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34. 抽丝剥茧

  【旧案渐明,新疑又起。】
  阿宫目送着锐儿浑浑噩噩的离开鱼陶馆,不禁将苏晟好一番嘲笑:“这是什么情况?前脚刚出去,后脚翻旧案的人就来了。”
  “该!”阿羽在一旁恨声说道,“这人要是平日不积德,现世报就来得特别快。”
  “他马上报也跟咱没关系。”阿宫转向阿羽,“我刚才跟那个异族半妖说的你都听明白了?”
  “听明白了。”
  “若有恂王府的人来问,也这样说。”
  “好的。”阿羽答应着又问,“七弦君完成了委托,酬劳怎么收?”
  “先记着。”阿宫不由得轻笑一声,“千变万化的酬劳,这我得好好想想怎么用。”
  “那要是恂王府的人来问,是不是我们还得再收一份酬劳?”
  “必须的!”阿宫毫不犹豫。
  “哎……”阿羽甚为期待,“也不知恂王府的人什么时候来。”
  此时的恂王府里,让阿羽甚为期待的周偈正在检验季彦的研究成果。上次暮色用周信私玩之物换来了寒症加炭火的致命方法后,季彦就开始日夜研究,今日终于有了结果。
  “殿下请看。”季彦将一包灰白色的药粉呈到周偈面前,说,“这就是按照七弦君说的方子制得的药引。”
  “就是这个?”周偈看了半天根本看不出名堂,只得继续问,“如何起作用?”
  “此方内加的都是行散助兴的药物,多为木石所属,闻起来本就略有焦炭草灰的味道,而且这些药物平常使用就是烟熏吸入,加入炭火中,不但有助药效挥发还不易发觉。”季彦说着还抓了一点放进正在燃烧的炭盆里,见周偈面有微惊的神色,季彦忙说,“殿下不必担心,这些药物寻常人闻了不会有任何害处,反而因为是发散之药,还会让人微微发热,更觉炭火温暖。”
  “那要是寒症之人用呢?”
  “寒症之人的药方本就略有温补发散之效,若再吸入这些药物,会加大温补发散之效,寻常汤药喝下去就变成了大热大寒的药方。”
  “大热大寒的折腾几次。”周偈明白了,“再好的身体也扛不住。”
  “正是。”
  “扛不住就一定会致命吗?”周偈还是不大相信,“真的这么凶险?”
  “殿下。”季彦正色道,“医者救命,一看医术,二看时运,三还要看此人活命的意愿。缺一个,都有可能救不回来。”
  “胡说!”周偈立刻就怒了,“长兄怎么可能求死?”
  “季彦不是这个意思。”季彦向着周偈躬身一礼,说,“季彦当年诊奕王之疾,虽未见奕王有求死之心,但也没见抗争之心。自始至终,奕王总是一副克己守节、逆来顺受的样子,更兼有各种朝堂风语传进诏狱,听多了难免惊惧紧张,也是不利于病症的。”
  “落井下石的人从来就不少,可本王不信长兄是如此脆弱之人。”
  “心志再坚定的人也怕认命二字啊。”季彦实话实说道,“季彦只是觉得,以当年奕王的情况,若只是大寒大热并不能让奕王这么快就消陨,应该……”
  “还有人在诛心。”周偈接上说。
  “是。”季彦犹豫一下,说道,“殿下既然是要清查所有可疑之人,那季彦以为,下毒和诛心之人都是罪魁祸首。”
  “季君所言极是。”周偈冷着脸不知在想什么,好一会儿后说,“当年长兄以谋逆之罪下狱,无旨不得探。连本王和母后的人都没有去过,就慎王探过一次病,剩下的就是廷尉和宗正的办案之人,会是他们吗?”
  “还有侍人李平,是奉皇帝的旨意去探病的。”季彦好似想到什么关键,突然睁大了眼睛。
  “怎么了?”周偈注意到了季彦神色的变化,忙问,“季君想到了什么?”
  “最后一个探望奕王的人就是李平,他走了之后没多久,奕王就病逝了。”季彦倒抽一口冷气,“也是他让人给奕王多搬进来两个炭盆。”
  “李平。”周偈抿紧了自己的唇,许久后才轻声唤道,“暮色!”没人答话,周偈不解的看过去,才发现暮色倚在塌边已经睡着了。
  “暮色?”周偈轻轻摇醒暮色,略有不安的问,“你怎么了?”
  “啊!”暮色惊醒过来发现自己的失态,忙说着“殿下恕罪”就要伏身,却被周偈拉近身前。
  “无妨。”周偈担心的问,“你是身体不适吗?要不要让季君给你瞧瞧?”
