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回青梅竹马两无猜

  李星云等人于政治一道尚且稚嫩,只是敬重李淳风慈悲为怀,侠骨柔肠。而蚩梦母亲出身十二峒,她更为上心的是十二峒往事,“原来十二峒的起源在断龙山。十二峒这么多年来避世而居,搬几次家换换地方也很正常。我老妈估计不知道十二峒又搬家了。”
  李星云已读到最后一页:“欲寻之处,卦象在南。切记:落水卷花寻踪去,矜色盈华缚云中。千乌粉黛独揽月,空门倒走十二宫。”他突觉背后一阵劲风袭来,不假思索一跃而起,躲过了连体人的偷袭一掌。与此同时,张子凡的折扇掷出,上头附带的雷法将连体人逼退了几步。
  李星云听出他们呼吸急促,笑道:“看来你们被小妖女的老妈伤得不轻啊。”
  连体人屡次吃亏,心烦气躁,怒道:“打不过她,未必打不过你们。上!”
  李云昭愠怒道:“没完没了了是罢?!”
  姬如雪想到这一路上都是岐王挡在前面,自己几人几乎没有怎么出手,良心不安,“岐王稍歇,这几个人交给我们试试手。”
  李云昭与对方八人都交过手,早摸清了他们的底细。她见连体人盯着侯卿似笑非笑,衡量了下双方战力,放心道:“好,那你们小心。”她凝神观看战局,随时准备策应。
  昔年李嗣源教导张子凡时居然没有藏私,此刻张子凡一手通文馆点穴之术极为精妙,又兼学成了五雷天心诀,攻守皆备。陆林轩将乌柳心诀和青莲剑歌融会贯通,断剑挥出去势奇特,迅捷异常。雪儿的功夫是她亲自指点,剑法脱胎于古越国的越女剑法,只是她在传授时依据古剑法要旨而再加创新,于锋锐之中另蕴复杂变化,应该比用于斩将刺马的原版剑法更轻灵翔动。李星云年纪虽轻,但得袁天罡真传,一人身具天罡诀、华阳针法、龙泉七星诀三大神功,是四人中最难以对付的那个。
  蚩梦的刀法她倒是瞧不出有什么路数,但使得虎虎生风,时不时趁隙指挥蛊虫骚扰对手。
  连体人见己方人多,兀自处于下风,便想下场扭转战局。只是他俩身体一动,侯卿就倏然站到了他们身前,沾染火药的纸鹤缠在了他们相连的手上。连体人嘿嘿笑道:“侯卿尸祖,这样可没有用哦。”两人相连的双掌一同发力,纸鹤被他们掌力震毁,可他们的手掌和肚腹也是血肉模糊一片。两人竟似不觉疼痛,另外两掌犹如铁爪般连续进招。侯卿的笛子被花蝠子抓住,他力气不及不欲急夺,顺手推出。花蝠子接住笛子后手一松,笛子落在了他沾血的衣服上,鬼头幺转过身一掌推出,笛挟厉风,朝李星云天灵盖飞去。
  那边李星云专注对付眼前的敌人,哪里能顾得上连体人发出的杀招?侯卿身在半空,见那带血的笛子擦过自己身畔,微一犹豫,就要抬手握住。
  李云昭拽下颈下五兵佩,合掌一揉,变作一整块有份量的银饼,一扬手朝笛子射去,在侯卿接笛前打歪了笛子的飞行路径。骨笛去势不减,冲进一旁高树被树枝一缠才停下。
  李云昭惋惜地摸了摸自己光秃秃的项圈。她见侯卿怔怔望向自己,嫣然一笑:“怎么,是想好怎么赔我了么?”
  侯卿虽然遇上李星云这些人后霉运连连,但在几个年轻人心中一向是守护神般的可靠存在,充满了安全感。他们不会知道,在被降臣收留之前,他也只是个和姐姐萤勾相依为命,苦苦求生的孩子。
  这一次,他在除了姐姐以外的人身上,寻到了令人心安的感觉。
  这个美貌多情的姑娘啊。
  爱慕、敬重、欢喜……前所未有的强烈情感一时间涌向他的胸膛,他垂下了眼睛,不敢看向她。
  说什么孤云野鹤、飘然出世,还不是坠入尘网,身羁尘鞅?
