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六章再见上官惠子(三)

  刘赐细细地端详这蓝神仙,经过这一遭磨难,他深知人心险恶,对谁都提起几分戒心。
  但他这么一看,觉着这蓝神仙说话似乎颇为坦然,倒不像歹毒之人。
  上官惠子说道:“听说道长很长时日没进宫了?”
  蓝神仙说道:“是啊,如今皇上对丹药越来越执迷,我也进宫进得少了。”
  上官惠子侍奉卢靖妃多年,见证了蓝神仙最得宠的那几年,那几年里蓝神仙几乎住在紫禁城里面,天天向嘉靖皇帝呈献炼丹药的秘方。
  上官惠子不禁问道:“您如今也少进宫了吗?”
  蓝神仙说道:“对,修仙是修心,成仙先是心成仙,万岁爷太执迷了,乃至沉迷于取处子精血炼丹这样的邪方,老道不敢苟同了。”
  “修仙是修心,成仙先是心成仙”这话倒是说到刘赐心里面去了,他一直很反感嘉靖皇帝这般不顾他人死活的修仙法子。
  蓝神仙看向刘赐,问道:“这位是?”
  上官惠子说道:“这位是我弟弟,老祖宗特许送他出宫的,先来道观歇几日脚。”
  蓝神仙拍了拍脑门,笑道:“瞧我这记性,李芳昨日派人和我说过一嘴,我修着法事,也没留神记着。”
  蓝神仙颇有些老顽童的姿态,说笑之下显得憨态可掬。
  蓝神仙又问上官惠子,道:“他是你弟弟?”
  上官惠子说道:“他与我在宫里面相依为命,这次我从苏金水手下逃脱,也多得他的援救,我认他当了弟弟。”
  刘赐愣了愣,他不知道他何时和上官惠子变得如此亲密。
  他对蓝神仙拜道:“见过道长,我叫刘赐,来道观歇几日脚,就要南下往南京。”
  蓝神仙笑道:“不着急,听李芳说你身上还有伤,是吗?”
  刘赐背上的刀伤还有些隐隐作痛,李时珍的医术极是高明,伤口已经基本愈合,但还需静养,至于刘赐的嘴,已经好得多了,嘴里面的皮肉已经基本愈合,只是咀嚼东西还有点发疼。
  刘赐说道:“是,背上还有伤。”
  蓝神仙说道:“那就别耽误了,上观里面歇息吧。”
  蓝神仙就要往那山门牌坊走去,上官惠子却仍是怔怔地望着北方,望着紫禁城的方向,她看见那黑暗中亮着星星点点灯火的一片地方,那里就是紫禁城。
  蓝神仙回头,说道:“上官姑娘,去则去矣,莫究莫问,大舍得才得大解脱。”
  上官惠子长叹道:“道长,你久未进宫,如今宫里面也是物是人非了。”
  蓝神仙笑道:“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人世如此,道法也是如此,走罢!”
  蓝神仙转头往山门走去,上官惠子又定定地看了那黑暗中的那片点滴星火一眼,转头跟随蓝神仙走去……
  ~
  刘赐和上官惠子跟着蓝神仙走进山门,沿着山路向上走着。
  蓝神仙没有带刘赐和上官惠子进道观的正殿,而是绕过正殿,来到道观的后头,后头是一片阔大的院子。
  蓝神仙带着二人走向院子中心的房间。
  上官惠子停下脚步,说道:“道长,给我们安置一间偏房就行了,我这弟弟还有伤,我得照料着他,我们得静养一段时日。”
  蓝神仙回头看着上官惠子,上官惠子避开蓝神仙的目光,似有什么难言之隐。
  蓝神仙叹道:“也好,你便好好静养一些时日吧,过后再说。”
  上官惠子垂下头,说道:“谢过道长。”
  蓝神仙带着他们来到角落的一间偏房,这偏房是并排的两间小房屋,正好可以住下上官惠子和刘赐。
  上官惠子说道:“有劳道长费心,我们自己安顿就行了。”
  蓝神仙说道:“时候不早了,你们早些歇息。”
  蓝神仙转头要走,临走前,他又说道:“上官姑娘,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人世所为,贵在顺其自然,顺势而为,望你莫强求。”
  说罢,蓝神仙转头走了。
  上官惠子愣愣地看着蓝神仙的背影,半晌才回过神来。
  她脸色苍白,那阿芙蓉的瘾头又在折磨她了。
  她对刘赐说道:“进去歇息吧。”
  说罢,上官惠子虚弱地走进她的房间了。
  刘赐看着上官惠子那虚弱的样子,不免担心,但也没有办法,他走进自个儿的房间。
  这是一间很清净的小房屋,布置虽然简单,但也颇为洁净,墙上还工工整整地画着一副神仙的壁画,瞧上去还有几分雅致。
  刘赐一路上瞧着这道观,就觉着这道观应该挺有钱的,那宫殿修得高大恢宏,连这么间小偏房都摆弄得这么像模像样。
  “那是难怪,谁让当今万岁爷痴迷修仙呢?……”
  刘赐胡思乱想着,在床榻上倒头睡去。
  ~
  深夜,刘赐正肆无忌惮地打着呼噜,迷糊中,他听到一阵阵“咚咚咚”的撞击声,把他惊醒了。
  他听清那“咚咚咚”的声响,不禁坐起来,面露惊恐,这是在一座山上的道观里面,半夜听到这样的声响是很吓人的。
  那声音继续着,时强时弱,飘忽不定,在黑暗中听起来甚为吓人。
  刘赐惊恐之下,不禁念起来:“南无阿弥陀佛……”
  但一想,发现这是在道观里面,忙又念:“天灵灵地灵灵,玉皇大帝快显灵……”
  骤然,他又听到微弱的女人啜泣声,这又吓得他头皮一麻,但仔细一听,发现那似乎是上官惠子的声音。
  他听清是上官惠子,忙就下了床榻,走出门外。
  外面月色如水,上官惠子的门紧闭着,刘赐靠在门上听着,果然听见里面上官惠子在啜泣着。
  他知道这时候敲门打扰是很不妥的,但他此时听得上官惠子哭得哽咽不止,听着像是把气都要哭断了,他还是忍不住敲了敲门。
  上官惠子的啜泣声顿了顿,她问道:“谁!?”
  刘赐忙说道:“姐姐,是我。”
  上官惠子愣了愣,问道:“你做什么?”
  刘赐说道:“我……姐姐你是不是不舒服?”
  上官惠子说道:“我没事,你走吧。”
  刘赐犹豫了一下,他想起方才那“咚咚咚”的声响,不免又担心,问道:“姐姐,你是不是那瘾头犯了?”
  上官惠子又禁不住啜泣起来,焦躁地说道:“我说了我没事,你快走!”
  刘赐听着上官惠子那不正常的啜泣声,更是担心了,他也不知走还是不走,就候在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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