  “不用不用,我没事。”暮色有些不好意思的说,“我好像闻到了安息香的味道,不自觉的就睡过去了。”
  “安息香?”周偈突然反应过来,拉着暮色走近炭火,指着氤氲而起的烟气问,“是不是这个味道?”
  暮色使劲闻了闻,肯定的点点头:“就是这个味道,殿下怎么会有安息香?”
  “季君。”周偈没有回答暮色的问题,先问了季彦,“七弦君给你的方子你之前可有耳闻过?”
  “并无耳闻。”季彦说,“而且方内有一名贵药材,并不是寻常药铺可见的。”
  “暮色。”周偈转向暮色,“你上次说修三重关要点安息香帮助入静,那这安息香于你修习到底有何助益?”
  “好像闻着香内息更为活络。”暮色想了想又补充道,“《三重关》是修习灵术的内经心法。”
  “寻常医者不知的药方,难买的名贵药材,修习灵术时有助内息的活络。”周偈越说心越沉,“常人不会灵术,若是强行活络内息,是不是什么病症都扛不住了?”无人答话,周偈继续说,“害死长兄的人到底是问了七弦君才知道的方法,还是原本自己就知道?”依然无人答话,周偈说出了最后一个惊悚的事实,“七弦君知道这个方子,那这个七弦君又是什么人?”
  周偈将千头万绪重新梳理,找出最容易抓住的头绪,一边走到书案旁,一边对暮色说:“把吴长安叫来。”
  暮色应声出去了,等到带着吴长安进来,周偈恰好刚刚写完信。
  “殿下有何吩咐?”吴长安躬身问道。
  “将此信交给舅父。”周偈将信封好交给吴长安,“你务必派妥帖的人送到。”
  “殿下是说……”吴长安用口型说了两个字“阳明”。
  周偈点点头,吴长安再没有异议,接过信走出了房间。
  “暮色。”周偈又吩咐道,“你明日随本王去会一会李平。”
  这边的周偈还在想着如何抽丝剥茧的还原真相,那边的锐儿已经从七弦君的嘴里知道了全部。花街上的嬉笑丝乐锐儿都听不到了,他的世界里只有漫天大雪和凛冽朔风。寒风裹挟着暴雪撞在锐儿身上,锐儿却丝毫不知,他就这样在呼啸的风雪中踽踽而行,仿佛要走到另一个世界,再去唤一声“殿下”。
  “当年有人来找过我。”七弦君的话在锐儿的脑海里反复回响,“来人拿了奕王写过的军报奏折,命仿写高手伪造了与杨煊的通信,不过雀鹰从何而来我却不知。”
  “不是苏晟给的,也不是你的那只,这个我可以保证。你的那只早就被苏晟拦截处理掉了,那是杨煊为了保奕王才命苏晟做的,理由你知道的。”
  “来人是如何得知奕王曾与神见之森确有通信?这个我的确不知。既然已有伪信和雀鹰,那奕王是否真的与界灵殿有过私信反而不重要了。”
  “如何设局我倒觉得你不用过分纠结,我只告诉你,奕王最后的死因不是病逝,而是毒害。”
  “炭火中被添入了大量引起内息活络的药,吸入后可加重寒症和温补发散之药的相反作用,再好的身体也经不住如此。”
  “你问我谁做的?不是我不说,是我也不知道。七弦君按劳取酬,不问来者何人,也不问国政,不涉党争,这是我们的规矩。”
  “若非要一些细微线索倒是可以告诉你。”
  “来人说了,挡在前面的若不清除,后面的就永远没有出头之日。”
  “炭火中加入的药可不是我提供的,我只是说了个方子,那里面的药材可不是寻常人家能用得起的,还有……”七弦君凑近锐儿,低声说道,“其实那个方子就是安息香。”
  能拿到安息香和雀鹰,付得起七弦君的酬劳,又视周佶为眼中钉的,这几项若都符合,周幽朝恐怕找不出来第二家。
  锐儿站在街角,远远望着府门前纸灯上的“梁”字,心里想的却是那句“挡在前面的若不清除,后面的就没有出头之日。”
  “为什么?”锐儿轻声问着自己,“只因为殿下这个人太优秀了,就会惹来杀身之祸?这世间的道理都没有了吗?殿下究竟挡了谁的路?”
  锐儿的心里实在不愿意承认这个人就是周俍,虽然周俍样样比不过周佶,但他也是恪守本分的皇子,侍上待下守节持礼。虽无过分亲和之时,但也从未有过苛刻暴虐之举。这样的人,若是知道长兄因自己而死,会有何反应?锐儿在漫天风雪中矗立许久,终于下定决心,要找周俍问个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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