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个战场(1)
【1 背叛者】
在那一片属于无界区的星球中,洛桑星是极其荒芜的星球,并且常年寒冷。
林悦出来的时候只穿了一件衬衣,很快就感觉身子骨有点受不住,最糟糕的是:他把人给跟丢了。
向导在行动力上相比哨兵天生就有劣势,更何况韩朔是哨兵中的佼佼者,无论行动力还是侦查能力都不在话下,也许出来的时候就已经察觉到了他的跟踪,想办法把他给甩脱了。
离战营越远,自己的处境就会越危险,目标既已丢失,迅速放弃才是最明智的选择。
意识到形势之后,林悦立刻就做出了判断,放弃了无意义的跟踪,掉头准备原路回战营。
然而事情就像他所预感的一样没有那么顺利,就在他往回走了两步的时候,他听到了隐藏在空气中的气流的声音。
有敌情!
来不及抬头,仅凭借着听觉判断着危险袭来的方向,林悦踮起脚尖往后方一跳,在地上翻滚了几圈,意图将自己隐匿进丛林茂盛的地方。
头顶传来十分细微的枪响声,凶猛的气流擦过他耳边,直接在地上开了个坑,打烂了周围一片的植被。
一直保持着翻滚的林悦心中一惊,抬头看向暗下来的天空,透过树叶间的缝隙看到盘旋在上空的一架中型机甲。
那架机甲正在这片丛林上方搜索着他的身影,离他现在所在的地方越来越近,驾驶舱里,一个模糊的影子操控着唯一的武器。
是精神切割枪。
这个武器,林悦太熟悉了,能够干扰哨兵和向导之间的精神连接,影响精神免疫系统,严重点甚至会造成向导精神力失控,使得哨兵进入狂暴状态。当年帝国让联邦措手不及的武器,杀死了无数的哨兵和向导,就像那个人也差一点……
对抗精神切割枪伤害的药剂一直在研究中,这么多年了,依然没能研究出一个令人满意的结果。如果能从这个人手里得到一把精神切割枪带回去研究,或许……
林悦只是稍稍迟疑了一下,就看见那架机甲忽然降低了飞行的高度,那一支精神切割枪不断调整着枪口的方向,迅速对准了自己的脑袋。
糟了!
林悦心中暗叫不好,在地上迅速翻滚了几下,十分狼狈地避开了迎面而来的伤害。
不知道为什么,林悦总觉得,这架机甲的操控者,似乎对他有着很深的敌意。
机甲分明是一个笨重的死物,却仿佛有着灵魂一样,每每与它对视,林悦都错觉看到的是它背后的那个人。
发现了林悦的踪影之后,那支精神切割枪像是找到了靶子似的,只要林悦稍微一动,枪口就随着他调整。
过了很久都没有再听到枪响,但林悦保持了十二分的注意力,错过对方每一个调整都会影响他接下来的判断。
机甲不动,林悦也丝毫不敢挪动自己的身体,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对方勾起了唇角,在嘲笑他这副狼狈地模样。
目标锁定,开火!
两道射线先后射出,方向只偏离了毫厘之距,却堵住了林悦的两条去路。
林悦被动地翻身跳起,以最快的速度闪避着,紧接着他就听到三四条射线朝他的方向发射了过来。
比他当年所见识到的精神切割枪射程还要远,威力还要巨大。
腰间传来巨大的痛感,切割射线擦过他的腰间,大片鲜血涌出,顿时染红了他的白衬衣。
切割射线扫到身上,伤害的绝不仅仅是他的身体。尽管他没有和哨兵结合过,但切割枪依然会对精神力造成伤害。一瞬间天昏地暗,有如经历了一场天旋地转,林悦一口血猛吐在地上,尚来不及喘口气,又是一道射线扫了过来。
林悦本能地想要闪躲,腰部的伤口却传来剧痛,一下子限制了他的行动,让他一个踉跄差点跌在地上。
完蛋了。
知道自己已无可能逃脱的可能,林悦绝望地闭上眼睛,然而预料之中的伤害却没有到来,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突兀的拥抱。
陌生,危险,却坚定。他甚至能感觉到对方极不平稳的心跳在向他传达着:我担心你。
身体被一双有力的手臂抱起,哨兵把他藏进了自己怀里,凭借着先天的行动力优势,带着他躲过了凶猛的攻击。
“你没事吧?”韩朔轻声问道,尽可能地用自己的身体挡住林悦,生怕怀里的人再受到一丝伤害。
听见韩朔声音的那一刻,林悦脑中闪过无数个疑问,却一句都来不及问:为什么和帝国军袭击风暴军团?为什么背叛联邦?为什么会你会出现在这里救我?
