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24章 不解

  喻凌路的心里充满感激。人妖的混战鏖战未如最坏预期那般,人类的生死存亡,不幸中万幸。
  梅意安注视众人陆续散去的身影。面对梅府的来势之猛、态度之强烈,所幸,千钧一发时刻,得了昔日在秘境之中有一面之缘的钭争剑的帮助。
  虽非单纯为梅意安而助,此恩,也重要非常。
  耳边的步伐踏过,兵马来往,地上轻尘弥漫,黄沙渐渐降落,平静重临。此回出现了意料中可能出现的人、更出现了未曾意料的人——爱染妖姬。
  此战,开得太快也太急,若是爱染妖姬前来挑事,局势对于众人将更加不利。
  无人能预料如果是那样,等到梅连颢赶来又会见怎样的惨状。
  但着白衣的爱染妖姬步伐愈显不耐,此人匆匆路过,似乎一刻也不想多耗。未及反应,心思沉重之时被人当面对上,随即便是夹带狠厉杀意的一眼,复杂的感觉深蕴在其中。
  然,此意味再明显不过。
  “不过数日,杀妖皇”爱染妖姬怀恨在心,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但万万没想到,她未曾因多年旧怨而前来为难,已属万幸。
  不过梅意安面对妖邪心中的想法,如何瞒得过能人的眼睛。
  阖眸,将欲出口的无声喟叹压回到心内,当前的一切有太多要处理,还没有能消化私人感情的时间。
  此回云集了太多当下的风云人物,正道栋梁给妖皇所致的元气大伤也还如同在昨日,现在一祸方弭,陈年旧仇也绝不可以再兴波澜。
  远观天色澄净,清云如洗,风火过去之后,一切又恢复了平静。
  “痛快,痛快。这种阵仗,才是最适合我的痛快一战。”
  爱染妖姬发出一声冷笑,绸丝横起,五指更拢,执丝之手更紧,低眉冷眼扫过面前众人。
  幻术恐难逃众人之眼,力不遂心,恐难逃一死,又如何护玄幻之子周全?.
  杀声刹起,战火已燃,不得多作思考。运力集掌,意将自己推出战局。已经久战,战姿已显疲态,碎发染汗贴颊,持子之臂隐有酸痛之感,已无力再逐个击破。只得旋身放丝挑碎石,气扬飞沙,以乱人眼景,沙石掩杀气,一并击人。
  刀光剑影之中,惨呼声杂自身沉声吐息入耳,血肉横飞之景入眼已有朦胧之感。不过稍有松懈,便已纵人近身,枪杆贯地,震气而起。耳畔呼啸,却能辨得身后刀声,横枪甩后,枪尾接刀尖抵之猛退,又泄火光万千,夹火龙迅影,焰袭人身。
  呵声又起,无意辨来人,银光又泄,枪扫退敌。旋身一枪捅颅,梅意安长剑已握掌中,刀枪并战,已作豁力之算。
  爱染妖姬破敌未遂,又遭击飞重创,一声痛呼,腔内腥血尽泄而出。手上邪魔外道的绸丝脱手而出,也无力截下,气息未顺,踉跄落地,反手握,是悍然而上的刀尖入地,堪堪稳住身形,不过侧首,却见熟悉身影撞入眼景。
  ”…梅意安”
  梅意安不露痕迹地接过了爱染妖姬怀中的妖皇之子,悄悄地嘘了一声。
  是惊诧?是濒死幻觉?在爱染妖姬恍惚之际,刀气至身侧炸开,拉回神绪。这并非幻觉。
  --你可以休息了。剩下事情,由我来做吧。
  爱染妖姬眉拧浅川,触及实体,方觉真实。然已是力竭垂危,千万问题噎在喉中无法道出。忽感一阵晕眩,脱力之感如坠深渊,沐进黑暗,唯留疑问萦在心头。
  .....为何他会帮助邪皇?
  一路行之匆匆。
  只看见天际朗阔,岂奈叠嶂成群,平白地阻了长风之涌动。
  步伐重若千钧,梅意安送其友人离开,钭争剑也一道同行,是该有许多好谈。
  梅连颢,可以说是江湖正道的领导者,天下事永远为先,私事为后;私情之中,又是亲友之情为先,自己的情感最后。
  梅府为了血亲之生死,不惜大兴兵武,于立场上是敌对,与私人立场上,能理解,能体会,即使是不赞同。
  如此这般,为至亲而奋不顾身,令人向往,亦令人欣羡。
  不过如此种种,要是过了界限,那可是……
  不堪设想啊。
  若是从前,日月无双的才子还在,那人还能出计,诸多能臣良将在,会怎样处理?
  或者,又根本不会陷入这样的局面。
  梅意安匆匆赶上去,梅连颢正与其他二人谈论着,气氛轻松,让人甚慰。走前上去,唤住他们的脚步,面对蓝衫文生果断的转身背对,犹在意料之中。
  但,总归是天下安危的事为要。
  ——钭争剑,本是江湖人所周知的不驯浪子,平生最重情义,最不愿责任缠身。
  ——如今的他,为了梅连颢而奔波劳形,为了一起抵抗妖邪而求助友人,请求他们做他们愤恨去做的事。
  钭争剑,是本该是不被困缚在梅连颢的狼。
  “也许,这样是错的。”
  火树银花闪耀着光华,映着面前的昏暗,无风自动,却在梅意安的心头作响。目光去处,也并未予什么较多停留。
  对先前钭争剑所述话语在心头翻来覆去滚过百十转,泛不得半丝新意,如同过往每一次牺牲与被牺牲,剜下心头血肉填补树上空缺。
  听起来理应有恨,因己非他良师,一言一行皆有目的,夺取他所有去填他当年之志。
  钭争剑岂会无怨,而今再拾前缘,梅连颢的容貌已叫不知多少人之血掩得模糊不清,只留一二残影倦在怨魂里诉说着背叛。
  不过数日,便似所有恨己甚深之人一般消磨在局中落个尸骨无存,在尘世之中却是半点不作停留。可笑世间情意千万,落得渡世大愿中又得几分?嗯....
  便有一意护世之残躯,重又收起墨狂,像每一回布局完后压下所有情绪,转头看向暂还伴在身边之人,不肯露出任何他所寻觅之悲痛或震惊,轻道一声走吧。
  兴许还留丁点厌倦,碾磨在自以为已分外麻木的心间,搅得人不堪入睡,不得安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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