  可是,遇上她……似乎总是不同的。不是仙人从云端跌落尘埃,而是月光被万顷花海拥抱,相映成趣。
  连体人见偷袭不成,便与旧部围成一个圆圈,将李星云等人围在中间。李云昭一抖长剑,拟为他们解围。一只大鸟突然飞入战局,头一甩,将叼着的令牌扔向了连体人。
  连体人看清上面的字后脸色一变,仰头看向姗姗来迟的尤川,“少祀官。”
  尤川道:“巫王有令,不必追逐这七人,将他们逐出苗疆地界即可。”见连体人不相信,声色俱厉道:“你们应该知道,敢违抗巫王命令者,当受噬目之刑、噬身之刑、噬心之刑。”
  连体人脸色一阵狰狞,但又畏惧那万分之一的可能,只好心不甘情不愿地让出一条路来。尤川从打斗时被毁掉半截的石柱上跃下,道:“几位,请。”
  蚩梦轻声道:“尤川哥,你……”到底是来帮我们的呢,还是来害我们呢?
  尤川只道:“跟我来。”
  连体人眼睁睁看着七人跟在尤川身后就要离开,一咬牙:“我们也送送几位‘贵客’。”
  李云昭一扬眉:其实尤川真正救的是连体人他们。刚才若不是尤川赶到,这些万毒窟的家伙恐怕就交代在这里了。这个年轻人总想着以温和的手段结束争端,让两边伤亡少些,可不容易啊。
  尤川说着逐客,带的路却越来越接近苗疆腹地。行至一处索桥处,连体人愈发觉得不对,正要责问少祀官是否想要叛逃。尤川转身,双手连扬,一口气掷出十几枚羽毛镖。趁着连体人与旧部拨打暗器的空隙,他拔刀一挥,将索桥一头斩断。
  李云昭身子一空,面前云雾缭绕,地势极高,但她轻身功夫极佳,也不怕摔死,倒是其他姑娘们有些危险。她一抓一掷,将姬如雪、陆林轩、蚩梦三个姑娘扔向对面那段完好的索桥头,让她们抓着索桥,顺着自然下落的索桥滑下。至于这几个大男人,皮糙肉厚摔不死的。她心安理得地将头上的银冠卸下抱在怀里,等待落地。
  连体人和旧部看他们这自杀式行为,不敢跟着跳下,传信将尤川叛逃的消息告知巫王。
  扑通扑通几声,八人落入了一处深潭,自上而下的巨大冲力被水势化去,俱安然无恙。李云昭一从水潭出来,头顶肩上就升腾起一股白烟,内力运转速度到达极致,不一会儿就将一身湿衣服烤干。除了侯卿,也没有人像她这样时刻注意形象,也没有人有这份相近的内力,所以一时间阿嚏阿嚏声不绝于耳。
  张子凡用怀里没被完全浸湿的火石打出火来,众人围着取暖。
  李星云问尤川:“为什么这么做?”
  尤川淡淡道:“无须多问。后面的路,我会尽可能帮助你们。”他不太想和李星云有过多的交流。
  “那我呢,尤川哥。对我你也不愿意说真话么?”蚩梦伤心道,“你说过,我老爸安好,但他却在万毒窟受尽折磨;之后你又说我老爸被囚禁在秘洞,还说什么责任在身阻拦我们,让我们走入了陷阱被毒王八围攻。可是,我还是相信你。这一次,你能不能不要再骗我了?”
  尤川讷讷道:“我以为秘洞那天……你已经和我绝交了。”
  蚩梦气道:“好好好,你想绝交是罢?绝交就绝交!小灰,你是我和他一起养大的,你想跟谁?!”
