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和她的路,还很漫长

  雨依旧下个不停,从窗户往下看的时候,还能看见几个学生撑着伞,慢慢悠悠地走在回家的路上。中庭两侧的老树的叶子也因为吸收过多的水分而向下垂落。左侧方向的教学大楼已经黑了一片。现在,全校估计只剩下刹那所在的地方是亮着灯吧?
  把视线从窗外移开,刹那屏息凝视着躺在保健室床上的宫城结衣。
  她的呼吸,时而均匀,时而急促。安详的睡脸时而会露出痛苦的表情。
  总之,情况看上去不是很乐观。
  能够看到宫城的睡脸让刹那觉得幸运,如果宫城能够睡得安稳一点的话,就更好了。
  这么想的刹那,本想站起来走到宫城身边,替她擦拭脸上的汗水,但因为身体上的疼痛而迟钝了一下。
  他摸了摸自己的腹部,那里还在隐隐作痛,恶心的感觉还在刹那喉咙附近滚动,要是稍有不慎,他很有可能再吐出来。
  “呼……真是丢人啊,仅仅只是被揍一拳就成这样子了。”
  他忍着疼痛,挪了挪椅子,靠近宫城身边后,替她擦掉脸上的汗水。她的肌肤有些冰凉,也很薄弱,仿佛用力一碰就会碎掉般,让刹那感到心疼。
  “终究还是太逞强了么……”
  被矢泽教训一顿之后,刹那在部室里躺了很久,直到身体渐渐好转,双脚不再发软后才慢慢站起来,擦掉自己吐出来的污秽物,清除干净之后,离开了部室。
  他把矢泽的事情先放一边,关于自己以前究竟做过多么过分的事情也暂时不多想。
  他唯一渴望的、期待的,就是和宫城见面。
  这是在他被矢泽狠狠羞辱一番过后,突然萌生出来的强烈感情。或许是想找寻安慰吧。
  因为是下雨天,没有伞的刹那难以回去,宫城一定会在哪里等着他一起撑伞回家。
  嗯……即使被狠狠打击一番,刹那还是恬不知耻地冒出如此自恋的想法。他强忍腹痛,踉踉跄跄地走到吉田所在的办公室,发现里头没有人。
  于是,他在以‘宫城结衣一定在哪里等着他’为思考前提,直接来到了保健室。
  就结果而言,他的直觉还是蛮正确的。
  要说为什么他能如此精准定位,‘宫城检测机’的日益增强可不是说着玩的。
  她的身体很弱,弱到无法快步走路,弱到无法上体育课,她的情绪也不能太过激动,那样的她,在得知‘盗书事件’的真相后,已经承受太多。身体或许有些超负荷,只是见过一次宫城晕倒的样子,刹那就非常担心这个问题。
  所以,他理所当然的来了。
  “嗯……”
  他听见轻微的呻吟声,于是抬起头来。
  “啊……我又晕倒了么?”
  宫城朦胧地睁开双眼,双眼泛着泪花,迷茫地看着天花板。当她把视线移动到刹那脸上时,先是感到困惑,然后又松了口气,擦拭掉自己眼角上的泪花。
  “晚上好。”
  “羽岛君,为什么你会在这……我记得明明是和吉田老师在一块的……”
  “原来是这样,所以那个老师才会把你叫出去……不过,你要是每次都这样的话,我都想连上厕所的时间都跟着你了。”
  “变态?”
  “不对,是担心。”
  明明是非常难以启齿的玩笑话,这个时候刹那却毫不羞耻地说了出来。
  “咳……总之,让你担心了。我不是很喜欢让你看见我这副样子。”
  宫城慢慢倾起上半身,将白色的被子拉到肩膀的位置,屈膝坐在病床上,漂亮的黑色长发从身后跑了出来。她的眼眶和脸还有些红红的。
  “小惠怎么样了?”
  “不用担心,一切顺利解决了……咦?等……小惠?”
  “是啊,今后我想这么称呼相泽同学。”
  宫城的眼睛,似乎蕴含着某种信念般睁大。
  “因为,用昵称的话感觉会亲近一点对吧?”
