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到战乱年代后 第32节
在将近三十多人的帮助下,豆种和麦种不到半个时辰就全被种在了地里,黄昏时分,众人一起回了庄院。本来院子就不大,现在多了一些人越发的拥挤,阿苓还有几个小娘子干脆挤在郑文内室的侧间,七娘子今晚要和郑文在一张塌上睡觉。
夜空中繁星很多,说明明日是个大晴天,郑文从后院手持火烛准备回屋子里,看见了坐在院子里望着天空的郑山,隐在黑暗中不说话沉默地抬头看着夜空,像一座假山,只能看见一个隐约的轮廓,她起先被吓了一跳后才把人给认了出来。
是郑山。
她慢慢地走了过去,火烛的慌忙把郑山的目光从夜幕中吸引开,他看了过来,见是郑文才站了起来,有些慌忙地行了一个礼,“女公子。”
郑文嗯了一声,看见少年在夜幕下被模糊掉越发显得稚嫩和瘦削的脸庞,突然想起了阿苓之前说的话,于是也不准备走了,直接坐在了他的旁边,示意对方也坐下。
郑山有些局促地坐在郑文旁边,还好石头够大,要不然这孩子都快掉在地上了。
郑文抬头看着夜幕中的星星,这里的夜空很漂亮,清澈透明,远远看上去,像是一片碎钻一样,她看向一旁沉默的少年,“你很喜欢星占学?”阿苓在白日告诉过她,郑山时常去找小西院中会天文和堪舆的方士。
郑山点了点头。
星占学可不好学,星空浩瀚,你要精通星象学,就必须记住星图上的每一颗星星,它们都有自己独特的含义,一颗星星的移动可能就象征着一位星官的陨落,记忆力和观察力是占星术士与生俱来的天赋。
不过现在的星象学正是萌芽阶段,之前郑文就已经了解过这方面的知识,因为自己身体的特殊性,她一度怀疑过这个世界鬼神之说是否真有的存在,或者说是最开始有一位异人为了保护自己才创造了鬼神之说。
于是有一段时间她对星象学和天文学等一系列古里古怪似乎暗含着特殊计量的术法特别感兴趣,可最后发现其实大多术法只是叫术法而已,它们并无任何特异功能,也不能预言未来,当然也有可能她接触地都并不是高人,他们只是习得一点皮毛,所以对此道并不精通。
她侧头笑着询问,声音温和,面上的笑也是随意而闲适的笑容,就像在好友聊天一样,“你怎么不去选相柳当先生?他可是于相术一道学识极为渊博。”
郑文当初第二次单独进入小西院时,那位古里古怪的老头围着她看了一圈,摸着自己的胡须眉头皱地老高,嘴里嘀咕着看不透看不透。
她当时只感觉到莫名,于是笑着询问对方看不透什么,谁知那位老头瞥了她一眼,只说了一句,“不知道哪里来的鬼丫头。”然后就离开了。话虽不明,可却正中郑文身份。
也是那次,郑文才觉得这位老头可能真是位高人。
相术虽称为相术,听着是一门术法,与神仙诡异手法挂上了联系,可实际上,相术指地是看人识人辨人。
郑山看了郑文一眼,她不知怎么就察觉到了其中的含义,有些失笑道:“怎么?看不起相术?”
郑山这才道:“星图能观江山命脉,天下浮沉,堪舆能识天下龙脉,奇门遁甲之术,相术却只能观人福运,不见大事只识微末。”
这话是有些道理,郑文却差点绷不住脸上的笑意,心想这孩子心气还挺高,不厉害的不学,现在还在识字读书阶段,就已经想到了天下大事了。
她忍住笑,看着面前这个个头还没有她高的少年,虽然面庞稚嫩,可一双眼睛极亮,看什么都带着希望,像是夜空中燃起的火种一样。
“那你以后想干什么?”她决定从最初的起点开始询问,或者说是引导。
郑山的目光克制地看向她,谨守着尊卑之礼,目光没有落在她的面上,而是虚虚地定在一个点,面上是有些疑惑的神情。
郑文突然意识到,郑山目前还是她的奴仆身份,因为卖身契被限制住,身为一个奴仆也许他根本就没有想到未来自己想要干什么,他刚才的那句话只是他目前的一个想法。还行,没有太好高骛远。
“郑山,若我放你自由身,你以后是想在当农户、匠人还是贵人的食客?”郑文想了想后,慢慢地抛出一个又一个选择,“或者是一袭青衣,当一位名不见经传的乡野先生?”