  小灰蔫蔫地叫了几声,像是父母和离被问要跟哪一方的无助孩子,左看看右看看,然后用翅膀遮住脑袋,拒绝回答这个问题。
  “小灰!你个叛徒!”蚩梦气得跺脚,差点踩灭了好不容易生起来的火。
  侯卿露出一个神秘的笑容:有人进展比他还滞后,太可乐了。
  尤川胆怯地拉了拉蚩梦的手,被甩开多次还是锲而不舍地拉回来,磨到蚩梦没脾气了才苦笑道:“不是我不想说,而是有太多事义父不让我知晓。这一回,我只知道晋王与义父达成了某种协议,具体内容我实在不知。”他叹了口气,“蚩梦,对不起。我一定会拼尽全力帮你救出蛊王。”
  蚩梦的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而且尤川哥……总是不同的。她也说不上有什么不同,但看着他皱着眉头一脸纠结痛苦的样子,她就不想多为难他了。“好了好了,我原谅你啦!下一次……下一次我再发现你帮着毒王八,我就不理你了!”
  侯卿:???师父你脾气太好了罢!
  李云昭对侯卿有一点愧疚:“刚才我其实吓了一跳。你的泣血录被阿姐借走了,你要是真沾了血可怎么办?”
  侯卿把收回的骨笛又递给她。李云昭不明白,侯卿点了点内膛,示意她看。李云昭看了之后忍俊不禁:“不愧是尸祖。”我说你总拿着骨笛吹吹看看在干什么,原来你竟将泣血录刻在了这里面。
  “最关键的部分在这里。”侯卿指了指长袍下摆。以前大家以为是什么诗赋呢。他看大家身上的衣服干得差不多了,起身道:“走罢。这次来苗疆帮你们,已经耽误我在中原学习火药的功夫了。”
  蚩梦喊道:“那你不和为师学驭蛊啦?”
  “学,当然学。但今日突然觉得占卜也很棒,只是不知道能不能拜师。”侯卿询问的目光朝向李云昭。
  李云昭一摊手:“看眼缘罢,但我会帮你说好话的。”
  张子凡记性甚佳,吟哦起李淳风留下的那几句诗:“落水卷花寻踪去……这应当就是如今十二峒的线索。不知大家有没有听过这样一种人,叫做落花洞女。”
  姬如雪道:“你是说苗疆一些女子,不染凡尘,甘心将自己嫁与神明的传说?”
  陆林轩佩服道:“你们怎么什么都知道啊。”
  蚩梦也道:“老爸也和我说过。不过我没见过。”
  李星云冒失道:“那有什么好见的?不就是一帮嫁不出去的女人么?”此言一出,他立刻受到在场四位姑娘的死亡凝视。他立刻举手投降,自己给自己大嘴巴子:“我错了我错了!那个……肝郁气滞,乃七情疾也。”
  蚩梦拿水泼他:“呸呸呸,你懂什么?那是一种虔诚的信仰!这种女娃娃,心地十分纯净,而且其他女娃娃干的活她们一点都不少干,和我们都是一样的,只是她们会等待有朝一日被神明迎娶,开心得很呢。”
  八人一路谈笑风生,并不寂寞,走近邻近一处小村庄找了一家客栈歇脚,蚩梦叫了茶润润嘴。
  蚩梦瞧了瞧沉默的竹马,知道他和自己一样虽然也是苗疆人,但知道的不一定比别人多多少,便问李云昭与侯卿:“大姐姐,小徒弟,你们两个知道这落花洞的位置么?”
  李云昭摇了摇头。侯卿继续他那没完成的泣血录镌刻,“就在苗疆南域。那边有个神秘的山谷,叫画谷。当年我暗寻十二峒时,其中有一种可能指向那里。但在前往画谷的必经之路上,被落花洞拦住了,就没再深入。如今看来,十二峒可能真的在那里。”
  陆林轩问:“可是你为什么没有深入呢?你不是对十二峒很感兴趣么?”
  侯卿回答十分果断:“但我对那里的女人不感兴趣。跟她们打交道,很麻烦,绕又绕不开,便到他处去寻了。”
  李云昭的思维十分发散:“十二峒搬家是什么时候呢?十年前我兄长来这里的时候,会不会也路过落花洞?”
  侯卿幸灾乐祸:“那可说不准。”
  尤川锅,你居然有18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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