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八章对得起

  红庄的夜晚,是沉寂而安详的,而将军府的夜晚,虽也是沉寂的,但多了浓重的悲戚。
  祠堂内满是烟火味道,经久不散,除非丧礼结束。
  白天还有道士的吟唱声和迎来送往的说话声,可一入夜,这里就陷入死亡般的沉寂。
  跪在遗像前嚎啕大哭的人已归去休息,祠堂里又只余下守夜的人。
  过了明天,老夫人就会被葬入土里,萧父顾念着老夫人,让之前守夜的萧书尧离开了,自己陪着老夫人。
  可萧父却拗不过固执的萧清泽,只能也让他留下来。
  因为萧清泽打着为还未回来的萧晗尽孝的理由,萧父实在不好拒绝他。
  两人跪在老夫人遗像前,一点点往火盆里续着纸钱,维持着火不熄灭。
  “清泽,你一点没变。”
  还记得小时候,萧清泽就维护萧晗,遇到府里的其他孩子欺负萧晗,他总是第一个出来保护萧晗。
  萧清泽这个四堂哥,远比萧书尧那个亲哥哥更加疼爱萧晗,这些他都是看在眼里的。
  后来孩子们都长大了,萧清泽也从将军府搬了出去,自立门户,他以为萧清泽对萧晗的感情会渐渐淡下去。
  可从老夫人下葬这件事,他看的出来,萧清泽长大了变得更沉稳,但维护萧晗的心从没变。
  萧清泽听懂萧父话里的意思,但他知道萧父不需要他说什么,就没有出声,等着萧父接着说。
  “书尧自小偏护颖儿,有时候为了颖儿,他对晗儿的确做的有些过分。”
  “好在晗儿有你这么个四哥,处处维护她,还为了她和书尧辩驳。”
  “清泽,伯父替晗儿谢谢你,谢谢你对晗儿的疼爱和维护,补上了书尧没有给她的。”
  萧清泽往火盆里丢纸钱的手顿了顿,才缓缓启声。
  “伯父,晗儿喊我一声四哥,我得对得起她喊我这么多年四哥。”
  “虽然我只是晗儿的四堂哥,不像萧书尧那样是她的亲哥哥,但既然她把当亲哥哥对待,我也会把她当做亲妹妹。”
  “嗯,伯父知道你对晗儿的感情,你是个好孩子,比书尧明事理,懂进退。”
  萧清泽虽不是他的孩子,但是还是很让他欣慰,萧家能有萧清泽,而晗儿能受到萧清泽的保护。
  对于萧书尧,萧清泽没有好感,甚至可以说是讨厌的。
  可毕竟萧清泽是晗儿的亲哥哥,他虽然能够为了晗儿去和他吵架,甚至打架,可却不能去评判萧书尧什么。
  所以对于萧父的话,萧清泽没有做出任何回应。
  这么一番话后,两人都变得沉默,祠堂里重新回复安静。
  机械地烧着纸钱,萧清泽突然感觉到指尖有些灼热感,还伴随着些许疼痛。
  “清泽!”
  耳边也传来萧父的呼喊,然后手被萧父迅速捉住远离火盆。
  “你还是去休息一会儿吧,从你凌晨回来还没好好地休息过呢,该支持不住了。”
  刚才萧清泽恍恍惚惚地将手往火中送,算是吓了他一跳,急急忙忙地喊出声。
  被萧父从火盆中拉回手,萧清泽出神地看着自己的双手,并没有回应萧父的话。
  “喂,清泽?”萧父见自己的话萧清泽没有回答,貌似还在走神,就用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啊?”萧清泽终于回神,“哦,我只是看着火有些晃眼睛而已,没事的。”
  可萧父还是不放心,硬要他去休息,最后萧清泽想了个办法,让萧父也能放心。
  “伯父,我去外面转一转,醒醒神,也让眼睛休息一会儿。这样你也能放心了。”
  僵持不下,萧父只能同意萧清泽的办法,让他赶紧到外面去转几圈。
  “嗯”,萧清泽暗暗挪动早已跪得酸麻的腿,才稳稳地站起来离开祠堂。
  在祠堂门口,萧清泽又吩咐一旁的管家,“伯父在里面,你多加照看些。”
  “好,四少爷放心。”
  萧清泽点点头,转身离去。
  刚才他无意识的将手往火盆里送,自己事后也是惊出了一身冷汗。
  当时他正想着,晗儿什么时候才会回来,来不来得及赶上祖母的葬礼。
  可是他想得太入神,以致于自己的手碰到火都没感觉到,弄出了刚才的事。
  深秋渐渐起风,气温有些微凉,萧清泽走了这么一路,被风吹得完全醒了神。
  在长长的走廊里绕了许久,萧清泽绕出来竟到了花园。
  这种季节,花园里已经没有盛开的鲜花了,只剩下凋零的花杆,在冷风中摇曳。
  几棵高大的树,还留有一些青翠的树叶,为花园保留最后的一点绿色,不至于太过萧瑟。
  人的一生,也如这一年四季一样,总不可能一直都是春天,或者一直是冬天。
  如今,晗儿可能就是进入了人生的冬天,但只要她挨过了这阵子,定会迎来温暖的春天。
  晗儿,你坚持住,一定要安全回来,就算不能及时赶回来,也一定要回来。
  还记得我在你成婚前允诺你的那顿饭吗?我还欠着你呢,你可要回来狠狠宰我一顿。
  这样一边在花园里踱步,一边祈愿萧晗能够回来,萧清泽耳边传来枯枝被踩到的声音。
  “谁?”萧清泽警觉地回头,大声问道。
  可在那突兀的一声脆响后,却没有人走出来,花园里仿佛只有萧清泽,而他刚才听到的是错觉。
  “不要躲在那里不出来,再问一遍,还不出来的话,如果被我揪出来,后果自负!”
  萧清泽自问听得清清楚楚的,绝对有人,仍然对着发出声音的那个方向大声呵斥着。
  片刻后,躲藏的人终于走出来,轻轻咳嗽一声,“是我”。
  花园没有上灯,光线昏暗,可萧清泽还是凭借自己过人的耳力听出来了,是萧书尧。
  “哼!”面对萧书尧,萧清泽从来没有好脸色。
  而自从那次萧书尧为了帮萧颖夺回老夫人的宠爱,逼着萧晗吃肥腻腻的食物被他撞见后,萧清泽就恨不得见萧书尧一回就打他一回。
  知道是萧清泽在这里,萧书尧才在那里躲了那么长时间,见他如此不屑于他,世家公子的脾气也上来了。
  “萧清泽,这是将军府,不是你的府邸,你对我放尊重点。”
  “对你,没必要尊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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