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未雨绸缪1

  初三被地理老师打的那天晚上,上完晚自习,所有人都匆忙回家,外面的天阴沉沉的,眼看就要下雨,聂儿慢吞吞收拾书包,她只是忘记写最后一题便被地理老师骂得狗血喷头,那些没做作业的孩子甚至没有被叱骂半句。然后她当着全班同学的面打了她的手心,她一句话都没有说,只是紧紧抿住嘴唇瞪大眼睛。
  其实聂儿当时就明白,这些老师并不喜欢她,无论是幽默的物理老师,还是和蔼亲近的数学老师,他们都不是很喜欢她。电视里演得没有父母的孩子,老师会格外关照是假的,聂儿路过光果大道,甚至听见数学老师教她的孩子,也就是坐在聂儿后面的薛杰浩,让他不要和聂儿多说话。聂儿其实当时并没有多难过,反而是现在想起来心口会疼得厉害。聂儿不明白,为师者怎么能教孩子这么残忍的话,而且她也不知道没有父母究竟是多大的罪孽。
  等到班级里空无一人,聂儿才小声哭泣,其实不是难过和悲伤,而是被打的地方当时不太痛,过了一会儿竟然痛得抬不起手,她这才痛得哭起来。成宗木不知为什么偏偏这个时候又回到教室,聂儿觉得他可能忘记带东西了,也没有在意,过了一会儿,他还没有走,聂儿觉得尴尬,扭头过去,不看他的反应,当着全班人的面被打已经很没面子,她不想再被别人看见她的眼泪。头上一暖,成宗木把他的外套脱下盖在了她头上,悄悄把纸巾塞进她手里。做完这些,聂儿听到他说:“别哭,以后再也没人敢打你。”他说得信誓旦旦,聂儿只当他在安慰自己。
  第二天,那个地理老师没有出现,有同学说她请假了,但是第三天她还是没有来,往后她也没有再出现,聂儿心慌,有一个声音出现在她脑海,“以后再也没人敢打你。”聂儿回头看成宗木,却发现他也在看自己,心悸不止,她迅速转过头不看他,这件事一定和他有关,那种得意的笑像是邀功,又像是安慰,笑得刘聂儿心里直发毛。初三上完,也没有再出现这种事,而且聂儿发现那几个经常笑话她的同学整个初三都没有再找过她的事。
  上了高中,鬼使神差,成宗木居然和她上了一个高中,还是同一个班,高一二十四个班级,聂儿进了一班,他居然也在一班,而且还是和初中一样,是全班最左边靠窗的位置,他的同桌居然还是初中的那个男孩子,聂儿高一军训的第一天路过男生队列,听到他小声说了句:“很高兴再见到你,刘聂儿。”聂儿回了句:“我也很高兴。”
  这就是为什么刘聂儿没有和他成为朋友的原因,聂儿有种感觉,成宗木这个人似乎很危险,至于他为什么对她好,她也想不明白。
  聂儿写好假条,把请假原因说得清清楚楚后交给班主任,班主任大笔一挥把刘美亚三个大字写得龙飞凤舞,随后语重心长地对她说:“刘聂儿,你的成绩我看在眼里,上个一本学校没问题,但是你要是还考虑重点大学,那你最好拼一把。”
  “谢谢老师,我会努力的。”
  “去吧,快上课了。”
  聂儿一阵烟一样溜跑。
  “刘聂儿,你周末请假?”
  聂儿纳闷,刚才她写假条时,崔依净睡得正香,那只眼睛看见假条内容的?
  “对啊,我有事。”
  “什么事?”
  “要去医院。”
  “你生病了?”景瑜坐直身把手放到她额头上。
  “没有,是我要陪我阿婆检查身体。”
  那就好,景瑜还欲问点话却被同桌一把拉回去,她气鼓鼓的问锦钰做什么,锦钰恨铁不成钢,拿钢笔敲敲她脑袋说:“快要高考了,你心里没点数。”
  “要你管!”
