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辇
其实,他们也不必那么针锋相对,可以试着做朋友的,羿宁想。
燕煊见他脸色和缓,知道是自己的魔血发挥作用,心下稍微放松一些,又想起刚刚羿宁对他的排斥,恶劣地扯起嘴角对羿宁道:“不用谢,喝了我的血,你的命就是我的了。”
羿宁瞬间反应过来他的意思,他的血可以控制人的生死:“你——”
其实刚刚有一瞬间,他真的以为燕煊是真心对他好的。果然没法和他做朋友。
“嗯?尊主,那血不是……”甘儿刚要开口,就被燕煊打断道,“闭嘴。”
“哦。”甘儿乖巧地闭上嘴,只是眼睛还滴溜溜地在羿宁和燕煊身上转。
尊主为什么要骗这个人类修士呢,那血明明只有增长修为抑制毒素的作用啊。
羿宁不知是该恼怒他用血操控自己,还是该感谢他放血救自己。他讨厌被人拿捏生死的感觉,尤其这个人还是燕煊。
“愣着做什么,该走了。”燕煊抬眼看了看榻上的羿宁淡淡道,必须得先把毒解了,他的血只能抑制一时而已。
羿宁沉默不语,没有回他的话。
又一次因为那一点点微末的温暖,轻信了他人,如同他被宫修贤背叛那样,燕煊也不过是有目的的帮助他而已。
早该清楚这一点,可是对上燕煊伸过来的手,破裂的伤口,羿宁却无法真正的恨起来。
他只痛恨这样贪图温暖的自己。
身旁的甘儿却已经听明白了,兴奋地靠过来问燕煊:“尊主,你们要去感临城解毒吗?带上甘儿一起去吧!”
“不带。”燕煊干脆利落地拒绝了,甘儿的小脸立马耷拉下来,委屈巴巴地看向羿宁,又有了主意:“尊主,我可以帮你保护这个没有法力的人类,这样你不在的时候也能放心啦!”
这句话让燕煊的动作一顿,他懒散地掀起眼皮看向羿宁,说道:“羿宁上仙需要人保护么?”
羿宁知道他是故意的,燕煊现在像是生闷气一般,语气句句带刺。难道就因为自己刚刚不喝那盏血,所以他生气了?
甘儿不知道他俩之间的暗流汹涌,她呆呆地看着羿宁,两条小腿打着颤躲在了燕煊身后,哆哆嗦嗦地道:“他他他、他就是羿宁?”
羿宁上仙这四个字,只要是魔修便无人不知。当年一剑屠戮数千魔修的传说成了所有魔修的心头阴影,在魔界,提羿宁的名头是能把魔界小孩吓哭的。
甘儿觉得自己站不稳当了,她转身想溜,却被燕煊揪住了后领子,耳边传来了她家尊主慵懒的嗓音:“跑什么,本座突然觉得你说得对,准你一起去吧。”
“尊主我觉得羿宁上仙应该不太需要我……”甘儿欲哭无泪地抱住燕煊大腿,却又被捉起来,这回是直接被燕煊丢到了羿宁身边。
羿宁看着燕煊,又低头看向发颤的甘儿,平静地开口道:“你不必害怕,我已经没有法力了。”
他的声音很淡,却莫名叫人安心。甘儿眨巴眨巴眼睛,她怎么觉得羿宁上仙没有那么恐怖呢,而且身上香香的,闻起来好像很好吃,甘儿口水要流下来了。
见他如此温顺的示弱,燕煊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不,羿宁不是这样的。他就应该站在最高处,永远俯视着众生。
“走了。”燕煊声音沉沉地,又吩咐甘儿道,“去把魔辇带过来。”
甘儿点点头,恋恋不舍地从羿宁身旁离开,去殿外把魔辇牵了来。
魔辇是一只通体墨黑的马拉着的辇乘,外表看似是人间华贵的马车,实际上能一日千里,且坚不可摧。
