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宫城结衣沉默不语

  “就算再怎么感兴趣,也不能一下子离熊那么近!告示已经说清楚了,不许靠近防护栏,为什么就是不听!?”
  “对不起……”
  理所当然的,他们被负责人狠狠训斥了一顿。
  据说,因为宫城盯着棕熊看了许久,让它误以为那是挑衅,才会向宫城发起进攻。长着一副蠢萌的样子,身材看上去很笨重,却有着十足的杀伤力,只有在亲身体验过后,刹那才明白那种窒息的恐惧感。
  负责人也训斥了一顿工作人员,并囔囔着想要加固防撞玻璃。等喧闹声稍稍消停,空气里沉重的气息才慢慢缓和下来。
  宫城抱紧双膝,把头埋进膝盖中。刹那频频喝了三瓶柠檬茶来让自己保持冷静,大口地喘气过后,情绪才慢慢恢复过来。
  “对不起,麻烦您了。”
  和旅馆的工作人员打过招呼后,有些后事需要处理,现状只有相泽能够做这种事情,虽然有些害怕脾气凶的负责人,相泽还是跟着去了。
  安静的休息厅里,只剩下刹那和宫城,时钟走动的声音嘎吱嘎吱响,十分刺耳,除此之外,只剩下冷风时不时从窗缝里钻进来。
  刹那搓了搓双臂,看着宫城受惊的样子,他的心情也很沉重。
  “那、那个,宫城……”
  “好可怕……”
  “……”
  “我所喜欢的熊,我所崇拜的对象,原来是这么的可怕么……”
  “这也是没有办法,因为是熊,因为有野性。”
  “不是那样的……刚才那一下,就好像是我伤害了它……所以它才会试着攻击我,来伤害我……”
  “宫城,你想太多了。”
  刹那站起来,走到宫城的身边,想要安慰一下她,这时才发现她在轻声哭泣。
  “我想起了之前的梦。”
  宫城微弱的抬起头来,双目无神地看着刹那。
  “被绑在椅子上的我,越来越远,无论前方的熊如何追逐,都无法找到我。”
  “那只是个普通的梦而已,不要在意。”
  “呐,羽岛君,你说,那只追我的熊,是不是想要伤害我呢?”
  宫城已经失去了冷静,她无视了刹那的话,抓住了刹那的手臂,长长的指甲陷入刹那的肉里,力度太大,有些疼痛,但宫城浑然不觉。
  “我所喜欢的事物,到头来是为了伤害我么?为什么会这么痛苦?”
  动物园的熊失控的举动,让宫城产生了阴影,受到惊吓的宫城,变得惊慌失措,失去了以往的冷静,开始胡言乱语。
  “喜欢的……连这都不被允许么?”
  不对,并不是那回事。
  看着宫城的样子,刹那的心揪成一团,她所流的泪水,都让刹那感到无比刺痛。
  她不是坚强的宫城,她只是对什么感到绝望而已。那天的噩梦是,现在的恐惧也是。
  毫无疑问,宫城结衣在隐瞒着什么,而那件隐瞒的事情,一定会给刹那带来巨大的伤害。所以,她才会像现在这样子,感到无助、绝望。
  “我会被自己喜欢的事物所伤害么?”
  “宫城结衣!”
  刹那忍不住冲着宫城喊出了声,休息厅一下子陷入了沉默之中,宫城睁大了眼睛,看着刹那。
  “不要胡思乱想了,没事的。”
  究竟什么东西没事?明明自己没有了解宫城内心隐藏的事情。
  “你只是太累了,不要紧的。”
  明明想说的话不是这些,应该有更好的话能让宫城冷静下来,能让她安心才是,但话语涌了上来,怎么也止不住。
  “负责人也说了,只是意外而已,那只棕熊以为你在挑衅它,才会朝你发起进攻,已经没事了。”
  毫无意义的话语,听上去就像是平淡的水一样无滋无味,宫城神情呆滞,不知道是否有在听刹那讲话。
  “我知道了。”
  许久之后,宫城失望地吐了口气,翡翠色的双眸黯淡无光,神色十分疲倦。
  “今天我有点累了。”
  “对不起。”
  “羽岛君没什么好道歉的。”
  “说的也是,即使如此,还是想说对不起。”
  “为什么?”
  “不知道。”
  “奇怪的羽岛君。”
  那之后,刹那走到自动贩卖机前,买下了第四瓶柠檬茶,也给宫城买了瓶果汁,两人的情绪都稳定下来后,天色开始变得阴沉起来。
  “回去吧。”
  “说的也是,再这样下去可能会下雨。”
  “嗯……”
  宫城的声音有气无力,今天的行程也不可能继续下去了。
  正当刹那准备离开的时候,他突然听见一声清脆的撞击声,回过头去时,宫城连人带瓶摔在了地上,果汁的黄色液体溢了出来,宫城露出了痛苦的表情。
  “痛……”
  “宫城!”
