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节

  从过年前到现在,这宫里谁最忙,自然是皇后。年前忙着准备过年的工作,过年期间也要接待命妇,还要操办宴会。
  皇后刚准备歇下,没想到皇上会过来,也来不及重新整理仪容,披散着长发,穿着里衣迎驾。
  “臣妾给皇上请安。”
  景琮弯下身,亲手扶起皇后,问道:“皇后这么早就要睡了?”
  “皇上,臣妾不知道您会来,这副模样太失礼了。”
  “是朕打扰你休息了。”景琮牵着皇后在榻上坐了下来,仔细地打量了下她的脸色,见她眼下有黑眼圈,神色有些憔悴,想来是这段时间累得。
  “皇后,这段时间辛苦你了。”
  被皇上关心的皇后,心里十分感动,轻轻握住皇上的手,温柔地笑道:“比起皇上的辛苦,臣妾不算什么。”虽然后宫不得干政,但是前朝发生的事情,后宫的妃嫔们都知道。现在,北漠那边还在打仗,皇上心里一定不安心,这个年怕是过得不舒坦。
  “过年进宫的人比较多,你要派人盯着点,省的出乱子。”
  “皇上说的是。”皇后也怕过年期间,有人趁机胡来,早就派人盯着,幸好这几天没有人乱来。
  景琮见皇后累了,没有和她多聊。聊了一会儿,就离开了承乾宫。
  “娘娘,皇上怎么走了?”吴嬷嬷见景琮走了,心里有些替皇后不满。“您这么辛苦,皇上应该留下来好好陪陪您。”
  “皇上就是因为想让我好好休息,这才离开的。”
  吴嬷嬷听到这话,一脸疑惑不解:“奴婢不明白。”
  “皇上要是留下来,我就要伺候他,就不能好好休息。”皇后眼里是满满地柔和,嘴角扬起一抹甜蜜地笑容,“皇上就是因为心疼我,这才离开承乾宫。”
  还真被皇后说中了,景琮今天睡了一下午,现在一点睡意都没有,就不留下来陪皇后,省的到时候让皇后无法睡觉。
  吴嬷嬷听了后,心里又开始为皇后娘娘感到高兴:“娘娘,皇上真是体贴您,是奴婢误会皇上了。”
  “我累了。”虽然她跟皇上说不累,但是这段时间她累得不轻。
  吴嬷嬷伺候皇后娘娘睡下后,就去了外面守夜。她想着,皇上和皇后娘娘的感情越来越好,等皇后娘娘生下皇子,很有可能会被皇上封为太子,到时候皇后娘娘这一生就无忧了。
  皇后娘娘苦了十年,终于迎来属于她的好日子。
  此时,钟粹宫里,罗才人靠坐在床上,轻抚着微凸的肚子,神色若有所思。
  千儿把刚刚煎好的安胎药端了过来,“主子,喝药了。”
  罗才人回过神来,伸手接过药碗,趁热把安胎药喝了下去。
  “这安胎药要喝多久?”
  “杜太医说三个月后,等龙胎稳定了就不用喝药了。”如今主子怀有两个多月的身孕,胎像并没有稳定,所以需要喝安胎药。
  罗才人蹙着眉头,一脸忧愁地说道:“就算这个孩子平安出事又能怎么样?”
  千儿听到主子这么说,心里很是诧异,不明白主子为什么这么说。
  “主子,您怎么了?”
  “千儿,我只是一个小小的才人,是没有资格抚养孩子的。”罗才人刚开始得知自己怀有身孕,心里是十分激动和高兴的,但是很快她就开心不起来了,因为她发现她无法抚养自己的孩子。她千辛万苦生下来的孩子,结果要送给别人抚养,她不服也不甘心,但是又能怎么样,规矩摆在这里,除非皇上升她的位分,让她成为昭仪,但是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千儿听到罗才人这么说,一时间陷入了沉默。的确如主子说的那样,才人是没有资格抚养子嗣的。
  “早知道这样,还不如不怀上孩子。”一想到她的孩子送给别人抚养,罗才人一颗心就像是被割了一样。
  “主子,您不能这么说,怀上龙胎是一件大喜事,其他人想怀都怀不上。”千儿安慰道,“主子,您暂时不要灰心,如果您生下来的是一个皇子,说不定皇上会封您为昭仪,到时候您就能抚养自己的孩子了。”
  罗才人心里清楚,她就算生下的是皇子,皇上也不可能封她为昭仪。听宫里的老人说,新进的妃嫔很少有直接升两三级的。“这是不可能的事情,你看江才人,她的孩子还没有出生,就被皇上送给淑妃抚养。”如今,钟粹宫只有罗才人一个住。原本江才人也住在钟粹宫,但是自从景琮决定把她生下来的孩子,交给淑妃抚养,就让江才人搬到淑妃宫殿里养胎。
  “主子,其实这是一件好事情。”
  “好事?”罗才人挑高眉头,一脸好笑地说道,“这怎么可能是一件好事情?”