唯一可以肯定的是,至少现在,韩朔不会伤害他。
韩朔全部的重量都压在了自己身上,林悦被压得有些喘不过气,睁开眼睛看见上空潜行过来的机甲正在重新部署下一轮的攻击。
刚刚擦过腰间的那一枪让林悦对改进后的精神切割枪有了一个模糊的认识,他回忆着射线的威力、射程,在心里计算着对精神力的影响程度,忽然在韩朔耳边轻声说了一句:“愿意给我一个临时标记吗?”
韩朔不知道他要干什么,但听到这句话之后,毫不犹豫地就做了,低头在他腺体上轻轻咬了一口。
牛奶的香甜混入苦咖啡的气息,一时间韩朔竟有些恍惚,差点把持不住自己。
但林悦不知哪来的力气,轻声道了句谢之后,猛地推开他,让自己的身体完全暴露在了枪口之下,就连韩朔也没能来得及替他阻挡。
算准了距离,在射线到来的前一秒,林悦身子微微一偏,让自己免于被伤及要害,但腰间却再度被擦了一道恐怖的烧伤般的创痕,更可怕的是脑中精神力被抽取一般的感觉。
“林悦!”看见切割射线在林悦身上留下又一道伤口,韩朔几乎是不计后果地扑上去带他躲过,双目也变得血红。
巨大的创痛让林悦紧紧闭上了眼睛,看见邵兵挡在自己身前的那个刹那他心软了,心底的愧疚几乎要吞没他的理智,脑中不断重复的是一声不会说出口的“对不起”。
精神切割枪的改进型能够瞬间切断哨兵向导之间普通的精神连接,使得哨兵向导之间失去共鸣感应……
林悦是极其罕见的3s精神力向导,切割射线对精神力的伤害显然还在他的承受范围内,深知精神连接被切断对哨兵也会有很大的影响,林悦保持着最后的清醒,透支精神力一般给这个保护了他却又被他给利用了的哨兵做起了精神疏导。
他冒险了,他付出了极大的代价,但是,他没有死。
韩朔猛地抬起头,朝那架机甲所在的方向做了一个动作,他的手里握着一个闪烁着红色光芒的仪器,散发着毁灭性的危险讯号。
对方似乎对此颇有忌惮,看见韩朔的举动之后,竟然没有继续追上去。
情况危急,林悦动荡的意识还没清醒,就感觉身子一轻,整个人被韩朔背了起来。
韩朔身形敏捷地背着林悦在几乎已经被彻底破坏了的丛林里穿梭,穷尽了哨兵所具有的一切体能优势。
“他是谁?”靠在韩朔背上,林悦轻喘着气,问出了一个自己此时最关心的问题。
不知是不是没有听见他的话,韩朔没有回答他。隐隐约约间,他却似乎感觉到了韩朔的迟疑。
林悦没有再问第二句,就好像刚才的声音只是他梦里的低喃而已。
确认了对方不会再追来,韩朔一路将林悦背出了这一片危机重重的区域,找了个安全的地方放他下来。
看到林悦没事,韩朔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他其实很怕听到林悦开口,但是林悦没有追问,他庆幸之余,却又感觉到一丝失落。
林悦用尽全身力气坐起,他知道自己的伤口必须立刻处理,好在自己是军医,这种时候知道该怎么救自己。
“你这又是何必……”韩朔盯着他的伤口欲言又止,精神连接已经被切断,他显然明白过来林悦究竟为什么要让自己受第二枪。