郑山这才抬眼看向郑文,视线第一次与她的目光相对,不过片刻又低下了头,在黑夜中可以看见有些泛红的耳尖,他最终还是顺从自己内心的答案,“贵人的食客。”
在郑文的意料之中,在识字之后人总会生出野心。
她并未表现出让郑山不安的情绪,继续问道:“如今天子晏驾,诸侯混乱,有大国林立,有小国依附,礼崩乐坏,诸侯越制,那你可想过要辅助哪一位贤主?”
郑山愣住,他虽聪慧多思,可目前信息缺少,根本不知各国诸侯王公的情况,也无从做下选择。
郑文笑了笑,对上那双被她问住了的眼睛,代他回答:“你不知道。”
她在郑山的视线下慢慢说,像是在这位少年的前方道路拉出了一根看不见的线,“郑山,你不知该选谁为你未来的主公,这个星图不会告诉你,堪舆也不会告诉你,它们可能告诉你天子驾崩,王国混乱,有新主将起,可是不会告诉你新主到底为谁。”
“但是相术会告诉你答案。”郑文第一次对一个少年说如此多的话,这是除了阿苓之外她尽心尽力教导的第二个人,她看向郑山的神情很认真,“郑山,你要知道这人世间有人数万万,每个人都有一张面孔,你要学会识人辨面才能选出你能尽心尽力辅助的君主,相柳的相术不只是术,他是看了人世间的千张鬼面才形成了自己的道,在自由之前你要学会他的道。”
“女公子想让我学相术?”郑山听到了郑文的话后询问。
郑文肯定:“是想让你学会辨别人心。”要不然一出去,世道便叫你做人。 “学了相术便可择明主?” 郑文:“相术是教你识人,你看人千万,自会辨别诡测人心。”
郑山沉默许久,只问了一句话,“那女公子,你要我做些什么?”
郑文转身看着夜空中的星星,“不做什么,只爱人而已。”不管身在何位,有多富贵荣华,那时候请想一想人世间还在受苦的人,为他们留一条路,能活下去的路。
第61章 学好数理化
爱人说起来简单,却比世上的大多事都艰难。到达权利巅峰的帝王都不一定爱人,更别提世上无数攀登的野心者。
就像清朝末年的太平天国运动,谁也不说不清他们领袖者的最初的宏愿是什么,只是他们最后都变成了另一种封建帝制下的欲望品。人的一生就是在与各种欲望作斗争,而大多数人活到最后都忘记了自己最初的目标。
她对她收养的这些少年的要求说简单也简单,说难也难。
郑山却像是反应了过来,察觉到郑文话里的意思,“女公子,你将来要放我们自由吗?”
其实自从卖身的那天,他就再也没有想过自己能离开郑府,也许他和他的阿母一辈子都会待在这个狭小的宅院。
郑文站起来,笑了笑没回答这个问题,而是拍了拍少年的肩膀:“回了宅院后,便去小西院找相柳吧,那老头矫情古怪,拜师估计不会太容易。”
郑山看着郑文。他觉得自家女公子不止是想法与众不同,在很多地方都带着一股不拘世俗感很少有人会教导奴仆认字,很少有贵女愿意同仆从平和说话,甚至还下地干活,不仅如此,还拉着自己的姊妹一起下地。
郑文和郑山说完那句话后就手持快要熄灭的火烛穿过院子回到了自己的屋子。躺在床榻上的七娘子已经熟睡,听见屋内的动静后,极力睁开,软绵绵地叫了一声阿姊,郑文把灯火熄灭,对着床榻上的小姑娘说了句睡吧,然后自己也脱了衣裳上了床塌,不过片刻就睡了过去。
翌日她醒来时,旁边的七娘子也睁开了眼睛,两个人都听见了院子里的读书声。应该是那些少年们在温习功课,过几日便是郑文设定的一月考核日,根据他们学习进度的不同,郑文对他们的安排也不同其奖励也不同,她极大地给予了那些少年这个时代最好的识字条件。
郑文起身穿衣,七娘子就像一个没了筋骨的人一样赖在床上,头埋在被褥中,不肯起床。
郑文穿上了外衣,才询问:“七妹,我给你的那卷算法手册你会了吗?” 七娘子不出声。
郑文把自己的头发梳理好后,走向侧间,让候着的仆人打来洗漱的热水,才回房对着还赖在床上的人道,“过几日的考核你也要与他们一同参与。”
七娘子这才猛地抬起炸毛了的头,哀求叫道,“阿姊,我还未背诵完。”
郑文不理,听着身后慌乱的起塌声笑着走出了内室,在侧间洗漱好后才出了门。今天依旧是一个大晴天啊,她想。
因为这边院子实在是狭小,郑文也就未顾得上男女有别,都把人安排在了同一个院落,现在那些少年们都散落在院子合个角落里,手中持有一卷书简,念念叨叨,有的人甚至还半蹲在一块大石头上,背书的姿势各种各样。她一向让这些人自主行事,不加约束,追求崇真和效率,只要他们能完成任务,爬上树蹲在树上背书都可以。
