  “陈录凯,30岁,血型o型,身高183…于壹玖年陆月拾叁日晚拾壹点死亡,死因:心肌梗塞。”
  程谢看着手里仅剩的两份冥灵资料,蹙着的眉头拧成了麻花,这两份资料是前两天的,不是最新的,今天刚好是头七的最后的一天,鬼却没来。
  程谢遇到过这种状况,他除了核对之外还要让每个出现在冥灵资料上的鬼去投胎,很少有过了头七的鬼不来冥灯的。
  除了游鬼,刚死去的生鬼只能在阳间漂一个月,过了一个月就不是进冥灯按正常流程走,而是被牛头马面带走,但凡是被牛头马面带走的都会在地府关押一段时间才能投胎,而被关押的期间相传遭受着鬼都不能忍的惩罚。
  所以那些死去的鬼才会这么着急忙慌地赶到程谢这儿去投胎。
  倒让程谢省了不少事,可总有几个不那么省心的。
  眼下就有两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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