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与她与他的‘夏季大感冒’

  自从暑假开始,气温便直线上升,已经到了不得不开空调乘凉的时候了。
  在化妆镜前打理一番的花铃,已经换好了可爱的服装,背上小小的挎包,做好出门的准备,可当她打开门的那一刻,脸上的愉快烟消云散。
  “好、好热啊……不想出去……”
  “每年的这个时候都是这样子啦,所以我才说超讨厌夏天的。”
  夏天是游泳的季节,夏天是不宜出门的季节。
  此刻的刹那,穿着一条短裤,上半身赤裸趴在沙发上,即使空调风对着他吹过来,仍然不满意。
  不过,这是畏热族的最后一丝防线。要是让现在的他出门,绝对会热到融化。附近的蝉鸣也叫得很猛,即使关上窗户也会觉得刺耳。
  刹那百无聊赖地切换电视频道,又翻了翻手里的小说,不时打了个哈欠。
  “哥哥,你不是要出门来着么?”
  “是啊,毕竟今天是那个日子嘛,其实超不想出去的。”
  “可是,这次你打算自己去对吧?”
  “订正一下,是和宫城还有相泽一起去。”
  “倒头来还不是要出门嘛。”
  花铃白了刹那一眼,皱起了眉头,虽然很不情愿,她还是冲出门,认命接受太阳神阿波罗的考验。
  “啊!热死啦!”
  刹那听见了花铃绝望的哀嚎,不过没有看见她灰溜溜地跑回来。和朋友约定就会好好遵守,花铃真是个好孩子。
  至于刹那……
  看了下手机,时间已经是下午一点半,差不多是一天当中最热的时候了。即使如此,他也不得不换身清凉的衣服出门。
  毕竟是和宫城还有相泽在一块,只要是这样,夏天也没什么好害怕的。
  自从游泳池那一天开始已经过去了一周的时间,期间宫城有过一次出门去花店采购花,这项计划是在考完试的最后一周制定的,须藤也从刹那这边了解了。
  不出意外的话,他们应该在花店碰过一次面了。
  不过,须藤并没有和刹那报告,宫城在聊天室里也没有提过这一回事。
  然后是今天的安排,因为是临时定的,刹那昨天才刚通知须藤。
  ——感冒?
  ——嗯,你就自己斟酌一下见面时候该说什么吧。
  ——好的,真是不好意思啊,一直在麻烦羽岛同学你。
  ——没什么,毕竟是委托嘛~
  叮铃铃~
  独特的手机铃声响起,打电话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刹那朝思暮想的那个美少女。
  “羽岛君,你出门了吗?”
  “正准备出呢。”
  “是说,你不觉得天气有点热么?”
  “是啊,这几天连连高温不断,屋子都快融化了。”
  刹那苦笑着应了电话那边宫城的话。
  “我并不喜欢夏天呢。”
  “真巧,我也是。”
  “可即使如此,还是要出来的吧。”
  “当然了。”
  “我明白了,我去联络一下小惠。”
  “稍后见。”
  结束通话后,刹那关掉电视,离开大厅上二楼,在自己的房间换好短衣短袖后,又把病历本翻了出来。
  该说是巧合还是缘分,今天是刹那去医院检查身体的日子,也是宫城前往医院检查病情的日子。
  刹那因为‘出车祸’而失去部分记忆,至今仍然没有回忆起来,所以每隔一段时间都会去医院检查身体。
  宫城则是自小得了某种奇怪的病,这种病使她身体变得虚弱,一旦剧烈运动或是情绪起伏太大就会产生不适,那双翡翠色的瞳眸也是病状之一。
  下午两点钟,刹那抵达医院门口,与宫城还有相泽会合。
  “学长,这边这边~”
  “我还不至于眼瞎,所以不用挥手,天气很热看着会觉得更热的。”
  “很热吗?”
  相泽好奇地睁亮双眼,似乎不明白刹那话中的意思。
  “那是因为你打着伞吧。”
  足以容纳二人分量的伞挡住了刺眼的阳光,那是宫城的伞,之前也和刹那一起撑过,那原本明明应该是刹那的位置来着。
  “那么,走吧。”
  也许是因为去医院,宫城穿得很简单,白色的短衫加上短裤。相泽也穿着一身休闲服,唯一不同的,她的手里还拿着一件大衣。
  “嗯?这个啊……”
  察觉到刹那疑惑视线的相泽,少有的反应过来了。她指着医院,露出得意的嘴脸。
  “医院里面开了空调,学姐身体不太好,所以就这么进去很麻烦的吧?”
