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事重置的日常

  “好过分!”
  “对吧,就说很过分嘛。”
  部室里,维持着一如既往的风气,刹那拿起熊猫杯子,小小地喝了一口热柠檬红茶,在这天气渐冷的日子里,一杯热柠檬红茶简直是上天的宝物。
  啊,换言之,能够泡出这种天赐之物的宫城结衣,就是天使中的天使。
  “不对啦!我说过分的人是羽岛学长。”
  “嗯,没错,就是……咦?我、我吗?”
  这究竟是经过怎样的加减乘除运算得出的结论?
  “羽岛学长要是考驾照的话,我也能坐你的车了。”
  “抱歉,不行,我付不起两条生命的责任。”
  “已经是以‘绝对出事’为前提了么!?”
  相泽捂着脸大惊失色,看来她很期待能够坐在舒服的机动车内行走各地的样子。
  进入十月份的现在,已经不再像九月初秋时那么青涩,天气没有那么凉快,有时候刹那还会穿着两件衣服出门,即使如此,还是免不了瑟瑟发抖的情况。
  那个篝火的夜晚,也随着时间的流逝,渐渐淡出人们的话题与视野,那个时候所发生的事,已经成为回忆,总有一天,也会以‘啊,那个时候,真是令人怀念啊’的语气被人提及。
  但是,有些情况,却怎么也无法成为时间的牺牲品。
  “唔,我要不要去考一下驾照呢?”
  “相泽啊……就算不为你自己考虑,也为你周边的人考虑。”
  “才、才没有那么严重!我会认真开车的啦!”
  刹那察觉到了,从那以后发生的变动,当意识对习惯的事情做出反应的时候,刹那才发现那是多么的难能可贵。
  他和相泽之间,还是维持着一如既往的节奏,他总是会以调侃的语气和相泽说话,这样子的日常,让他倍感舒适,觉得这就是生活里不可或缺的调味料,如果某天少了相泽的存在的话,他也会感到浑身不自在。
  明明曾经还觉得,是相泽的存在,破坏了他与宫城的二人空间,现在来看,相泽的出现,并非偶然,因为他早就察觉到了:
  他能看着的人,除了宫城,就是相泽。
  只是,一直把学妹当成所谓的学妹,让自己的内心理所当然的接受这样的关系。
  “相泽啊,像你这样的女孩子,不开车会可爱一点哦……啊……”
  他的手,本想随意的放在相泽的头上,但在即将碰到的那一瞬间又抽开了。
  那种感觉,就像是被电击一样,让刹那内心发颤。
  “学长?”
  “呀啊……没什么,不用在意。”
  相泽只是困惑地歪着脑袋,然后摸了摸自己的头,像是意识到什么,又像是蒙在鼓里迷迷糊糊。她就是这么一个女孩子。
  再来说说早田濑子的事情吧。
  自从那天以后,刹那把委托的内容告诉给宫城和相泽听,已经过去了将近一个月,奇葩社并没有多少动作。
  一来是最近的气氛很安静,到了第二学期,备考生们更加专注凝神,文化祭的大肆放松过后,就是死一般的沉寂,学长学姐们钻进了书海里,躁动的一二年级生也被迫安分下来。
  二来是这份委托很特殊,尽管奇葩社的宗旨就是把别人的烦恼化为自己的烦恼,自己只是代行他人解决烦恼,至于结果如何,后果自负,奇葩社只是提供一个可以参考的结局,并对此获得感受。
  但须藤淳太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物。这就是这份委托的瓶颈之处。刹那因为见过他的真面目,还算有点心理准备,宫城因为上次偷听过刹那和须藤的对话,多少也明白一点。加上上次的跳楼未遂事件,三人都感到煎熬。
  这一次,相泽和宫城都持保留意见,这份委托便被拖到了现在。
  这段时间,他们时有提起这件事情,也对此做出研究,分析。但大多数情况,还是维持的往日情况。
  那么,接下来就是最为重要的第三点了……
  “说起来,吉田老师有开车对吧?”
