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节

  “或许就是进山打猎的猎户呢,咱们现在再大声呼救,或许还能把他们引来帮我们对付狼群。”
  黑壮少年的话声刚落,小狼就箭一般的电射而来,它先在地上的棕熊身上嗅了嗅,又抬头在附近的几棵树上找了,发现孟彤之后便忙兴奋的迎了上去。
  而在不远处的林子里,狼王带着十几匹野狼也陆续跑了过来。
  孟彤把桃木弓背到背上,转身抱着树杆就往树下滑了下去。
  黑壮少年看得大急,“喂,你不要命了?下面有狼。”
  话音方落,他就看到那只白色的大狼朝那打扮古怪的小女孩扑了过去,只是预想中血花飞溅的场面并没有出现,那头白色大狼张着大嘴,伸着舌头拼命要往女孩的脸上舔。
  女孩一手推开白狼的头,然后反手抱着它的脖子揉啊揉的。
  树上的两个少年看的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
  孟彤按抚了小狼,便往树下已死的棕熊走去,她先用脚蹬着熊尸,把自己的两根铁箭给拔了回来,接着才抽出靴子里的匕首,蹲下身旁若无人的直接剥起皮来。
  血腥味让饥饿的群狼燥动了起来,小狼站在孟彤身边,立即气势十足的摆出攻击姿势,威胁的朝着一众群狼低吼。
  “说说,我今天要是救了你们,你们打算怎么厚报我?”孟彤一边手法极快的剥着熊皮,一边扬声朝树上的两人道。
  树上的两个少年,此时其实是完全处于懵逼状态的。他们一辈子都见过这样的人。
  这个看起来比他们还要小好几岁的小女孩,两箭就射死了把他们追得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的棕熊,然后又招来了一只狼群,现在还这么旁若无人的剥熊皮……
  孟彤的诡异已经超出了两人的理解范筹,两少年面面相觑,紧张的不住咽着口水,心里不约而同的都产生了种“要是不给对方个满意的答复,今天大概就回不去了”的感觉。
  黑壮少年清了清喉咙,壮着胆子问道:“你,你想要多少?”
  孟彤头也没抬,她此时正剥皮到熊掌位置,起身抽出藏在箭袋暗袋里的短箭,冲着熊掌就是一阵爆砍。
  熊掌可是好东西,回头熊肉可以喂狼群,熊掌可是一定要给自己留着的。
  终于砍断了熊掌的孟彤,长长的舒出一口气,这才抽空抬头看了树上的两人一眼,问,“你们觉得你们自己值多少?”
  ☆、110你是人是妖?
  女孩稚嫩却异常平静的脸,染血的短剑,断裂的熊掌,被剥开了半个胸膛皮肉的棕熊,这背影——树上的两个少年顿觉压力山大……
  就两人的身份来说,就是拿出千金万金酬谢都不为过,只不过他们身上却没有与他们身份对等的金钱。
  一想到自己是怎么被送到这穷乡僻壤的,黑壮少年的神情一下就暗淡了下来,闷声闷气道:“我没有多少银子,如果你放我回去,回头我最多也只能给你凑到五百两银子左右。”
  “子骁,你在说什么呢?”白净少年打断了黑壮少年的话,扭头冲孟彤道:“小姑娘,只要你今日救了我们,在下原意以一人一千两白银酬谢你的救命之恩,你看如何?”
  这年头谈报酬,还有不压价反而给提价的?孟彤饶有兴味的看着两个少年,诛不知人家是怕她嫌银子少了,直接把他们扔去喂狼了。
  她冲两人招了招手,道:“我叫孟彤,是住在牛背山山脚下的村民,你们可以下来了,顺便也给我搭把手,这熊太沉了,我一个人要是捣腾完,只怕天都黑了。”
  树上的两人闻言又对视了一眼,黑壮少年略微犹豫了下,才道:“齐子骁。”
  白净少年也跟着道:“我叫周元休。”
  孟彤点点头,低头用匕首削下已经剥了皮的熊臂上的肉扔给狼王,狼王却只是舔了舔嘴巴,眼睛盯着小狼,蹲坐着没动。
  孟彤看了看,招手冲狼王招了招,道:“儿媳妇儿,你过来。”
  齐子骁和周元休正打算从树上下来,听到“儿媳妇儿”这个称呼,手一抖,差点儿没直接从树上载下来。
  两人惊悚的瞪着眼睛看向树下的孟彤,后背都有些发寒了,心说:他们该不会是遇上什么妖魔鬼怪了?
