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六章望断秋水

  葛邱明被对面气急败坏地骂了一顿后,感觉断手断腿之痛好似成倍增加了一般,可他却强忍着,不敢出声,只是怔怔地望着陈小烨,眼中写满了惊恐。
  “看什么看!”陈小烨陡然一声厉喝,竟吓得葛邱明魂飞魄散。
  他脸色惨白地低声哀求道:“大,大哥,今天的事儿是我不对,是我装比了,我没想到你是四哥的老大啊!”
  “你四哥是他玛谁啊,别跟我套近乎,赶紧滚下去!”陈小烨已是听出了那头的声音,知道对方也是贫民区出身,只不过常年在外面混,接触了不少有钱的酒肉朋友。
  在广场上意欲处决狗子时,这位被葛邱明称呼为四哥的男人也在场,所以认识陈小烨。
  葛邱明是个生意人,知道什么叫知难而退,那个恶魔般的年轻人就在旁边冷眼看着,他已是心胆俱裂,根本不顾自己的脸面,用还能动的右臂和左腿在地上蹭着,在这一刻,他竟开始对自己臃肿的身躯无比憎恶了起来。
  陈小烨不愿意看见他匍匐前进的丑态,走到二三楼之间的缓步台,把水果重新拎了回来,在这期间,刘玥打了个急救电话,而葛邱明才爬出去半米远,肥胖的脑袋刚刚触碰到台阶边沿。
  “妈,别管他了,进去吧。”陈小烨轻声劝道。
  刘玥神色复杂地看了他一眼,什么也没说,转身进屋了。
  陈小烨抬起腿,在像条蛆虫一样蠕动的胖子身上踢了一脚,冷声问道:“医生来了后,知道怎么说吧?”
  葛邱明了解他四哥,也了解贫民区,知道能在那种地方活下来的人,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混账,他若真的报警,陈小烨是去坐牢了,但其他人的疯狂报复,却是他根本不敢想象的。
  “我知道,我知道,我自己摔断的!”葛邱明哆哆嗦嗦地说道。
  陈小烨冷哼了一声,将那个龌龊的男人关在了门外。
  刘玥静静地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坐姿虽优雅,但脸色苍白如纸,且目光更是不断游走,不敢与自己的女婿对视。
  “妈,你没事吧?”
  听到这一声温情的呼唤,她再难克制,竟深埋在臂弯里,低声呜咽了起来。
  陈小烨看她哭得凄伤,心中也有些难受,从茶几上抽出几张纸巾,缓缓递过去,他极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嘴唇微颤,轻声道:“妈,对不起。”
  啪!
  刘玥猛然抬起手,一下子将他手掌打开,她双眼红肿,泪如雨下,情绪近乎失控地大喊道:“你走!你来干什么?看我们叶家的笑话是不是?!”
  陈小烨在心中长叹一声,他体会过一个美满家庭突然支离破碎的感觉,而且还是两次,他当时几乎对整个世界都充满了恨意,所以,自然不会把刘玥的无理放在心上。
  “妈,晓晨还活着。刘懿没告诉你吗?”
  这句话好似触碰到了某种情绪上的开关,刘玥的呜咽声突然中断,她缓缓地抬起头,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陈小烨,“刘懿找到她了?”
  她虽然上了年纪,可由于生活优渥的缘故,皮肤保养得非常紧致细腻,完全看不出真实年龄。
  陈小烨看着风韵犹存的丈母娘,依稀能看到几分叶晓晨的影子,他在心中哀叹一声,说道:“知道了她的下落,安然无恙。”
  “她还活着,就够了。不管她在哪,你都会找到她的,对吗?”刘玥从茶几的纸抽里抽出几张纸巾,轻轻地擦拭着眼泪,强作笑颜道:“小烨,让你看笑话了,对不起。”
  这个也曾在沈城叱咤风云的女人,很快便镇定了下来。
  陈小烨猛地摇了摇头,情真意切地说道:“妈,我知道你心里记恨我,怪我没有保护好晓晨,但是,你放心吧,即便她在天涯海角,我也会把她找回来。”
  刘玥终于破涕为笑,满目慈蔼地看着自己的女婿,轻声道:“有你这句话,妈就知足了!”
  他们往日里并没有过亲情方面的交流,是以共同的话题也不多,再加上叶晓晨失踪了的缘故,两个人之间还是存在着一丝疏离感,陈小烨陪她闲聊了一会儿,便起身告辞了。
  他漫步在小区里,穿行过凋零的薰衣草花坛,心绪万千地回忆着往事,他走着走着,下意识地回头看去,只见三楼窗旁有个黑色的影子一闪而逝。
  他调取了一下回忆,慢放,定格,看清了刘玥眼眸中的复杂程度,那里面有责备,有不甘,有伤心,有落寞,有期待,还有一丝几乎可以忽略的温柔。
  “我虽已娶了她的女儿,可若想让她视如己出,还是不太可能啊。”陈小烨自幼便失去双亲,对亲情的渴望,已是到了望眼欲穿的地步。
  虽然不想承认,可他还是抬起手,抚着胸口处的揪痛感,落寞地向小区外走去。
  在华城景墅的正门处,停着一辆加长林肯,光看沈a88886这样的车牌号码,就知道乘车之人非富即贵。
  一位穿着华贵服饰的女孩子坐在后排座椅处,将车窗缓缓降下,向小区内深深望去,似水双眸竟显出千万分依恋来。
  她肤若美瓷,唇如樱花,即便她黛眉微微蹙起,好似想起了伤心事儿,破坏了她惊世脱俗、不食人间烟火的超凡姿态,却亦有闭月羞花之怨,沉鱼落雁之愁。
  这个女孩子无论是坐是站,是静是动,是喜是怨,都会向这个世间展现出自己超越常人的美丽。
  她的旁边坐着位清隽的老人,虽须发皆白,但面色红润,双眼炯炯有神,只听他悠然地说道:“小姐,我们该回去了,出品方已在公司等候多时了。”
  “椴老,我既然选择配合你们,这点小小的请求都不行?”她头也不回,只是望着前方,冷冷说道。
  那位老人轻咳了一声,给司机使了个眼色,便默不作声了。
  恰在这时,从叶家离开的陈小烨已是拐过了薰衣草花坛,小区大门就在正前方,他本来满腹心思,可当目光落在那位女孩的身上时,不由得脚步一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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