  刹那急忙上前,扶着她的手。
  “你没事吧?”
  “不好意思,白白浪费了羽岛君的果汁。”
  “现在才不是关心果汁的事情吧!能站起来么?”
  “嗯,啊……”
  宫城试着站稳脚,却又瘫了下来,好在刹那抓稳了她的手。
  “啊咧……”
  她的脸色变得更加苍白。
  “怎么了?”
  “不,没事……”
  宫城腿变得无力,像是松软下来一样,好一会没能成功站稳。刹那把她扶到沙发上,等她的腿慢慢伸直,再站起来。
  虽然有些勉强,但总算能迈出脚步了。
  “好像有点累了……”
  宫城松了口气,脸上挂起了无力的笑容。
  “羽岛君,你可以放手了哦。”
  “不行,要是你再摔倒,我可是很难办的。”
  “没那么夸张。”
  “你刚才看上去很痛苦!现在也是!不必勉强。”
  也许是刹那的声音有些苛刻,宫城不再反驳什么,只是默默地点了下头。
  在刹那的搀扶下,走路的速度变得越来越慢,有时候,刹那甚至产生了宫城的腿消失了的错觉,不过她有在好好走路,尽管有些缓慢。
  “久等了!”
  他们走出休息厅,来到户外,天上笼罩着一阵乌云,风也吹得越来越急促。相泽刚刚结束谈话,从远处小跑过来,脸上挂着沮丧的表情。
  “那个大叔好凶……”
  “对不起,小惠。”
  “没、没关系啦!又不是学姐的错,再说学姐才是受害者吧?是这家动物园的防护措施没做好啦!应该早点加固好防撞玻璃才是,结果却用‘尽可能还原生态自然’的理由来打发我……”
  “动物园也没有错,上面已经标示了警告,不许任何人接近防护栏的。要说错的话,就是没有阻止宫城的我。”
  “羽岛君,你不必袒护我了。”
  宫城挣脱了刹那的手,有些踉跄地走了几步,确认没问题后,她更加大胆地踩着阶梯走下去。
  “我不应该激动到忘了规矩,要不是羽岛君,我可能就受伤了。”
  “行了行了,不要再互相责怪了!学长,学姐,今天就先回去吧,我的取材也到此为止了。”
  “看来也只能这样了。”
  天空开始发出几声闷响,要不了多久就会下雨,考虑到宫城现在的情况,三人离开了动物园后,刹那叫了计程车。
  回程的路上,宫城一直看着窗外的景色,沉默不语,只有相泽时不时会说些话来驱散诡异的气氛,刹那偶尔也会回两句,但精神不是很好,很快相泽也消极下来。
  把宫城送到家,看到她被由依小心翼翼搀扶进屋后,他们才放心的离开。
  “宫城学姐,今天真的被吓坏了吧……”
  “我觉得不只是这样而已。”
  “嗯?”
  “宫城她,也许真的发生了什么吧。”
  送相泽回家的时候,天空已经开始飘起了小雨。为了节省费用,他们在宫城家就下了车,剩下的路都是走着回去,没有了宫城,行进的速度也比以往快很多,很快便到了相泽所居住的公寓。
  “什么意思?”
  “不知道。总觉得,文化祭结束之后,宫城的样子就不太对劲。”
  “可是……学姐没说呢。”
  “她是个爱逞强的人,要她自己开口,恐怕比登天还难。”
  “那……该怎么办才好?我不想看见学姐痛苦……”
  雨水吧嗒吧嗒滴在刹那的肩膀上,一股恶寒在体内窜动,刹那忍不住哆嗦身体。
  “总之,现在还是尽可能地陪着她吧。不需要特别做什么,和往常一样,不要让她太在意了。”
  “可是,这样下去,会不会发生什么啊?”