  真是贴心的小棉袄啊,刹那怎么就没有想到这一点呢。
  “这是小惠擅自带的……”
  一旁的宫城红着脸,支支吾吾地解释道。
  熬不过强烈光线的折磨,刹那催促两人赶紧进医院。
  因为刹那检查的科室和宫城检查的科室不在一个地方,他们在电梯口临时分别,约好在休息厅见面后,相泽屁颠屁颠地黏着宫城走,刹那则是一个人到达神经内科的检查室。
  “请进。”
  那是一个蓄满胡须,戴着细框眼镜,给人一种老学者形象的老医生,刹那的病情一直由他负责,所以见过他好几次了。
  “今天只有你一个人来么,观月先生和夏芝女士呢?”
  “父母今天有事外出,所以今天由我一个人来。”
  “这样啊,他们放心啊……”
  老医生的脸看上去很干涩,给人一种僵死的感觉,一旦表情有微妙的变化,就会有一种皮肤会裂开的感觉。刹那已经习惯看他那张老脸,也明白对方一直把他当小孩子看,毕竟一直以来都是父母陪他过来检查身体。所以现在才会觉得纳闷。
  “既然这样也行吧。”
  接过刹那手里的病例后,手指小心翼翼地敲打着键盘,老医生的眼睛几乎眯成一条缝,生怕有一个地方出错。
  “羽岛刹那君,最近感觉如何?”
  “没什么特别的,生活照旧。”
  “会不会感到头疼之类的。”
  “这个倒不会。”
  “这样啊……”
  根据刹那的回答,在电脑上输入资料,以往都是拿到‘目前正常’‘情绪稳定’等一成不变的结果。
  “在学校里有碰见以前认识的人么?”
  “……有,不过我并不记得对方……”
  “对方有跟你说什么吗?”
  “模棱两可,而且还被打了一顿。”
  “……”
  老医生惊讶地皱起了眉头。
  “揍了一顿啊……对此你有什么收获么?比如说对方为什么要揍你。”
  “我只知道过去曾经对不起对方就是了。”
  敲打键盘的声音清脆而又僵硬,听得刹那的心跳也跟着有规律地跳动起来,虽然开了空调,室内却充满了闷热的气息,钟表走动的声音在耳边回荡。
  老医生的表情恢复平静,继续敲字。过了一会儿后,他把眼睛从屏幕里移开,推了推细框眼镜,专注地盯着刹那的脸看。
  “有没有什么‘曾经发生过’的既视感?”
  “不,并没有……”
  “做梦呢?有没有梦到以前的事情?”
  “做梦……”
  刹那想起前段时间困扰自己的奇怪的梦,以及最初的时候,在倾听宫城弹奏钢琴声音入睡时浮现在脑海里的画面。
  “稍微有点奇怪……”
  “奇怪?”
  老医生的眼珠子稍微恢复了点活力。
  “怎么个奇怪法,你能详细说一下么?”
  “时而看到一个女孩子……时间似乎是在春天,因为画面里有樱花……”
  “怎么样的女孩子。”
  “不清楚,记不起她的脸,也记不起她的名字……还有,似乎和谁在学校里争吵……”
  “这样子啊。”
  老医生踌躇了一会,放慢了敲打键盘的速度,
  “梦的痕迹么……这倒是个好消息。”
  “那个……”
  刹那的喉咙有些干渴,他已经好久没有听到‘一切正常’之外的通知了。
  “我是不是有恢复记忆的征兆……”
  “这个东西说不准,不过我个人认为有。我想,羽岛君之所以会梦到这些,可能是和你最近的生活有关吧?”
  “生活吗……”
  确实,自从认识了宫城,他的生活有了很大的改变,好事也有坏事也有,接踵而来的意外也不占少数。
  “如果按照这个节奏继续下去的话,我认为恢复记忆的可能性很大。”
  ……
  恢复……记忆……
  ——你也早点恢复记忆为好噢。
  前些日子吉田所说的话历历在目。
  ——不要逃避。
  所有的借口,都是为自己的胆小无能而找。
  被吉田看穿得一清二楚的刹那,当时毫无辩驳之力,应该说,无言以对。
  “虽然嫌啰嗦,但万一你有改变主意的情况……我姑且再问一次啊,羽岛君,你是否乐意恢复记忆。”
  老医生推了推眼镜,那双谨慎睿智的双眼,仿佛看穿了刹那的动摇。
  他每一次都会问同样的内容,可唯独这一次,他不再是僵着脸。
  “我……”
  “根据你的答案,可以定义这种迹象对你而言是否好坏。当然,以正常的角度来说,我是把它归为好事。”
  “如果我回答不,医生难道还能帮我回避么?”