郑文走过去,除了几人看见连忙唤了声女公子,其余大多的心神都陷在了自己的一方世界里。她点点头并未出声,让他们继续,在人群中找到了阿苓,她此时半蹲在地上在和一个小姑娘讲述如何算算,运用的例子就是他们一个月会吃掉多少粮食。
在旁边听完了全程,郑文才笑着出声,“阿苓,你真的可以出师了。”她不需要阿苓掌握后世的微积分,高等函数那些算法,简单的加减乘除已经足够应用当前的生活问题,而阿苓看样子一直在锻炼自己,最开始阿苓可是阿拉伯数字都记得很困难的人。
阿苓和那位小姑娘都站了起来,郑文发现还是熟人面孔,就是昨日的那位排行二十三的小姑娘。
“你已经把数法表背下来了?”很多人熟悉阿拉伯数字都需要花费一两周时间,对于他们来说,此时就相当于后世刚接触熟悉的小学生。
小姑娘迟疑地点点头。
郑文其实有些惊讶。这比大多数人都快了许多,已经勉强能赶上郑山的进度。
她顿时有了兴趣,询问阿苓上次对方的考核结果如何,阿苓说出了一个排名,三十三名,倒数第二。除了每个月的大考核,平时也会有小的课业,算是小考核,她有意训练少年们平时的扎实功底。
这说明这个小姑娘进步很大。
小姑娘听见这个数字却有些尴尬和窘迫。
郑文笑了笑,沉思了一会儿,对着小姑娘温声说道,“你回去后也去小西院找一位先生拜师吧。”
她觉得这位小姑娘能再短短的时间内有如此进步,肯定是有一定的慧根和花费了比旁人更多的时间和努力。这世界上的平常人很多,但最终能成为伟人的平常人却很少,她希望这位小姑娘能突破这个时代的局限性,成为少部分中的一个。
二十三听到这句话立刻抬头,有些惊讶地看向郑文。她是除了郑山以外另一个得到女公子开口允许可以进入小西院的人。
“回去以后好好想想自己以后想做些什么,再去小西院看哪一位先生适合你。”郑文想到之前的郑山,于是对着小姑娘说了些自己的意见,希望对方能找到适合自己的方向。
在对方点了点头后,她面带微笑地赞赏了对方几句,看见对方脸上的羞涩和克制地雀跃后才带着阿苓走向前院。她也是从幼年过来,知道对于这些孩子来说,她的几句肯定也许比一些物质奖励更令他们惊喜。
这些天她虽每日都会下地,可总要沿着庄院附近跑上几圈,这次阿苓来了,干脆拉着阿苓陪跑。
庄院虽不大,可外墙一圈算下来也不短,郑文跑了四圈后就有些气喘吁吁。
她慢慢地沿着院墙走路,开始梳理近些天从各方面收集而来的讯息,一点点地在脑海中建立起一个逻辑框架图,这可以让她在遇见突发事件时可以迅速反应,做出正确的抉择。
阿苓静静地陪在旁边,跟随着郑文的步伐,偶尔抬头看一眼身前的人。
郑文突然停下步伐,看着不远处巡逻的兵士,转身询问身旁的人,“阿苓,你觉得公子奭想隐瞒我什么?”
她其实还有一种猜测,那种猜测与她身怀的秘密有关,可是也不太可能,她并未感觉到毛骨悚然的危险感。这次她因为情报短缺,根本无法猜测出公子奭如此因为的真正缘由,只是有一种感觉,这件事可能与郑勷有关,或者郑勷没有死,公子奭是想要把她当做要挟郑勷的一个重要砝码。
虽然劝说其他人不要担心,可是郑文自己却因为这块悬起来的石头而隐隐不安。
阿苓没有回答,静静地在旁边等待,她知道女公子只是为了理清男孩中的一些疑问,并不是真的在询问她。
不过再担心也无用,想不明白的郑文干脆放弃了猜想,决定下午就回府,于是她上午半天照常带着三十多位少年在三百亩田地周围转悠了一圈,让他们记下田中耕作人数,并根据这些人的大约饭量来计算每月每年需消耗多少钱财的谷物。
这是这次外出不知的小课业,严格来说并不难,只是需要仔细考虑,他们需要考虑到这些难民一餐用掉多少谷物,大人小孩是否有所不同,谷物价格是否稳定,并大约估计其上涨趋势来进行计算,里面涉及的算法并不困难,这次作业本质上其实就是一个很小的项目活动,主要锻炼地是这群少年的组织协调控制能力,数法倒在其次。
下午时分,郑文便让阿苓和田几他们去把车马整理一番,回到屋子搬了一些奇怪的陶盆子出来放在车上,七娘子还有些意外,“三姐,我们这是要回城?”