  说是气势汹汹,但做还是乖乖巧巧。聂儿看着景瑜这个活宝被他吃得死死的,心中不免感慨一物降一物的自然法则。
  禁不住道:“美丽而奇怪。”
  “是啊,明明有更好的更重要的事情等着自己,也顾不得那些和他无关的事情。”崔依净应和。
  “我说的是友情。”
  “我说的也是。”
  相视一笑,心中却明镜似的。
  周六的天气不好,聂儿出门时特意拿了把折叠伞放在包里,阴沉的云层压得天空快要触到地面,聂儿暗自念叨,手机带了,身份证带了,伞带了,还有什么来着,应该都带了,聂儿把背包里的东西都盘点一遍才叫醒阿婆,她最近越发嗜睡,从几个星期前她就不再做早餐。
  “阿婆,我们起床吧,先去医院看看。”
  “你今天不用考试?”往常的周六上午和周日下午都要求高三学生到班进行小考试。
  “你忘了啊,我请过假了。”
  “那行,我起来。”
  屋子里有一种老人特有的气味,聂儿和其他孩子不同,她喜欢老人身上的这种味道,安心,幸福,使她不会好奇母亲身上的味道。但是,近几天来她发觉这味道逐渐浓重,她隐隐不安。
  聂儿和阿婆乘坐42路公交车,转三站到了市中心人民医院,阿婆手里缠着聂儿背包上的带子,翻来覆去揪弄,聂儿听到公交的到站声,小声提醒阿婆。
  “到了,咱们下车。”
  阿婆点点头,猛一起身腰部一阵剧痛,脸色当即惨白,聂儿顾着先下车扶她一把,并没有发现异常的情况。
  医院里人来人往,抬头便是刻着看不清图案的一楼天花板,挂号完,根据医生说的进行完了ct,磁共振等一系列手续,聂儿扶她坐在三楼一个空闲座椅,周围是有些喧闹的人群,基本都在打吊瓶,穿白衣服的护士推着小车来回走动,从这里恰好可以看见一楼推着紧急病患的医务人员,他们嘴里喊着什么话,聂儿猜是让挡路的人让让路。
  阿婆把聂儿手里的医疗卡还有其他小票都拿到自己手里,聂儿疑惑:“怎么了?”
  “我看那里有个开水间。”
  “渴了?我去打水。”
  “不是,我想喝茶叶。”
  聂儿想起家里的茶罐还有,但没有随身带,有些懊恼,“我们回家再喝,这里也没有。”
  阿婆一言不发,聂儿观察她的神情,突发奇想一件事,“阿婆,你是不是想学我啊?每次生病都要撒个娇。”
  “快去!”
  “阿婆,不能耍赖,我是小孩可以撒娇,你是大人,怎么能这样。”
  “谁规定大人就得难受的时候忍着?”
  聂儿气笑,她还没有见过这样的阿婆,小孩子脾气,幼稚又可爱。
  终于她服软,“我看来的路上有一个茶店,我去买一点回来。”
  聂儿走过没有多久,会诊的那个医生,一个三十多岁的青年医生又再次回到阿婆身边,阿婆向他点点头示意,他手里那张放大的图像看起来尤其吓人,可是她一看医生的那张脸就知道接下来他说的话会更加吓人。
  “阿姨,我和我的老师刚才研究一会,根据现在的情况可以基本判断您的情况。”
  “是怎么个情况?”
  “是……”他吞吞吐吐,半天说不出话。
  “大病还是小病,你得告诉我一声啊,别说的那么麻烦让人听不懂。”
  “是骨癌,晚期。”
  阿婆僵硬的手指微微发颤,“治不好?”
  “要是良性的,按照现在的手段可以轻松治疗,恶性的也是有方法的,但是……我想请问您肢体麻木还有骨关节疼痛肿胀持续多久了?”
  “一年多。”
  一声叹息,医生手中的笔转个圈又回到手中,“其实按照您的身体状况,治疗好的几率还是很大的,转移性骨癌的生存可能并不是很小,我的意见是您现在就住院。”
  “有多大的可能可以好?”
  “大概……”
  “请你老实告诉我,不要让我一个六七十的老太太不安心。”
  “我不能妄言,但是按照目前的状况,如果您积极接受治疗,有百分之四十到百分之六十的可能。”
  她点点头,“那个……要花多少钱?”
  “初步治疗估计在十万左右。”
  “十万!?”
  聂儿正是快要用钱的时候,她的成绩一定能上个好大学,四年的学费还有生活费她都攒好了,一千五百多个日夜的绣针穿梭才积攒了九万多,这些钱都要用来帮她读完大学,有了这些钱,她不用辛苦地半工半读,可以在大学里尽情享受安逸的学习时光,不用为生活烦恼发愁。
  没有任何犹豫,她笑着说:“如果我不接受治疗,能不能熬到六七月?”
  “我不太确定,这要看个人身体情况还有环境。”
  “我现在晚上骨头疼得越来越厉害,你帮我开止疼的就行。”
  “阿姨!”年轻医生声音控制不住。
  “这不是一件小事,我希望您仔细考虑,和家人好好商量住院事宜。”
  “我早就是该死的人,没什么好怕的。”她脸上反而露出一抹微笑。
  “谁都有珍惜生命的义务,您不能轻易放弃。”
  “请你尽快帮我开一点能稍微抑制的药物。”
  ……
  “请问,刚才坐在这里的老太太呢?”
  周围人来来往往没有人真的注意到这一对婆孙,所以自然没有人能回答她的问题,幸好,不久她就回来,聂儿捧着怀里的一包东西走向她。
  “去哪儿了你?医生有没有叫到你的号?”
  “都看完了你才回来!”满是轻松的语气。
  “医生说怎么回事?”
  “没什么,他就说是风湿,给我拿了一点药,不让我受凉,说也不要乱吃东西,反正没事,回家吧,明天你得去上学,这么关键的时候落后了可不好,你可不能分心知道吧。”
  阿婆和其他老年人不太像,她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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