  “趋势无法改变,但至少能够缓解。这边也是有类似的药物……不过当时的你没有什么问题,所以没给你开就是了。”
  “那样的话……”
  刹那润了润干燥的喉咙,冷汗从额头上冒出来,他小心翼翼地抬起头,与老医生双目相对。
  *
  滴……
  刹那在自动贩卖机前选中了柠檬茶饮料,投入硬币后,抓起滚落下来的柠檬茶,插入吸管,深深吸一口酸涩爽口的柠檬茶,情绪才慢慢恢复过来。
  “呼~哈~累死了~”
  “就是说啊。啊,学长,我要果汁。”
  “我要咖啡。”
  “是是~”
  刹那习惯性地付了钱,把饮料递给相泽和宫城的时候才意识到哪里不对劲,不过也没好意思找她们要钱了。
  “对了,学长那边是什么情况呢?”
  “多喝热水多吃饭多读书。”
  “哇,全都是非常实用的建议呢。”
  “不过,都是粗糙到不行的烂建议呢。”
  宫城看了刹那一眼,吐槽道。
  或许是一眼看穿了刹那在说谎,但并没有点破。
  没错,刹那的问题有了转机,并非日益良好,而是出现了决定性的变化。
  在梦里反应出过去的记忆,说明现实生活中有存在过去的记忆的痕迹,也就是说,刹那在奇葩社的日常生活里逐步拾回过去丢失的东西。得知这一点的刹那,并没有开心,也并没有失望。
  只是一时不知如何反应,有些愣住。
  结果,刹那还是给了模棱两可的答案,以‘让我考虑一下’打发了老医生的问题。这次的动摇,自然被老医生看在眼里,毕竟这是刹那多次以来头一回给出不同的答案。
  刹那并非因为吉田才选择犹豫,而是因为吉田的话剥开了连刹那自己都没有看到的自己的另一面。
  所以,如果他真的是因为害怕而选择逃避的话……或许真该有所改变了。
  “不过,口头提问结束之后,又被拉去做各种精密的检查,像是脑电图什么……真是麻烦死了,明明没什么大问题。”
  “即使如此,该做的还是要做的啦,毕竟身体要紧。”
  “可是花费好大啊……”
  “唔。”
  谈及钱的问题,奇葩社三人组中刹那无疑是最穷的,每一次过来都要进行一堆检查,口袋里的宝贝不断流失的感觉也很心痛啊。
  “话说回来,宫城,你呢?怎么样了?”
  “医生说我最近情绪起伏有点大,运动量也多了一点,身体容易疲劳,也会加重负担,所以让我多休息。”
  宫城噘着嘴,看上去很不满。
  “也就是说,宫城学姐这段时间太活泼了,医生已经下达警告书,今后没法好好玩耍呢……啊,原定计划当然不会改变。”
  相泽轻轻拍了拍宫城的肩膀,以此安慰她。
  “即使没有爬山和试胆大会,我们还可以看电影呀~购物啊`吃好吃的~”
  “我是这种体质,真是对不起……”
  ——就因为……我是这种体质么?
  以前宫城也说过类似的话,那个时候她会擦着眼泪哭哭啼啼,现在看上去已经坚强很多了。
  “不过!”
  刹那一口喝完柠檬茶,将空罐子精准丢进垃圾桶里,伸了伸懒腰,在检查身体上花费的大量精力得到了补充。他走到宫城身边,坐在她旁边。
  “最近你晕倒的情况也越来越少,也说明你的身体越来越好了吧。”
  “啊,确实是这样……”
  “所以,没什么好担心的,这就跟班主任会语重心长地和你说‘这段时间玩得太过分了,多注意学习才行’是一样的。”
  “羽岛君,你举的这个例子太偏门了……而且,班主任不可能会对我们说这种话。”
  也是啊……学习成绩位于低谷的刹那等人,早已被班主任以关爱智障的眼神注视许久,只是远远地守候着,不会有言语上的关怀。
  在休息厅休息了一会儿,两人陪着宫城到药窗口取药,像之前宫城曾经给过刹那的营养液,也是这家医院开的,比起刹那检查身体,宫城更多需要的是药物,真正辛苦的人,还是宫城吧。
  刹那和相泽坐在医院大厅的沙发上等待,宫城则在药窗口等待取药。
  估摸着时间,刹那想,须藤那家伙差不多该出现了。
  果不其然,医院大厅内突然传来一声急促的脚步声,一个熟悉的身影慌张地穿过大厅,扫视了下四周,没有注意刹那等人的存在,便拿起手机给刹那发邮件。
  ——羽岛同学,你们在哪?