  小狼极有灵性的回头冲狼王“呜呜”了两声,狼王便听话的起身往孟彤走了过来。
  孟彤把手里的肉扔给远处的众狼,然后在熊皮上擦了擦手上的血,低头从怀里掏出装药丸的荷包。
  狼王一看到孟彤手里的那个荷包,立即就兴奋的跑了过来。显然就如祝香伶所说,动物比人更直接,狼王尝过药丸,知道这东西的好处,一看到孟彤拿出这个就凑上来了。
  孟彤把荷包里唯一的两颗药丸倒出来,扔了一颗给小狼,另一颗给了狼王,然后把空荷包塞回怀里,继续低头剥皮削熊肉。
  直到她剥到另一只熊掌的位置,又要砍熊掌了才想树上的两个人没下来,不禁惊诧的抬头,“你们打算长在树上了吗?下来啊!”
  齐子骁有些畏惧的咽了口口水,颤着声道:“你,你是人是妖?”
  孟彤顿时就怒了,插腰大骂,“我这个样子,哪里长得不像人了?”
  她这么一怒反而让树上的两人都松了口气,这其实是个心理暗示极强的问题。比如你问某人,你是a先生吗?
  一般会获得是或不是两个答应,越是心里有鬼的人,在回答这个问题时,下意识的就会努力表现的平静自然,根本不会如孟彤这样,感觉受到了侮辱,直接破口大骂。
  两人相视一眼,讪讪的从树上滑了下来。齐子骁自知自己说错了话,他小心的绕开蹲坐在孟彤身边不远的两只狼,主动道:“要不要我帮你?”
  孟彤正奋力砍着熊掌,闻言立即求之不得的把手里的短剑给递了过去,“那行,交给你来砍。”
  齐子骁看了孟彤手里的短剑一眼,腰弯从自己靴子里抽出一把匕首,腼腆的冲孟彤笑了笑,“你的剑你留着,我有。”
  孟彤见状点点头,也不再说话,径自低下头去继续剥熊皮。
  “我也来帮忙。”周元休也走过来,同样从自己的靴子里抽出一把匕首,帮忙一起砍起熊掌。
  多了两个人帮忙,孟彤便不再削肉了,只加快了剥皮的速度,等刘子骁和周元休把另外三只熊掌都砍下来了,她这边把棕熊身前的皮也剥的差不多了。
  孟彤让两人靠边站,然后一匕首就割开了棕熊的肚子。
  暗红的血液一下就涌了出来,孟彤仿若未见一般,伸手插入熊腹,然后往两边一撕,顿时红红白白绿绿的熊肠子就流了出来。
  “呕——”齐子骁和周元休看得面无人色,捂着嘴跑到一边吐去了。
  孟彤抬头看了两人一眼,摇摇头。
  在一堆血肉模糊的脏器这中找到了熊胆,她一把割下之后,小心的将之与四个熊掌放到一起,然后才招呼齐子骁和周元休过来帮忙把棕熊给翻过来。
  齐子骁和周元休几乎是一边干呕,一边帮孟彤把棕熊给翻过来的。
  “出息!亏你们俩长这么大个个儿,还不如我一个孩子胆子大。”
  孟彤摇着头一边批评一边飞快的把熊皮剥了下来,然后用熊皮把熊掌和熊胆包在一起抱到了远处,让出地方让众狼过来进食。
  齐子骁和周元休及有眼色的紧跟在孟彤身后,三人一退开,小狼就冲着众狼“嗷呜”了一声,早就馋了的群狼便一拥而上,围着熊尸大块朵颐了起来。
  孟彤顺手从一旁的草丛里摘几根长剑草,搓成草绳后把熊皮带熊掌、熊胆捆了捆就背到了背上。
  齐子骁看着她麻利的动作,不由好奇道:“你是跟着家人进山来打猎的吗?你的箭法可真准。”
  之前孟彤离他们的位置至少百步开外,却仍能两箭都射中熊头,可见箭法之精准。
  孟彤抬头冲他笑了笑,一边从怀里掏出个粉红的小荷包,往地上抖粉末,一边道:“这都是被生活逼的,山里野兽多,箭法不好在这里可活不下去,为了活下去,再差的箭法也能练的精准无比了。”
  齐子骁和周元休看着被孟彤洒过粉末的细草之下,竟然飞快的爬出数条手指粗的蜈蚣,不禁瞪大了眼,齐齐打了个寒颤。
  孟彤见状便笑道:“牛背山里有的可不只是猎物,这里野兽多,毒虫什么的也不少,人只要一个不小心就可能死在这里头。”
  ☆、111见死不救?
  “我家就住在牛背山的山脚下,我们这附近十里八村的人,一般只有在八、九、十月组织人手上山打猎和采药。”
  见草丛之下不再有虫子爬出,孟彤走过去盘腿坐下,顺手拍了拍一旁的草地向两人道:“过来坐,它们没那么快吃完的。”
  这一回两人没有犹豫,一起走到孟彤身边排排坐。
  周元休看着孟彤好奇的问:“既然这附近的人一般只有在八、九、十这三个月上山打猎,你怎么会这个时候一个人跑到山上来?”