  “主子,我们就拿江才人来说。”千儿分析道,“江才人的娘家没有什么权势,也没有什么地位。就算她能抚养自己的孩子,但是她的孩子以后不会有什么出息,因为没有权势的外祖家支持,她的孩子只能做一个普通又没有权利的皇子。可是,她的孩子要是被淑妃娘娘抚养,那情况就不一样了。淑妃出生名门,她的父亲身居要职,有权势也有地位。江才人的孩子就能得到淑妃母族的支持,以后最差也能做一个位高权重的亲王。”
  千儿的这番话说的很有道理,让罗才人陷入沉思中。
  “江才人不管怎么说都是皇子的生母,这是斩不断的血缘关系。等江才人的孩子以后有出息,自然会好好孝顺江才人。”千儿继续说道,“这对江才人和她的孩子来说是一件好事情,主子您觉得呢?”自家主子的出身和江才人差不多,出身低微,母族没有权势,帮不上忙。
  听完千儿的分析,罗才人觉得她说的很对,心情不像之前那么沉重了。
  “千儿,你从哪里得来的歪理。”
  “主子,奴婢说的可不是歪理,而是事实。虽然宫里经常说母凭子贵,但是也有子凭母贵。”千儿不是罗才人的陪嫁丫头,而是内务府分给伺候罗才人的宫女,在宫里伺候也有十年了,对宫里的事情比较了解。
  “一个皇子的生母出身低微,外祖家又没有权势地位,这个皇子以后很难有出息,因为大臣们不会支持这样的皇子。”
  罗才人的神色有些难看:“出身低微吗?”千儿的这番话刺痛到罗才人了。
  千儿连忙跪下来请罪:“主子,奴婢不是故意说您的出身,只是……宫里就是这么现实。奴婢知道您舍不得孩子,但是您的孩子要是交给位份高的妃嫔抚养,对您和您的孩子只有好处。”
  “千儿,你起来吧。你说的很对,我并没有怪罪你的意思。”罗才人自嘲地笑了笑,“我只是恨自己出身低微,不能抚养自己的孩子。”虽然千儿的一番话说得很对,但是有那个母亲愿意把自己的孩子交给别人抚养,这可是从她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
  “主子,以后小主子有出息,您的身份就会变得尊贵。”千儿忽然想到一个很好的例子,小声地说道,“就拿太后来说吧。其实太后出生也不高,她的娘家也没有权势地位,但是您看太后现在是全天下最尊贵的女人。”
  罗才人长长地舒了口气,心情变好了很多。
  “千儿,你说的话,我明白了,只是暂时不知道皇上会把我的孩子交给谁抚养?”现在,她有些羡慕江才人了。为什么皇上不把她的孩子交给淑妃抚养,她哪里比江才人差了?
  ……
  ……
  ……
  “如今位份高的又没有孩子的娘娘,只有惠嫔和温婕妤,还有吴昭仪。至于德嫔和孔婕妤她们才进宫,皇上是不可能让她们抚养别人的孩子。”千儿猜测道,“很有可能是惠嫔娘娘。”
  罗才人对惠嫔不了解,问道:“惠嫔怎么样?”她的意思是惠嫔这个人怎么样,还有她的家世怎么样。
  “惠嫔娘娘是三年前进宫的,她的父亲是江南巡抚,很受皇上的器重。”
  “她好像不怎么受宠。”在她的印象里,皇上很少招惠嫔侍寝。和已经过世的丽嫔相比,惠嫔真的不怎么受宠。
  “主子,惠嫔娘娘虽然不是太受宠,但是也没有被皇上冷落。”
  罗才人没有说话,她心里其实有些不甘的,凭什么江才人的孩子能被淑妃抚养,而她的孩子只能交给惠嫔抚养。她和江才人出生差不多,凭什么江才人比她好?
