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人约黄昏后

  今天的手术就是之前欧阳凡收治的脑膜瘤“天才儿童”，家属对欧阳凡的简历和能力非常信任，尤其对她提出的术中唤醒方案十分期待，一直坚持等到她回来上班才安排手术。
  楚海峰是脑膜瘤这块顶尖的权威，特地安排出时间和她一起手术，就是为了让她安心。
  欧阳凡自然求之不得，有了楚海峰，一旦手术里遇到什么突发情况，她也不至于手忙脚乱，就算不出事，也还能学到不少东西。
  实施术中唤醒是麻醉师的高端操作，楚海峰亲自调兵遣将，医大附院最好的麻醉团队也来参加手术了。
  手术室里，欧阳凡主刀操作，开颅后迅速定位到了病灶，而病灶也确实和之前预料的一致，位置在枕叶，已经有点延伸到颞叶区域。
  难怪影响了视力和记忆力，欧阳凡抿了抿唇，在屏幕上给楚海峰等人指明了位置。
  “可以开始了。”欧阳凡深吸一口气，“唤醒后我来操作。”
  楚海峰点点头：“小心点。“
  接下来便是麻醉师上阵，术中唤醒也不是常常遇到的情况，饶是资深麻醉师也难免紧张。
  好在有惊无险，看着小男孩缓缓睁开眼睛，大家都松了口气。
  “同学，还认识我吗？”欧阳凡眼中透出笑意，“我是谁？”
  “你是大夫。”
  欧阳凡不急不缓地操作手上的器械，语气柔和：“对，我是你的主治大夫，还记的我叫什么名字吗？”
  男孩眼睛茫然地睁大了些，他看不见东西，但却似乎在努力思考。
  视力没有问题，欧阳凡又看了眼屏幕，抬头对楚海峰说：“可以了。”
  楚海峰把视角换了一下，凑近屏幕放大观察病灶，点头：“好，开始吧。”
  这就意味着，要开始切除病灶了，欧阳凡深吸一口气，集中精神开始一点点地动刀切除。
  “我知道你的姓很特别。”男孩忽然冒出一句，他还很虚弱，声音也有点小。
  欧阳凡抬了抬眼：“是吗，哪里特别了？”
  “好像有个古人，我背过他的词。”
  欧阳凡动手切下一刀，正好碰到一处血管，鲜血涌出，她不慌不忙地接过止血钳，一面笑着说：“那你还记得那首词吗？”
  男孩皱起眉头，似乎在极力地回忆：“原本是记得的，可就是想不起开头。”
  “那你记得哪句？”
  男孩思索了一会，眼神追着她说：“人约黄昏后。”
  手术室里的医生们互相看了看，似乎都松了口气，这样看来记忆力并未受损很严重，而且视力状况一直良好。
  “所以，我姓什么呢？”欧阳凡含笑追问。
  “欧阳，你姓欧阳！”男孩的声音轻快了起来，“我想起来了，你是欧阳大夫。”
  “那你再想想那首词的开头。”欧阳凡点头，“去年？”
  男孩这一次倒是没有犹豫，直接背了起来：“去年元夜时，花市灯如昼。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欧阳凡故意说：“这首青玉案，写的真好。”
  “欧阳大夫，这首生查子元夕是欧阳修写的。”男孩小声纠正，“青玉案元夕是辛弃疾写的。”
  “哦，是吗？”欧阳凡手上一抖，终于把病灶整个切了下来，“看来你全都记着呢。果然是个学霸！”她把切掉的肿瘤放进旁边的托盘里，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楚海峰检查过屏幕，确认无误之后冲欧阳凡竖起大拇指。
  麻醉师已经调整好麻醉剂的剂量，小男孩又睡着了。
  “缝合就由我来吧。”楚海峰说，“你休息一下。”
  欧阳凡摇摇头：“还是我来吧，我没事。院长你来坐镇就行啦！“楚海峰能来已经是莫大的定心丸，这种事怎么还能劳烦他，要是传出去更该有人说三道四了。
  “还是我来缝合吧。”小马上前一步拿起了针线，“院长和主任你们都歇着，指导我来就行啦。”
  手术用了四个多小时，病人被推出去时，走廊里全是他的家属。
  欧阳凡走出手术室，就被男孩的父母拦住。
  “你们放心，手术很顺利，视力没有问题，语言和记忆功能也都还好。等病人清醒之后，如果没有其他问题，就可以转普通病房了。至于进一步的治疗方案，咱们等病理分析结果出来再讨论。”
  夫妻俩松了口气，又和她道谢。
  “主要还是感谢我们楚院长，他本身就是脑膜瘤的顶尖权威，手术从方案制定到实施，都是他的大力支持。”欧阳凡赶紧把楚海峰推出来，“而且术中唤醒难度较大，也是他调集了附院最厉害的几位麻醉师跟进手术，才会这么成功。咱们都该谢谢楚院长。”
  夫妻俩果然都转向楚海峰，一边道谢，一边又止不住地询问孩子的病情。
  欧阳凡趁机赶紧溜之大吉，她快饿疯了，洗个澡去吃饭是她眼下唯一的目标。
  楚海峰在食堂寻到人时，欧阳凡已经吃了多半碗面，正端了一份烤肉回来。
  “中午就吃这么多啊？”楚海峰放下餐盘，在她跟前坐下，“饿坏了吧。”
  欧阳凡老脸一红，把烤肉盘子推了推：“院长你也吃。”
  楚海峰忍着笑：“你这是请我吃？”
  “是啊，请你吃。”欧阳凡看了眼香喷喷的烤肉，有点流口水，便又加了一句，“咱一块吃。”
  楚海峰笑：“原来你说的请我吃饭，就是这么个请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