  “也不是没有这个道理吧……”
  “所以,我想和小惠关系变得更加亲密。”
  “相泽一定会高兴的。”
  “羽岛君不也省略了对小惠的敬称嘛。”
  “说的也是啊。”
  刹那和宫城相互对视,然后默契十足地笑出了声,只是笑到一半的时候,疼痛感又在刹那身上作祟,不由得变成剧烈地咳嗽。
  “没事吧?”
  “嗯……人老了总会有点小毛病,咳咳咳!”
  “奇怪的羽岛君……”
  宫城想要试着从床上起身,不过腿部似乎还没法站稳,只是迈出脚稍微走两步,身体就开始不平衡,好不容易扶住了桌子免于摔倒在地上。
  “真奇怪啊……最近晕倒的时候总是腿部不灵活,能稍微依靠一下你么,羽岛君。”
  她的笑容有些勉强,大概是觉得这样的自己很没用,因为这样的身体而失落吧。
  刹那起身,默默走了过去,他轻轻握住了宫城柔弱的手掌,也不敢太用力,因为宫城的手,实在是太脆弱了。
  “不过,我也有个请求呢。”
  “什么?”
  “宫城小姐也叫我‘小刹那’吧。”
  “不要。”
  “为什么啊?明明都叫相泽为小惠了!”
  “因为太恶心了。”
  “呃……虽然是有点啦。”
  “才不只是一点点。”
  手被刹那握住之后的宫城,这才放心地松开桌子,身体还有些晃动的时候,宫城用力地抓住了刹那的手,保持住了平衡。然后,脸上的表情也放松下来。
  虽然只有一点点,但刹那确实被依靠了,那个顽固逞强,总是露出可爱又生气表情的宫城,习惯依靠刹那了。
  “呐,外面还下着雨呢,反正羽岛君肯定没伞吧。”
  “糟糕,这次也忘带了呢。”
  忘带真是太好了,下次下大雨的时候,刹那也一定要忘带。
  “也不是不能跟你共用一把伞啦。不过,撑伞的工作就交给羽岛君咯。”
  “嗯。”
  关掉保健室的灯,两人走到教学楼大楼的鞋柜前换好鞋子,刹那一手握着宫城,一手撑开伞,一边感受左手上宫城柔软的掌心触感,一边挡住右前方吹来的雨珠。
  “脚……还有点发软,感觉走路有点麻麻的感觉。”
  她红着脸,向刹那解释道。
  “所、所以,这是不可抗力噢!”
  “嗯嗯,我明白的我明白的~”
  虽然是不可抗力啦,但刹那也很开心就是了。
  只要是和宫城漫步在下雨天,身体积累的疲倦和精神上的疲劳都会烟消云散。对刹那而言,宫城只要是存在的,就能给他带来莫大的鼓劲。
  所以,被矢泽狠狠打击一番之后的挫败感与愧疚感也能够释然了。
  即使不是现在也好,或许他还没法回忆起来,他不想让家人难过,也不清楚矢泽究竟为什么怨恨刹那。但刹那还是坚信着,那个所谓的‘某一天’,总会到来。
  总有一天,他会想起来的吧。
  不知为何,刹那对此抱有极大的自信。
  所以,现在偷懒一下,享受和宫城在一起的时间就好了。
  刹那把伞朝宫城那边倾斜,雨水也自然落在他的右肩膀上。因为伞并不是特别大,难免会有这种情况。
  “这样子的话,羽岛君撑伞的意义不就没有了么?”
  “怎么会~”
  给宫城撑伞是刹那无比荣幸之事。
  “可是,你的肩膀湿了,会感冒的噢。”
  宫城固执地推开伞,想要把遮挡的位置多往刹那那边移动。
  “感冒的话,会很难受的。”
  “我是男生,所以没关系。”
  “那是什么,总感觉这话是在瞧不起我欸!”
  “不不不!没有那回事啦,也就是说,嗯……身为男生的我稍微想要耍帅一下啦~”
  将伞留给心爱之人,自己露出半个肩膀淋雨,左肩上的温暖治愈了右肩膀的冰冷,听上去似乎非常帅气呢~
  “就算羽岛君耍帅,反正也没什么朋友,所以谁也不会知道啦。”
  宫城一脸不满地瞪了刹那一眼,又把伞往他这边移动了一点。
  不过……
  没人看也没关系,耍帅也好、遮雨也好,刹那又不是为了别人,而是为了宫城。
  “你再这样下去,可是会被当成怪人的噢。”
  “为什么?”