  会不会发生什么……是啊,如果再这么下去,是不是会发生什么可怕的事情。
  这也是刹那担心的地方,一想到这里,胃就绞痛得厉害,不安感伴随着寒气一起侵袭着刹那的身体,脑袋也开始疼痛起来。
  有什么即将发生的,不详的预感,就像这场阴冷的雨,侵蚀着刹那的肌肤。
  “不要紧的,她可是宫城,才不会被小事所打败。再说,万一真的有什么,还有我们陪着她。”
  刹那尽可能的安抚好沮丧的宫城,送她进入公寓。
  “但愿吧。羽岛学长,辛苦你了……啊,要不要我上楼那把伞给你。”
  “不必了,只是一点距离而已。”
  谢绝了相泽的好意,刹那冲进雨幕里,随着时间的流动,雨下得越来越大,漫湿了刹那的鞋子,眼前的视野也变得模糊不清。
  刹那以最快的速度疯狂的跑,却忽然意识到自己的身体十分轻盈。
  即使衣服被雨水浸得厚重,自己还是能高速奔跑,没有更多的拘束,也不会因此晕倒或者受伤。
  然而,宫城却不是这样,因为身体的限制,连走路都比一般人要慢,身体承受不住高能量的运动,情绪太过激动的话,也会出事,也许刚才就是因为受到了惊吓才短暂的瘫痪了下肢吧?
  回到家,正好和下楼的花铃撞上了。
  她一脸惊讶地看着刹那。
  “哥哥……你怎么这么急啊?是说下这么大的雨,就不会躲一下再回来么?对了,今天你不是和结衣姐还有小惠姐出去么?”
  “现在回来了。”
  刹那拖着湿漉漉的身体走进浴室,往浴缸注满热水后,身体疲倦地泡进浴缸里,冰冷的身体得到充分的治愈,精神也渐渐放松下来,刹那叹了口气,慢慢闭上眼睛。
  “哥哥,换洗衣物我给你放门口了。”
  “我知道了。”
  “等会记得吃点感冒药预防一下,要是感冒就不好了。还有,鞋子我帮你拿去烘干了,室内鞋也帮你放好了。”
  “你是老妈么这么啰嗦。”
  “啰……白痴!我是担心你啦!”
  花铃不满地吼了一声后,气鼓鼓地走开了。刹那也获得了短暂的宁静。
  在浴缸里跑了二十分钟后,刹那才走出浴室,换上衣服,上二楼回到自己的房间,天色依旧黑漆漆一片,让人搞不清楚现在到底是白天还是黑夜。
  躺在床上,身体一下子松软下来,本想就这么睡过去,但有件事情不搞清楚的话,他怎么也无法安心下来。
  刹那找到由依的号码,拨打了过去,提示音响过三下过后,由依清脆的声音传入了刹那耳里。
  “由依妹妹,我有事问你。”
  “如果是姐姐的话,刚才洗了个澡,好像很累,现在睡下了。”
  “这样子啊,太好了……不过,我想问的不是这个。”
  “怎么了?羽岛哥哥。”
  “我想问……”
  刹那咽了咽喉咙,下定了决心。
  “最近,宫城检查身体的时候,检查结果如何?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
  “羽岛哥哥……”
  “因为由依妹妹你,我就直说了,这段时间宫城偶尔会有不正常的表现,所以我才担心。”
  “姐姐什么都没说么?”
  “就算问了,以她倔强的个性,不会轻易告诉我吧?”
  “羽岛哥哥很了解姐姐,所以就是这样。”
  “所以,我想请你告诉我。”
  刹那的语气有些急躁,同时内心也多了份紧张感,他有些害怕从由依嘴里听到的答案,却又不得不主动去了解。
  矛盾的想法在刹那心里掐架,下腹的疼痛再一次传来。总觉得,不管得到什么样的答案,他都会后悔,后悔向由依打探这样的消息。
  “很抱歉,羽岛哥哥。我虽然支持羽岛哥哥,也很担心姐姐,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羽岛哥哥能够和姐姐交往。但是,姐姐不说的事情,我也不能背叛姐姐说出口。”
  “怎么这样……”
  “嗯……真的很抱歉。”
  “我明白了。”
  “如果羽岛哥哥办得到的话,请你靠自己的能力去了解吧。虽然,那不是姐姐所期望的就是了。”
  由依的话里多了几分无奈,她苦笑了几声之后,便挂断了电话。
  电话挂断后,刹那愣了五秒钟后,才松了口气。
  “看来我还是有些害怕听到事实的真相。”
  总觉得现在的自己还没有做好准备去搞清楚宫城的情况,如果情况糟糕到他无法接受的话,现阶段的他,根本没能力去面对。
  不过,他还是想去了解,即使会害怕,会紧张,还是想要了解宫城的一切。
  关于宫城结衣的事情,他不想不明不白。
  刹那闭上眼睛,稍稍思考一会后,再次拨打了电话。
  电话刚一接通,另一方的主人开始了一段聒噪的废话,刹那轻咳几声,打断了对方的开场白,语气严肃地说道:
  “我有要事找你,节草纲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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