羿宁看到魔辇,猛然回想起从前燕煊坐在这里的样子。
九年前,那时的燕煊不过十六七岁,日日来纠缠他,羿宁烦不胜烦。有一日他从魔辇里看到车帘微微掀起,燕煊低着头小憩,睫毛浓密纤长,看起来乖顺可爱,熟睡时和人类十六七岁的孩童没什么两样。
那时羿宁想,如果是个人类孩子该有多好。
似乎察觉到羿宁的目光,燕煊猛然睁开眼睛,像个小魔头一般扯开嘴角朝他笑了笑,下一秒便飞身过来,魔雾缠绕住羿宁,被他一剑劈散。
“上仙,偷看我做什么?”魔雾散去,他听到燕煊靠在他身旁低低地说。
思绪收回,羿宁看着燕煊落座在他对面,心头萦绕起奇怪的感觉,他们竟然也有和平共处的一天,甚至坐在同一副座驾上。
“怎么了?”燕煊发现羿宁的目光一直落在他身上,随口问了一句。
“没什么。”羿宁看向窗外,掩去了眼中的神色。
刚刚那一刻让他觉得燕煊好像从来没有真的想杀他,无论是九年前,还是九年后。
*
“要不要吃点东西?”甘儿坐在羿宁身边,从自己的储物戒里面掏出一块干粮递给羿宁。
羿宁刚想说自己辟谷多年,却想起他现在已经没有法力了,于是便伸手接了过去。
看着羿宁小口小口地吃东西,倒也是件新奇的事,好像神仙跌落凡俗,染上了红尘的颜色。不过,当人类就是麻烦,燕煊轻轻地瞥过去,从储物戒里取出一颗雪莲果,丢给羿宁。
羿宁:……
见他不理睬,燕煊又从储物戒里取出各式各样珍贵异常的圣果灵丹,一齐丢给羿宁。
羿宁终于忍不住把燕煊的手按住了:“我吃干粮就行。”怎么感觉燕煊像是在给他喂食一样。
燕煊看着那只按在他手背上的手,微微挑了挑眉,不作声了。
甘儿流着口水看向那颗雪莲果,感慨道,她家魔尊还是出手太阔绰了。这可是以前其他魔族进贡来的,价值连城呢。
“上仙你要不饿我能啃一口这个吗……”甘儿的小手悄悄摸上了雪莲果,却被燕煊冷冷的眼神吓退了。
这是给羿宁吃的,他现在就是个普通人类,和他抢吃的我就揍你。
甘儿莫名其妙读懂了燕煊眼神里的意思,呜嘤一声,乖乖缩回了角落。
过了一会,一颗又圆又大的雪莲果从她面前晃了晃,甘儿欣喜地捧住,耳边响起了羿宁冷清的声音:“吃吧,谢谢你的干粮。”
他总是这样,对小孩温柔以待,不管那小孩是人类还是魔修。
燕煊莫名烦躁起来,早知道就不让甘儿跟过来了。
“也谢谢你。”
羿宁垂下眼睫,轻轻地对燕煊说。
他只是性格淡漠,但他知道感恩。谁对他好,羿宁都能分的清。
燕煊心尖微颤,撇过头去轻轻“嗯”了一声。那点烦躁之意,刹那间便烟消云散了。
夜色渐浓,魔辇的速度却丝毫未减,看来天亮便能到感临城了。身旁甘儿已经呼呼大睡起来。羿宁靠在窗边,努力撑着困意。
“睡吧,”燕煊淡淡地开口,“我要杀你你活不到现在。”
这点羿宁自然是清楚的,只是他还是不愿轻易放松警惕。但是他主动提起,羿宁也想和他谈一谈:“那你为什么不杀我。”
“你很想死吗?”燕煊不耐烦道,为什么在羿宁心里,他总是时刻盼望羿宁死呢?
羿宁默了半晌,缓缓开口道:“不想,”顿了顿,他抬眼看向燕煊,眼底是一片清亮的月光,“你想吗?”你想让我死吗?
燕煊被这样的目光看得呼吸一滞,强耐下躁动的心跳,撇过脸去,声音极轻极淡地回答:“暂时不想。”
暂时不想的意思,是以后会想吗?