“对,回城。”郑文让田几他们用草木绳子把这些陶盆子固定在车上,避免回去路上颠簸把这些陶制器皿都给颠坏了。
七娘子是第一次看见这些东西,有些好奇地打量,每个陶盆子上面都盖着一些稻草和粗布,她也看不出来里面装着什么,但知道极重,她根本搬不动。
她问了才知道里面装着都是浸泡在水中已经发了芽的麦种和豆种,“搬这些回去做什么?”七娘子感觉到震惊,看着自己的阿姊觉得对方可能真的是爱上种田了。
郑文拍了拍对方的头:“问那么多干什么?回屋子换身衣服,把自己的物事全都收拾好,申时之前我们必须出发。”这里回去大约要一两个时辰,路上稍微耽搁一下,城门就关闭了。
七娘子嘀咕了几乎才走进了屋子,等郑文让田几把陶盆子都搬上了牛车,附近的旅贲什长才姗姗来迟,“郑小娘子,你们可是要回府?”
郑文点了点头,“东西都已经装好了。”
什长看了看听在院子门口的牛车,出乎郑文意料之外他什么话也没说,转身就吩咐手下的兵士也去准备,只留下了一部分人守候着庄院,其他人都跟着他一同回府。
郑文看了对方好一会儿后,脸上浮现出微笑,让田几和对方客套地说着话,她自己则回了内室去换衣裳,毕竟回府她总不能穿着下田的粗布裋褐回去,要不然甫准要跟在她后面说个不停,生怕自己污了他家公子高贵的双眼。
旅贲什长吩咐后,整个院落的速度都快了不少,不过一刻钟就收拾好了所有的行装,郑文她来的时候本就是双手空空,于是回去除了带一些农产品回去也没有别的物事了,队伍在未时三刻就开拔上路。
一路上倒还算安全,没有遇见什么不太平的事或人,只是在途中时一队骑着快马的人突然从虢城的方向而来,速度很快,起先什长还警惕着,后来发现对方只是一队过路兵士,似乎在赶路,根本就没有看他们一眼。
只有走在郑文马车旁边的霍仲却突然转身有些疑惑地看着那队越来越远的骑士们,皱了皱眉头,觉得最前面的那人似乎有些眼熟,不过对方马速太快,他根本就没看太清楚。
一个时辰后他们一行人安全抵达城门,很快就达到了郑府的侧门。
把田几他们留下卸载东西,交待他们把这些陶盆子放置在哪间屋子后,郑文马不停蹄地带着阿苓绕了一圈去了公子奭所在的前院。比起她走的那几天,院子的人好像又少了一些,不过守门之人还是熟悉的面孔,她踏上石阶时,对方如同往常一样并未阻拦,于是她直接进了屋子,正要说话,就听见内侧传来公子奭冷静而平淡的声音。
“再派一些人出去,混淆他们的视线,不要被他们发现人在我们这里。”
第62章 邀春日狩猎
甫从内侧出来,刚好就看见站在门口不远处的郑文,面上有些惊讶,然后唤了一声郑小娘子,像是在告诉里面的公子奭外面有人。
郑文一时猜测不出对方是惊讶她会出现在这里,还是她竟然如此早得便从庄院回来了。
甫的这声惊讶声后,他向内侧看了一眼,似乎得到什么命令,对着郑文微微弓了腰然后就走了出去,应该是去吩咐底下的人去执行刚才公子奭的那个命令。
她心中猜测对方口中的他们和不要被发现的人到底是谁,就发现公子奭慢慢从内侧走了出来,正站在不远处看着她,面上并无惊讶,甚至还带着一丝笑意,对她的出现并未表示惊讶,似乎并不怕刚才的话被她所听见,而对方脸上的宽松笑意把浑身的清冷气质都降了一些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