  “我可不是一个人上来的。”孟彤笑着回视两人,“倒是你们俩,怎么会这么想不开跑牛背山上来打猎的?”
  齐子骁和周元休见孟彤看着狼群笑,还以为孟彤说的不是一个人,指的是那一群狼,便都有些无语。
  有这么一群狼当保镖,就是碰上老虎都不惧,这牛背山哪里还有她去不得的地方呢?
  只是一提及跑到牛背山来打猎的初衷,两人不禁都有些讪然,他们不只不知天高地厚的跑到牛背山上来打猎,还把随行的仆从都甩开了,现在想想还真是有够想不开的。
  “那个,你经常会上山打猎吗?”齐子骁尴尬的转移话题。
  孟彤点头,“我爹身子不好,我娘胆子又太小,我家没有地,我得打猎卖钱换粮食,还得给我爹买药。”
  一句话说的齐子骁和周元休对孟彤同情心大起。
  齐子骁怜惜的看着娇小的孟彤,柔声问,“你今年几岁?有八岁了吗?”
  “我九岁了。”孟彤郑重的冲他笔画着手指,道,“我个子小是因为小时候没吃好饿的,以后会长高的。”
  齐子骁和周元休闻言,不禁对孟彤更同情了,周元休拍着胸脯道:“你放心,等我回去了就让人给你送银票过来,有了银子你就可以买地佃给别人种,以后也不用一个人跑到深山里来打猎这么辛苦了。”
  遇上两个不相干的人,孟彤忍不住就想倒倒苦水,便跟两人说起了自家的那些极品亲人。
  “你们不知道我家的情况,我奶偏着我二叔和三叔,巴不得把我爹气死了,然后把我和我娘卖到花楼子里去。”
  “我奶那人把我们一家都看做她手心里可以任由捏扁搓圆的米团子,我家但凡多置办上一点儿东西都得防着他们上门来抢、来闹,我要是真买上了地,隔天说不定他们就能打上门来了。”
  齐子戏和周元休听得眼珠子瞪得老大,周元休忍不住道,“你爹大概不是你奶亲生的?”
  “亲生的,我爹是早产儿,一生下来身子就不好,热不得,冻不得,更累不得,听村里的大娘们说,我爹刚生下来那会儿,我奶对他还挺好的,日日跟眼珠子似的看着。”
  “后来有了我二叔之后就把我爹扔在一旁不管了,有好几次我爹病的差点儿死掉,都是邻居发现了给帮着叫了大夫看的。”
  孟彤像是在说故事般,事不关已的笑道,“我奶只有我爹时,是怕自己再生不出儿子,所以对我爹视若珍宝,可等有了我二叔之后就嫌弃我爹,想要我爹早点死了好少给她添些麻烦。”
  “偏偏我爹命硬,几次病危都叫村里人给发现了。我奶最后没办法,就花了三两银子给我爹买了个童养媳,也就是我娘。”
  孟彤顺手在地上拔了根草,一边手指翻飞的编折着,一边笑道:“去年十月马上就要猫冬的时候,我奶和我爷给了我们山脚下的两亩山地和十五两银子,以及一年的口粮,就把我们一家分出去单过了。”
  “我们那边的山脚一般是没有人住的,村民连捡柴都不会去山地那边,就怕遇上山上下来的野兽。”
  “到了冬天,我家院子里真的进了一群狼,要不是与我家相好的一个大叔送了我一张小弓,要不是我家的屋子结实,我们一家去年冬天或许真的就会喂了野狼了。”
  齐子骁脸色铁青的蹦出两个字,“畜生。”
  孟彤的遭遇让他想到了自己,虎毒尚且都不食子,可这世上偏偏有些人连畜生都不如,把自己的孩子视做贼寇仇敌般对待。
  周元休看了眼齐子骁,抬手拍了拍他的肩,做无声的安慰。
  孟彤见状便笑了笑,猜到齐子骁大概跟自家老爹有相同的困扰,想了想便道:“这世上的人千千万,一个人喜欢你或者恨你,有时候甚至都不需要理由,咱们到这世上走这一遭,不能只为别人而活,更不能活在别人的阴影里。”
  “像我以前还会因为我奶和我两个叔叔想要害我爹,把我和我娘卖掉而感到气愤、不甘,觉得我奶对我们一家不公,觉得我两个叔叔太过狠毒,不过现在不会了。”
  孟彤看着齐子骁,道:“人之所以会气愤不甘,是因为太软弱,而之所以会软弱是因为自己还不够强大,只要你强大了,你就没什么可害怕的了,到时候反而轮到别人来怕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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