但羿宁知道,这可能已经是燕煊能做出的做大让步了。毕竟,曾经亲手把他封印在后山的人是羿宁。不恨他已是万幸。
“谢谢。”羿宁觉得自己已经和燕煊说了太多遍的谢谢,可是除了这话,他也没有其他的话能说。
他在利用一个自己亲手封印过的人,帮他摆脱逆徒、解除咒毒。这种事,本不应该出现在羿宁的人生轨迹里。
不知是不是夜深的缘故,他突然想要回报给燕煊点什么,来抵消他此刻内心的难安。
“睡吧。”
“其实可以做朋友的。”
两个人同时开口,燕煊愣住了,看着羿宁微微泛红的耳尖,奇怪道:“你说什么?”
羿宁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这话多么蠢,燕煊这样的魔尊,怎么可能没有朋友。况且自己还封印了他九年。
只是羿宁没有朋友,所以才觉得这样的感情尤其珍贵。
“没事,我……”羿宁黯然地挪开目光,却听到燕煊开口:“当然可以,”他突然凑的极近,带着危险的笑意道。
——“但是羿宁上仙和我这样无恶不赦的魔修做朋友,岂不是败了名声。”
太近了,他们靠的太近了,近到不必出声,就能听见自己的心跳。羿宁的指尖微微蜷起,低声地说:“渴。”
“你!”燕煊被渴咒压制,恨恨地磨了磨牙,迟早有一天,他要让羿宁说不出这个字来。
见他恼火,羿宁扭过头去,隐去了嘴角的笑意,靠在车窗边沉沉睡去了。
知道他是故意的,燕煊低声骂了一句,将自己的外衣丢在了羿宁的身上。
*
一夜熟睡,羿宁醒来浑身还是暖和的,魔辇已然停在了城门内,不知是什么时候进的城。
“怎么不叫我?”羿宁连忙起身,魔辇内已然没有燕煊的影子了。
甘儿嘴里叼着块饼子,吐字不清道:“尊主去打探消息了,他让你先吃饭。”说完,甘儿把几块用油纸包着的饼子塞进了羿宁的手里。
饼子还热烫着,散发着阵阵面香,羿宁抿了抿唇,他没想到燕煊还会替他记着早饭这件事。
以前宫修贤从不会记住这等小事,就像花灯节那晚,他在山门前等了数个时辰,却只等到艳粉的花灯和破败的残烛。
他不明白,连燕煊都能做到关心他吃早饭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为什么宫修贤做不到。
说到底,还是不够真心。他这个师尊,对宫修贤来说已经不够新奇了。他只把自己当成他所拥有的物品,是占有欲,而非是爱。
待他吃完,魔辇的车帘正好被人撩开了,燕煊的目光定在羿宁身上,说道:“吃完了吗?”
羿宁点点头,突然觉得有点好笑,燕煊明明比他年纪还要小,却总喜欢用居高临下的命令语气同他说话。
“嗯,走了。”燕煊转头要走,羿宁连忙叫住他,说道:“去哪?”
羿宁身上中的是魔族咒毒,对此再了解不过的就是魔族中人,燕煊的眸光略过远处高耸入云的琉璃塔尖,被团团肉眼不可见的魔雾笼罩着,那是感临城的城主之府。里面有能给羿宁解毒的人。
他眸光不着痕迹的掠过羿宁的耳边,上面有一缕刚睡醒时翘起的发丝,面色淡淡道:“去给你解毒。”
“哦。”羿宁从魔辇上下来,擦过燕煊身边时,对方突然伸出手,碰了碰他的耳朵。
又轻又快,仿佛蜻蜓点水,那缕不听话的发丝融入了羿宁如瀑的墨发中。羿宁疑惑地看向他。
“有虫子。”燕煊面无表情扔下这么一句,转身走在了羿宁前面。
是么,怪不得他碰过的地方,痒痒的。羿宁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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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煊:撩老婆秀发成就达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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