  ——抬起头,左前方。
  须藤照做了,在看到刹那的时候,他露出了欣喜的笑脸,不紧不慢地走了过来。
  “呀,真巧呢。羽岛同学,相泽同学。还有那边的……宫城同学。”
  “须藤学长……为什么会在这里?”
  “呃,因为感冒,所以……”
  须藤装作意外的样子,和相泽打了招呼,又与刹那点头示意后,深吸一口气,朝取药窗口走去。
  宫城也看到了须藤,她也自然地睁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为什么朝宫城学姐那边走去啊?”
  “咦?啊,大概是打招呼吧。”
  “是这样子嘛……”
  这丫头有时候还真敏锐啊……
  那么,须藤淳太,你会怎么办呢?
  在药房窗口等待取药的宫城,突然遭到须藤的搭话而措手不及,她在惊讶之余还频频朝刹那使眼色,似乎要他帮忙解围,不过这一次刹那只能忍痛选择没看见。
  “他们似乎聊得很开心。”
  “是啊……嗯?开心?”
  刹那把视线转回药房窗口,不知道须藤说了什么,宫城的眼睛突然一亮,嘴角微微张开,似乎很感兴趣。
  那家伙用了什么法宝啊……
  刹那忍不住想凑上前打探一下,相泽也紧跟着他的步伐。
  “所以,周日的时候有空么?”
  “嗯,周日的话……应该没什么问题。”
  “太好了!我还正想着要是我这种新手去的话会很困扰,有宫城同学在的话就靠谱多了。”
  “嗯,所以……”
  宫城注意到了刹那和相泽。
  “羽岛君,小惠,周末要去喵星屋照看猫儿么?”
  “又是猫……”
  这就是须藤约宫城的法宝啊。
  不过……
  “周末的话太可惜了,我得陪花铃去看电影,难得妹妹偶尔向哥哥撒娇。”
  “啊。”
  她看上去很失望。不过刹那也是接受了须藤的眼神暗示,只好忍痛拒绝。
  至于相泽……
  “爸爸妈妈要带我去野营,也是没法拒绝呢。”
  这样啊,相泽也有没法去的理由,如此一来须藤就可以和宫城单独相处了。
  虽然现在才来反思,不过,居然让自己喜欢的女孩子和情敌单独相处,难道刹那有特殊的癖好么?
  “那还真是可惜啊。喵星人很可爱呢,自从在学校中庭发现了那只小奶猫后,我就一直这么觉得。”
  “嗯?小奶猫?我怎么不知道?”
  “那个时候你睡得很死喔。”
  这个时候,药房的人员已经将宫城的药打包好了,里面全是一些平时看不见的药物,无论从包装上还是药名上,都无不让人感到好奇。因此,须藤这才迟钝地反应过来。
  “宫城同学,你生了什么病么?感觉都是一些很特别的药物欸。”
  “啊……呃……”
  “夏季流行感冒而已,每年到这个时候都是这样子的啦。”
  “这样子啊,得多注意身体才行呢。”
  刹那临场编了个理由给宫城解了围,她松了口气,但精神却有点无精打采。
  取完药后,他们没有再去其他地方,因为有须藤跟在身边,相泽也比平时拘谨得多,基本上是须藤主动发言和宫城聊天。
  宫城虽然并没有厌恶,但回答基本都是单字,回去的路上多了几分单调与无聊。
  最后,由于回家的方向不同,须藤只好在上一个红绿灯口与刹那等人分别,到了下一个红绿灯口后,刹那也和宫城与相泽分别。
  因为天气炎热,检查身体又耗费了很大的精力,加上须藤突然出现,宫城似乎不怎么开心,她的脸上满是疲倦。
  看到那样子的她,刹那不禁开始怀疑,这样子利用宫城的时间安排须藤出现是不是个错误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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