“很冒险,是吗?”林悦咧嘴笑了笑,看他的眼神却比往常要犀利,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你没事就好,”韩朔罕见地回避了他的目光,脱下自己的外套给他披上,“一会儿我送你回战营。”
林悦拉紧了身上的外套,神色复杂地看了他许久,最终只是轻声道了句:“谢谢。”
林悦伤得不轻,需要休息,但留给他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韩朔知道,这也许就是最后一次见面了,即便不是,也是他最后一次以战友的身份与他相处了。所以他格外珍惜,和林悦在一起的每一秒,他都感觉到孤单和挣扎,汇聚成起伏的情绪,与他坚定的信念无声对抗着。
十分钟后,韩朔小心翼翼扶着林悦站起来:“我送你。”
“……你要送我回去?”林悦神色复杂地看着他,眼中有犹豫,也有警惕。如果不是因为受了这么重的伤,他此时此刻应该想办法将他制服,然后带回去。他要将这一切信息带回去,告诉他的长官,顾白墨。
“嗯,”没有做过多的解释,韩朔伸手揉了揉他毛茸茸的头发,对他眨了眨眼睛,“相信我,我是不会伤害你的。”
一路无话,平时颇爱调侃两句的林悦今天竟沉默得让人感到陌生。韩朔却没有觉得不习惯,好像沉默就是最适合此刻的相处模式。
对不起,我是联邦的军人,是风暴军团的一员,我必须……
我明白。可即便是这样,我也依然会义无反顾地保护你。
远远能看到风暴军团排列整齐的队伍时,韩朔停了下来,也松开了扶着他的手:“到了,你进去吧。”
林悦动了动嘴唇,却什么话也没说出来。如果没有韩朔为他带路,可能回到战营对他来说都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情,更何况,还有刚才那个人潜伏在暗处,随时准备让自己毙命。
想到之前伤害林悦的那个人,韩朔神色冷了下去,面对他素来温和的面庞竟腾现出几分凌厉的杀气。
“你……自己小心。”没有多问,林悦最后看了他一眼,点了下头便离开。
注视着那个有些跌跌撞撞的身影远去,确保他安全进了战营,韩朔自嘲般低头苦笑,明明是想将他送到房间的。
你已经察觉到了吧。
为什么不拆穿我呢。
韩朔闭了下眼睛,再睁开时眼中只剩一片冷酷夜色,他悄无声息地离开,没有惊动任何人。
原本茂盛的丛林,在经过切割射线的扫射后,只剩一片惨淡颓败的光景。
“滚出来。”韩朔冷冷道,眼中是无法藏匿的愤怒。
风肆虐起来,远处的树影下现出一个模糊影子来。
“我记得我很早就告诉过你,不要打林悦的主意。”韩朔举起手臂,对准那道影子,扣动扳机,一枪打了过去。
黑影快速闪了一下,敏捷地避开了他射出的一发子弹。
“否则,我不会放过你,顾白墨也不会。”韩朔缓缓放下枪,义正言辞地警告道。
“他已经怀疑你了,你以为你还有保护他的机会吗?”