  “主子,皇上应该会在上元节赏封各宫主子,惠嫔娘娘应该会被封为妃。”
  “真的吗?”如果惠嫔成为了惠妃,那么把她的孩子交给她抚养,她才乐意。
  “主子,您应该也会升位分。”
  “我顶多升为美人。”她心里想一下子升为昭仪,但是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主子,惠嫔娘娘要是升为妃,您的孩子交给她抚养是个不错的选择。”千儿最看好惠嫔。至于吴昭仪,估计她不愿意抚养其他人的孩子。
  罗才人也这么觉得,但是她们说没用。
  “这事还得皇上说了算。”
  千儿想了想说道:“主子,我们可以主动去找惠嫔娘娘。如果惠嫔娘娘愿意,她一定会主动向皇上提这件事情,到时候皇上应该不会反对。”
  “主动去找惠嫔?”罗才人认为主动去找惠嫔,感觉就像是卖自己的孩子一样。
  “主动去找惠嫔娘娘,说不定还会讨好惠嫔娘娘,到时对主子和您的孩子都好。”
  罗才人突然想到一个问题,脸色变得有些凝重,“要是惠嫔不愿意怎么办?”惠嫔也还年轻,说不定想有自己的孩子,不想抚养别人的孩子。
  “惠嫔娘娘应该不会拒绝。”后宫妃嫔谁不希望有一个孩子。
  “我担心惠嫔想自己生孩子,不想养别人的孩子。”如果她是惠嫔,她一定不愿意抚养别人的孩子,又不是自己不能生。
  “但是,惠嫔娘娘现在没有孩子啊,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有自己的孩子。”千儿劝说道,“主子,不管怎么样,我们去试一试吧。”
  罗才人沉思片刻后,轻轻地点了点头:“好,听你的,我们去试一试。”
  “主子,明天我们就去拜见惠嫔娘娘吧。”
  “好。”之前罗才人还在苦闷自己不能抚养自己的孩子,现在被千儿一番话劝说的改变了主意,开始积极为肚子里孩子谋划,找一个位份高的养母。
  次日一早,罗才人就带着千儿去拜见惠嫔。
  惠嫔是典型的江南女人,身材娇小,面容精致,说话轻声细语,非常地好听。
  对于罗才人的拜访,惠嫔心里是有些诧异的,毕竟她和这位罗才人并没有什么交集。但是,和罗才人聊了一会儿,她就知道罗才人的目的。
  罗才人在惠嫔那里坐了半天才离开,不过直到离开的时候,惠嫔也没有给她一个准话,这让她心里有些不安。
  等罗才人离开后,伺候惠嫔的宫女秀菊说道:“娘娘,这个罗才人怎么会找您抚养她的孩子?”
  惠嫔轻笑一声道:“很简单,位份高的妃嫔中就我还没有自己的孩子,她来找我不奇怪。”
  “可是,您还年轻,早晚会有自己的孩子。她为什么会觉得您会答应啊?”秀菊认为这个罗才人很好笑,她家娘娘虽然没有自己的孩子,但是不代表永远都不可能有自己的孩子,罗才人哪里来的自信认为她家娘娘会抚养她的孩子啊。
  惠嫔被秀菊的话逗笑了:“不是说了么,因为我位份高。再说,我现在不是没有孩子么。”
  “现在没有,以后肯定会有啊。”秀菊撇撇嘴说道,“这个罗才人还真是会打如意算盘,算计到您的头上了。”
  “你反对我抚养罗才人的孩子?”
  “当然反对啊,娘娘您还年轻,早晚会有自己的孩子,为什么要抚养别人的孩子?”
  “早晚会有自己的孩子么……”惠嫔也希望有一个自己的孩子,但是这三年来她一直没有怀孕,这让她心里很没有底。
  “娘娘,佟贵妃都怀孕了,您一定也可以的。”秀菊安慰道。
  “我的身子没有任何问题,也吃了不少药,但是一直没有好消息。”惠嫔眼里一片黯然,轻轻地叹了口气,“我又不受宠,再过几年我的年纪大了,到时候就更难怀孕。”
  见惠嫔这么灰心,秀菊心里有些急了,连忙安抚道:“娘娘,只是缘分没到,等缘分到了,您就会有孩子。”
  惠嫔可不像秀菊这么乐观,她这三年偷偷地吃了不少生子偏方,可是一点效果都没有。
  “秀菊,你听说过压子吗?”
  “压子?”秀菊没听过,微微地摇了摇头,“奴婢没听说过。”
  “在我老家有压子的说法。如果一对夫妻一直没有孩子,去领养一个孩子回来,几年后他们就会有自己的孩子,这就是压子。”其实,惠嫔心里一直有这个打算,可惜宫里的孩子是不能让她随便领养的。如今罗才人主动送上门来,让她有些动心了。
  秀菊听完惠嫔这番话后,立马反映了过来:“娘娘,您是想用罗才人的孩子压子?”
  惠嫔轻轻颔首:“恩,有这个想法。”
  “娘娘,您要是想养罗才人的孩子,那就和皇上说吧。”虽然秀菊不赞成惠嫔抚养罗才人的孩子,但是听了惠嫔说的压子后,她觉得可以抚养罗才人的孩子。
  “恩,等对匈奴的战争结束后,我就去和皇上说。”就算罗才人不来找她,她也会跟皇上说的。
  “娘娘,那您刚才为什么没有答应罗才人?”她以为娘娘不愿意抚养罗才人的孩子。
  惠嫔似笑非笑地说道:“她来找我,我就答应她,我岂不是太好说话呢?”她是想抚养罗才人肚子里的孩子,但是并不代表她会轻易地答应罗才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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