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6章 门下弟子
“世间不平事有千万种，不是仅凭一己之力能解决的，说到底，你也是为了自己的因果，我倒是很好奇，声名显赫的一代高僧与永久流传的厌世者，有着怎样的关联。”
喉头深处发出的声音冷淡中带着一丝调侃，如澜的桃花眼眼尾微翘，促狭的打量着僧者。
“阿弥陀佛。”
如果不是如澜知晓这是僧者的口头禅，怕是要疑心他故意如此，好来躲避自己的提问。
地面上盘腿而坐的人静默良久。
椅子上的人也没有催促，如澜坐在椅子上撑着脑袋假寐。
外间传来了鸡鸣声，廊间的地板也因着早起下人的来回走动，发出吱呀的声音，外间的光亮透了进来，两人俱是醒目以对。
“大师想好如何搪塞我了。”
一夜未眠，如澜脸上不见疲态，睫毛扫过眼俭，倏尔望了过来。
“广泽大陆的年代久远，已经不可考了，我现世那会已经流传开了，版本不尽相同，落在你手中的是最简略的一册。”
“哦。”
如澜阖上眼，下一瞬又睁开，扭了下脖子，坐正了身体，头部朝前倾斜，似对此有着极大兴趣。
“流传的不同版本中，有一个故事说的最为离奇，无名将军被流放到了不知名的荒地，里面大多是保留着原始生活习惯的野民，他们身上还穿着树叶支撑的衣服，就连平日的交流，也需要靠着手势进行辅助。”
他在那种情况下，没有垂头丧气，埋怨之前的人生，而是跑去了衣物，穿上当地族人的服饰，与他们同吃同住，有空了就教小孩子读书习字，射箭骑马。
僧者的声音时而低沉，时而高昂，随着情节的演进而不断变化，引人进去其中。
“可是有一天，打猎回来的将军被野民们驱逐出地方，他们用充满忌惮的眼神赶走了他，不让他继续待下去，原因是一直安于现状的后辈们从识字后想要出去走走了，可是没过多久，就有出去闯荡的年轻后辈们倒在人们的打猎途中。”
野民言语交流不甚畅通，不代表他们不聪明，恰恰是由于语言的问题，使得他们在其他地方更为敏感，尤其是对生命安全的感知上。
“所以呢，无名将军就被弄死了，那这个劳什子的徒弟是杜撰出来的不成。”
如澜一脸的你现编呢。
“也许无名将军根本就没有徒弟，只是有一个无聊的人想要毁掉这方世界，才找出了这个噱头。”
僧者一言不合，学着如澜，开始天马行空的侃大山。
“哎，说实话不好么。”
如澜叹了一口长长的气，面色阴沉的对着僧者，似乎再说，我对你太失望了。
“夫人以为呢。”
到这会了，还跟我打哈哈。
“您老能耐，将军是您的师尊么，还是老不死的是你亲属。”
将军还在病中，如澜懒得跟他扯多余的花花肠子。
地上僧者的手将要合十时，顿了一下，才念了一句。而后从容的起身坐在如澜对面。
“我很想回应施主一句，可惜，都不是。”
靖远大师面朝着门缝里透进来的晨光，缓缓的呼吸了一口，吐出口里的浊气。用充满慈爱，或者说怜悯的目光瞧着如澜。
“不过相差不远，他们都是我门下弟子。”
如澜右手紧紧握住左边的手臂，娘的，这个套路，还真没猜出来。
门下弟子，你是师傅，还是大师兄，清理门户也要这么久，是下不去手，还是实力不行。
“千年前，我是一云游的修道者，有一年，路过村庄行医，顺手救了两个小孩。”
玄幻小说一般的开头，接下来的套路就是一个根骨极佳，一个是废柴。
“他们两个身体不好，我就教了一些拳脚功夫，时常不在山上，就由着他们生长。”
额。
我还能说什么，你真棒。如澜撇撇嘴角。
“我生性洒脱，对于儿子有情也是放在心间，定期回去一次，检查他们的功课，顺道教一些新的功法心得。”
龙生九子，各有不同，他的两个徒儿，小的是样貌绝伦，却生性懒惰，大的天资不佳，胜在勤奋好学。一来二去，倒也看不出差异，自己总以为小徒儿惫懒，却还小，出了江湖，总有拯救的机会。
自己以为的以为怎么会是真的，老大十六出山门，进入军营，稳扎稳打，每一份军功都是用自己的汗水与身上的伤痕换回来的，小的十五出山门，凭借三寸不烂之舌成功混入三国贵族圈。
当兵的一心想着保家卫国，也不喜更多的弯弯绕，小徒儿借着师兄不会阻拦，暗中拉拢草原各部，团结一心，对抗中原，草原诸部落早有南下的野心，内有人接应，遂与四国开战。
“无名被推上前线，破了敌军铁骑，你也知道当权者，最怕的就是功高盖主，所谓飞鸟尽，良弓藏。”
靖远的表情有些诡异，面上很是痛苦，有一瞬间的狰狞。
“无名被自己的军功所累，就算是他急流勇退，三国暗中也没有放过，一个人再有能力也抵不过每日十二时辰不间断的刺杀，名儿是被活活累死的。”
靖远得了消息，匆匆赶到时，只来得及见上大徒儿最后一面。
“他躺在那里，身上的窟窿眼一个个的往外冒血水，我堵住了这个就堵不住另一个，弥留之际的无名让我不要恨他，也让他不要再恨了。”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无名从做人到处事，无一不是君子。
“那一刻，我后悔了。”
修道者做事随缘，只凭本心，可是看见大徒儿不得善终的结果，靖远双目寸断，懊悔不已。
时常听人说，假如时光能够倒流，可惜，这世上，从来没有如果。
“那一世，我的余生都在追悔，把自己关在那所山头，日日陪着无名，将从来未说尽的话语一一说上一遍，好像这样内心才不会悲伤。”
沉溺其中的靖远忘了，还有一个被他抛在脑后的小徒儿。
小徒儿在他沉溺时，也回来过几趟，就站在他身侧，可惜他从未搭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