“我说过,顾白墨也不会放过你。”韩朔将那个名字咬得很重,似乎想要提醒对方什么。
这句话一出,对方便陷入了沉默,再没有给出回应。
天暗了下来,细碎的雨飘散,无处可躲。
韩朔轻声开口,血色映在他的面庞上,有如一道道可怖的伤疤:“就算我在这里杀了你也不会有人在意,所以,别越过我的底线。”
黑影听罢,抬起头来,露出冰冷残忍的面庞,他竟是惨笑起来,重复了一遍刚才听到的话:“是啊,你说得对,就算你杀了我,也不会有人在意的。”
【2 哨台罚站】
林悦回到战营的时候,四面八方的黑云都汇聚到了头顶,天毫无征兆地就暗了下来,狂风携阴雨到来,仿佛预示着接下来的战斗会有多么艰难。
凭借着自己丰富的作案经验,林悦避开了战营外执勤哨兵的视线,悄无声息地翻过临时搭建的防卫墙,小心翼翼地往自己房间挪动着。
应该没有人察觉到他的离开……林悦不断给自己吃定心丸,一遍遍暗示着自己,可心底总有些不好的预感,扰得他相当焦虑。
自己离开了快一天的时间,顾白墨可能找过他。
事实证明,他的预感是相当准确的。
就当他步子已经挪到了门口的时候,一名哨兵眼尖看到了他,当即就叫住了他:“林医师您可算回来了啊,顾上将说,等您回来了,让您过去一趟。”
糟糕!怎么偏偏这个时候……
“知道,这就去。”林悦抿了下苍白的嘴唇,很努力才维持住了正常人的模样,已经迈到自己房间的步伐很自觉地偏离了方向。
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今天的风吹在身上特别的冷,下意识地就裹紧了身上披着的那件宽大的外套,好似上面残存着的是足以救命的温度。
待会儿见了顾白墨,就说自己感冒了……
心不甘情不愿地迈进作战指挥室,一眼就看见站在窗边若有所思的顾白墨。他穿着白色的军服,肩膀宽阔,整个人看上去却偏瘦,腰间束着蓝色的皮质腰带,英俊得让人侧目,盛了心事的眼睛里有着他读不懂的深沉和迷茫。
林悦忽然想起,曾经有人说:顾白墨和这一身白色军服尤其般配。
其实,林悦也是这么觉得的。
他还是和很多年前一样,英勇,果敢,战斗时是所向披靡的剑锋,温柔下来便化作坚不可摧的铠甲,他只要站在那里,就永远代表着联邦最光辉的那一面。
看着那俊朗挺拔的背影,林悦心里竟升起一种心甘情愿无怨无悔追随的壮烈感来。
被自己忽然掀起的汹涌情绪吓了一跳,林悦晃了晃脑袋,把那些混乱的想法驱走,忽然间意识到自己刚刚没敲门就进来了,他怀疑自己可能还伤到脑神经了,否则怎么会这么冒失,否则情绪怎么会这么失控,否则怎么会忽然想起刚成为搭档时的自己和他。
但顾白墨却也没有注意到对方没敲门。
察觉到林悦进来,顾白墨转过身来,不动声色地与他对视。
林悦同样回应他,以不退让的目光。
谁也不说话,气氛变得异常尴尬诡异,林悦被他锋锐的目光看得有些不自然,全身抖了个激灵,没撑过十秒就败阵下来,他干咳了一声,主动结束了这暧昧不清的对峙,勉强挤出一个笑容:“长官,您找我?”
顾白墨的目光落在他身上裹着的那件有些眼熟的衣服上,在心中酝酿了很久的关切开口便成了冰冷的质问:“你去哪了?”