  “那家伙并不可爱,和你不一样就是了。”
  “唔,可是吉田老师开车的样子很酷。”
  “相泽你不是那种属性,所以死心吧。”
  “我、我也是可以很酷的!啊,对了!宫城学姐家里不是也有车么!说不定学姐也学过车!”
  说着,相泽把期待的目光放在了宫城身上。
  但是……
  窗户被风吹得吱吱作响,日光擦过宫城无精打采的脸庞,那双翡翠的眼眸盯着琴键上的黑白键,像是死机了般发呆。
  她的手还放在琴键上,但已经失去了动作,这时刹那才想起来,不知何时停止掉的琴音。
  “宫城学姐?”
  坐若牡丹的宫城,失去了所有的活力与动静,平常看上去像是在生气的脸,此刻也僵掉了,如果舞动的尘埃能够短暂的静止,要说这是一幅令人惊叹的画,也丝毫不奇怪。
  这就是第三点。
  不知何时开始,宫城结衣的注意力总是会心不在焉。
  这样的情况,这个月以来已经是第五次了。刹那所知道的宫城结衣,是绝对不会无缘无故的发呆。所以,发生了什么事情,是肯定了,但是他们无从定位,即使因为担心而问起来,宫城也只会笑着说没事。
  她是一个顽固逞强的人,这一点刹那和相泽再明白不过,所以得到的答案,也很清楚。
  所以,现阶段的情况,即使接下了委托,宫城也无心去完成。
  “宫城,怎么了吗?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
  身体慢了几拍才反应过来,宫城薄唇轻启,眼皮微微睁开,像是吓了一跳。
  “啊……抱歉,刚才在说什么?”
  “我们在说考驾照的事情……学姐,你不要紧吧,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我的身体很虚弱,你们不是都知道的么?”
  面对相泽的担心,宫城只是微微露出了笑容,即使露出了破绽,也决定顽固到底。
  “只是最近弹钢琴的次数变多了,有点累而已。还有,文化祭时候的遗留下来的疲倦还没得到恢复呢。”
  “这样子啊。”
  这样的回答,已经不知重复多少次了。确实,最近的宫城在身体机能活动方面的情况越来越频繁,即使如此,就能为刚才的情况做完美的解释了么?
  刹那不清楚,相泽也应该没有答案。
  “学、学姐!那个啊,我们刚才在说,学姐是不是也考驾照了?”
  意识到了气氛不对劲的相泽,赶紧搬出刚才的话题继续炒热。
  “因为学姐也有车对吧?学姐又是那么富裕的家庭,说不定家里人对学车很有讲究……”
  “学车啊……以我的身体状况,父上和母上都不允许,所以我也不会开车。”
  “说的也是,啊哈哈……”
  “不过,为什么会突然关心起学车的问题呢?”
  “啊,那是因为花铃妹妹催羽岛学长考驾照,这样的话就能在休息日的时候开车去购物或者旅行了!可是,羽岛学长死活都不想学车。”
  “笨蛋,好歹考虑一下经济负担,我家里还背负着房贷呢,双亲也非常卖力地干着深夜活。”
  “为什么白天不工作,非要到晚上工作啊?明明白天精力会更好,羽岛君的家庭还真是奇怪。”
  “我家的长辈都是夜猫子,父亲是公司小职员,母亲在设计公司被称为‘老板的左右手’,加上他们的工作在晚上很缺人手,工资也会相应高一点。即使如此,还上房贷还要一段时间,很久之前我爸还被人骗了买了辆破旧二手车。”
  “呃……貌似很辛苦。”
  宫城感到同情地皱起了眉头,真怕她下一秒会随便说出‘要不然我送你一辆车好了’,那样的话,刹那会心脏骤停的。
  “那,羽岛君以后的生活也是夜猫子么?”