“呃,”林悦一边琢磨着,一边给自己找了个牵强敷衍的理由,“太闷了,出去溜达溜达。”
顾白墨缓缓走到他面前,注视着他的眼睛,像是能一眼看穿他一样:“看着我的眼睛,再说一遍。”
腰间传来的阵痛剥夺了林悦思考的能力,可他却依然倔强地抬头和他对视:“闷得慌,我出去走走。”
“我再给你一次机会,对我说实话。”顾白墨一字一字地说道,脸色冰冷得可怕。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林悦觉得今天的顾白墨特别严肃,直觉告诉他,顾白墨在生气。
“我是临时……”林悦低下头去,略长的头发半遮住他闪烁的眼神,他显然是还没找到合适的理由敷衍这位长官,话说得吞吞吐吐的,“临时接到……”
“接到消息应当先和我汇报,”顾白墨丝毫没有要听他解释的意思,很快就打断了他的话,“擅离职守就是违反军规。林悦,哨台上罚站一天。”
林悦猛地抬起头,眼睛和心同时酸了一下,但在对上那冰冷目光的那一刻,他动了下嘴唇,最终只说了三个字:“……知道了。”
堂堂副官在哨台上罚站,这事情传出去多少有点丢人,不过好在也没人以为林悦是来罚站了,看到他的哨兵都以为他是临时过来巡逻的。
谁知道林悦这一站就没走,搞得哨台上的哨兵也有点儿紧张,生怕哪里做得不好被这位脾气不好的副官训斥了。
这一站,就是四个小时。林悦一边算着时间,同时也衡量着自己的伤势,二十四个小时,已经过去了六分之一,他可以坚持下去,他不会死。
顾白墨这一天都不怎么忙,就是心情莫名的烦躁,也许是受到天气的影响,也许只是哨兵身上常见的五感不调。
外面的雨持续飘落着,将冰冷无情的战地也渲染得忧伤惆怅,阴云和细雨给眼前的一切都镀上了一层迷雾般的灰蒙,让整个战地都充满了黑白电影的画面感。
没心情用晚餐,顾白墨甚至连伞也没打就一个人冲了出去,走上哨台的时候,林悦还站在那里,面色比平时要苍白许多。
一眼看见那件熟悉的长外套,顾白墨皱紧眉头,终于没忍住问道:“你见过韩朔?”
林悦看了看他,绷紧了身体,不回答,也不否认。
“跟他去做什么了?”将他的沉默当作了承认,顾白墨追着问了一句,隐约间,他似乎闻到牛奶的香甜气味,很淡,却因为太过熟悉而被他敏锐地捕捉到,同时还混合着林悦外套上若有若无的苦咖啡味。
“没做什么。”林悦答得很快,像是打定了主意绝不对他说实话一样。
他刻意的疏离让顾白墨心底生出一丝不快来,差点没按捺住自己再度对林悦发火,只冷冷问了句:“谁准你去的?”
“没人批准,我自己乐意去的。”
“为什么不通知我?”
“关你什么事?”
“林悦,”顾白墨走近了他两步,离他近得好像随时都要吻上他额头一样,他以从未有过的、命令般地口吻质问他道,“你知道擅离职守是违反军规的吗?”
“我……知道。”终于被问得理亏,林悦也不得不低头承认。顾白墨说得都对,没毛病。
“你知道这里一旦出事,你却不在,可能会有什么样的影响吗?”连顾白墨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今天的自己特别的反常,他甚至没有意识到自己在生气。
“……知道。”
“那你知道,你不该这样和我说话吗?”看到林悦在自己面前被压制得死死的,无话可说的模样,顾白墨心底的不快竟然是消散了一点。
也许是伤口的痛感牵制了他的思考能力,又或许,林悦有点懵逼。满脑子都是:怎么回事?以前不都是这样相处的吗?顾白墨干嘛忽然拿身份压人?
但林悦是何等心高气傲,碍于颜面,在感觉到他的疏远的那一刻,就自动和他拉开了距离,回答他的语气都变得极其陌生:“……知道。”
顾白墨看了他一会儿,终究还是心软,语气忽然就和缓了许多:“下雨了,回去吧。”
突如其来的关怀,加上这应景的阴雨,几乎是一瞬间,就勾起那些心酸的往事。林悦咬咬牙,脾气一下就上来了,像是在和当年那个像个傻子一样爱他的自己较劲似的,硬是逼着自己用极不擅长的冷漠语气回应他:“不是说站一天吗?那么我又凭什么特殊?”
顾白墨此刻多少有点后悔,刚才被不知哪来的怒意冲昏了头,现在看林悦一身狼狈地在这罚站着,顿时生出愧疚来。
他当然知道自己说的每个字都没有错。只是……他明知道林悦不是没有规矩没有责任心的人,会离开这么久,必定是有不得已的理由,可自己刚刚却连他的解释都没有听完。
顾白墨从来不是争面子的人,这会儿意识到自己错了,立刻就和他道歉了:“对不起林悦,刚才是我过分了。”
“我做错的事,我会接受处罚。”林悦转过头去不再看他,铁了心要和他抗衡到底。
他不走,顾白墨却也没有走,默不作声,像是要陪他站完剩下的时间似的。
看着林悦苍白的面庞,顾白墨的脸色也不大好看,不经意就侧了身子,将伞往林悦那边倾斜了一点,默不作声替他把风雨都挡在了身外,任由自己的军服被雨水打湿。
林悦忍得很辛苦,腰间的伤口一直在出血,浸湿了他大片衣服。这痛苦不陌生,不过是心意被践踏罢了。他狠心侧过头去,逼着自己回避他的目光,只觉得自己的爱意在被自尊一刀刀凌迟着。
一个小时过去了,谁也没说话,顾白墨站在他林悦身边的距离相当暧昧,让林悦有那么一刻错觉这没有温度的阴雨都变得缠绵悱恻。
是错觉,都是错觉,林悦毫不留情地给自己浇了盆冷水,浇灭在心头小心燃烧了十年的火苗。
顾白墨低头看他,只见林悦的脸红扑扑的,眼神也扑闪扑闪的,毛茸茸的头发被雨打得半湿,看得顾白墨身体竟有了点不寻常的反应。
他皱了皱眉头,探出手去,刚摸到那泛红的脸颊就被对方躲开。
林悦恼怒地抬头,像只刺猬一样对他充满了敌意:“你干嘛!”
顾白墨也不做解释,抓起他的手就走,压根没给人留反抗的余地。指尖的余温告诉他,林悦的情况很不好,林悦正在发烧。
他这么正大光明地拽着林悦穿过营地,看得军团的士兵都一愣一愣的:长官和副官这副架势是怎么回事?准备干一架吗?
“顾白墨……”林悦刚要发怒,腰部的剧痛就让他浑身痉挛,堵得他什么不满都吞了回去。
察觉到林悦的异样,顾白墨停下来看了他一眼,顿了顿,不由分说就横抱起林悦,对对方可能的反抗做足了准备。
然而林悦却十分反常地没有再反抗他,手臂搂着他的脖子,头埋进他胸膛,一声哼哼都没有发出。
回到房间的时候顾白墨已经全身湿透,他一脚踹开房间的门,低头看了眼怀中的人,这才发现林悦似乎已经睡着了。
是发烧昏迷了吗?还是太累了?
顾白墨没有多想,将林悦放到床上后,一直悬着的心才终于放了下来,他伸手去解自己的腰带,想换下身上的衣服,然而手刚触碰到金属扣眼,他的表情就僵在了脸上。
刚刚抱过林悦的手上,满是鲜红的血液。
连片的猩红在他白色的军服上晕染开来,绽出一朵朵艳烈的血花,残留着林悦生命的温度。
他缓缓低下头来,目光循着地上未干的血迹,最终定格在床上,瞳孔猛然间收缩。
那一刻仿佛有无数黑云压上他心头,让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顾白墨猛地走回床边,毫无避讳地伸手拉开林悦的衣服,撩开他被鲜血浸湿的衬衣,手抚摸上他的腰,指尖徘徊在他腰间两个狰狞的伤口上,素来稳定的手指竟有了一丝颤抖。
是太熟悉的伤口,让他有那么一瞬,竟是不敢辨认。
※※※※※※※※※※※※※※※※※※※※
时间线:与正文里叶岚被陆琛和桑飒救走同步(63章全星际通缉那里),一直到战争结束。
就是个暗恋的狗血故事,会穿插大量回忆杀,慎入!!!
温柔上将 x 炸毛军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