  “大概不用吧。我的梦想是和有钱人结婚生活,所以未来的路也一定非常自由。”
  “你未免太自信了吧?这就是常人所说的盲目乐观哦。”
  宫城头疼似地叹了口气,她离开了钢琴的座位,回到榉木桌前,坐在平时坐的位置上。
  “反正羽岛君不只是经济上的困境,肯定也会考虑‘事故风险’的问题吧?毕竟开车的话,就不只是做好自己的份,周围的人也必须做好才行。也就是说,即使自己专心致志,遵守交规,万一碰上一个瞌睡的嗑酒的就麻烦了。”
  “宫城……你还真是懂我。”
  “唔……是这样子嘛。”
  相泽抱着手臂,皱起眉头思考起来。
  “有那么严重么……为什么我看大街上的行车都很和平?”
  刹那差点就要搬出对花铃说过的那套‘概率理论’,但在此之前,相泽已经放弃挣扎。
  “不过算了~要是开车的话,就很难留意周围的风景了,而且总感觉坐车的话,就很难聊天的样子。”
  “这个深有同感,我家里人平时出门走路的时候,都会其乐融融的聊天,可坐车的时候,就变得很难聊天了。我和由依也都各干自己的事情。”
  “我家的话……平时就很难沟通,所以没这种感觉吧。感觉一天下来也没和父母说上几句话,所以坐车时候静得要死也觉得是理所当然了。”
  “代沟?”
  “差不多是那么一回事吧。”
  实际上,刹那的父母已经知道了刹那记忆恢复这件事,前段时间去医院复查的时候,就漏出马脚了。
  当时的母亲还吓得脸色苍白,差点就摊到在地上,一个劲地关心刹那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或者安慰他过去的事情就不必在乎之类的。
  尽管刹那表示自己已经放下了,父母还是不放心,他们之间的隔阂,也就是这么展开的。对父母而言,刹那或许已经成了不敢随便触碰的物品了吧。
  “不过,要说起以后,考驾照还是难免的吧?毕竟将来的交通出行会越来越依赖车辆,羽岛君要还是这么一事无成的话,会有很多麻烦的。”
  “麻烦嘛……”
  刹那挠了挠脑袋,突然觉得这件看似不起眼的事情也变得重要起来。
  “啊,我又想到一个可行的可能性了!”
  相泽突然竖起食指,睁大眼睛,一副脑袋灵光的样子。
  “如、如果说,世界末日到来的话,幸存者肯定需要车辆的吧?如果学长连开车都不会的话,生存下来的概率会非常低的哦!”
  “你电影看多了吧?”
  “电影就是现实的映射。”
  “你是想说大部分的末日类电影都是在为驾校打广告么?”
  “不是这样啦……咦?好像真有这个道理。”
  是诶,刹那也才刚反应过来,或许真的存在这样的隐形广告,就像电影对某个角色的塑造是在包装现实生活某个职业人员一样,有些东西对人的影响总是潜移默化。那样的话,存在隐形广告这种东西也并不奇怪。
  “相泽,你有时候还是挺聪明的嘛。”
  “哎嘿嘿~”
  相泽的脑袋会有灵光还真是少见的情况,刹那本想摸摸她的头,跟夸奖小孩子一样表扬她,却在触碰到头发的那一瞬间弹开了手。
  ……
  仿佛有一张无形的巨网,正在拒绝刹那轻浮的举动,就像刚才的时候,他也想摸相泽的头一样。
  “学长?”
  “相泽已经长大了,不再是小孩子了呢。”
  “好过分!难道学长之前都把我当小孩子么!?”
  “过去的事情就不要再提了。”
  “不要随便忽略掉啦!”
  刹那慢慢把手伸回去,藏在背后,用力地揉成拳头,指甲陷入肉里,痛觉麻痹胡思乱想,即使如此,还是会感到在意。
  今天的奇葩社,并不会无聊,和平常一样,总有打发时间的方法。只是,有些什么产生了变化。或许不只是刹那,宫城和相泽都明白。
  那之后,宫城再一次陷入发呆的状态,她的眼睛凝望着窗外的天空,像是在渴求什么,像是在为了什么而挣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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