  “如果此刻有路人走过来的话,看着两人不停地推托伞,看起来不觉得很奇怪么?”
  “会被当成‘情侣’么……呃!”
  “唔!”
  话刚说完,宫城的脸瞬间刷红,刹那也没好意思继续盯着她的脸看,两人默契地撇开视线,看向两边的风景。
  “才、才不会被当成情侣!”
  “为什么?”
  “因为……情侣的话应该会更加恩爱吧,大概……”
  “宫城之前谈过恋爱嘛?”
  “笨蛋,怎么可能有!”
  “说的也是啊。”
  要的就是这种回答~如果以前有谈过又分手的话,刹那一定会怒气冲冲地跑到前男友那里,质问他‘为什么抛弃宫城?’,然后撸起袖子就干架噢!孩童时代的‘孩子王’称号可不是白来的。
  争吵着无意义的事情,最后,宫城将身体挨得更紧,几乎把重心靠在刹那身上,左肩上承受了宫城的重量,身上的香味也扑鼻而来,刹那甚至能看到宫城透明的薄唇轻轻抖动的样子。
  “这、这样的话,就不用被雨淋了吧。”
  “哦,喔!”
  刹那的身体也往里边靠一步,小小的伞下,两人挤在一块,温暖之意油然而生。
  不妙……这样子的话,真的会被路人认为是十分恩爱的情侣。
  这么想的刹那,用余光偷瞄了下宫城的表情,她的脸比刚才还要红啊,很是紧张,走路的速度也比往常慢了很多。
  两人维持了一段时间的沉默,倾听小雨吧嗒吧嗒落下的声音,踩着地上的积水,清脆的声音如摇曳的铃铛,在耳边回荡着。
  走到分岔口的时候,两人停下了脚步,十字路口的绿灯正好亮起,但两人错过了迈开步伐的时机。
  刹那在等待宫城迈出脚的那一刻,宫城大概也是如此。
  热切的瞳眸突然转向刹那这边,刹那也受到了吸引而转过视线。
  “分岔口了呢……”
  “是啊。”
  刹那握着伞的力度稍稍加重了一点。
  “那个,不介意的话……”
  你看嘛,天还在下雨,要是在雨中漫步的话,可是会感冒的,要是感冒的话,明天就没法上学了,没法上学的话,就没法见到宫城了,没法见到宫城的话,刹那会在床上打滚一天,心情郁闷的。
  所以……
  “可以喔。”
  “咦?我什么都还没说呢。”
  “反正羽岛君就想着送女生回家肯定很帅气吧,即使没人会欣赏。”
  “啊~虽然是这么说没错啦。”
  “不过,我会欣赏喔……”
  宫城小声嘀咕了一句,但因为雨声,刹那错过听清的时机。问她‘你刚才说了什么’的时候,她又突然噘着嘴撇过头去。
  “什么都没有!”
  然后,红灯亮起,两人朝宫城家的方向走去。
  天气有够黑的,或许也有下雨的原因,但看着路上没有半个行人,估计早就到了晚饭时间,而书包里的手机,也时不时传来震动。
  花铃大概已经气炸了吧。
  “羽岛君。”
  “嗯?”
  这么想着的时候,宫城突然温柔地叫了刹那一声。
  “其实……刚才睡着的时候做了个梦。”
  “噩梦?”
  “不,也不是啦……真要说的话,或许是个幸福的梦吧。”
  “可是,你醒来的时候哭了呢。”
  “哇啊!忘掉那个!赶紧立刻!”
  她突然松开刹那的手,害羞地捂着自己的脸。结果身体一个不平衡,朝后方倾倒,如果不是刹那及时抓住她的右手臂的话。
  “我说你,干嘛那么慌张啊。”
  “唔!抱歉……”
  嗯,露出委屈的表情道歉的宫城也很可爱。‘宫城检测机’又一次升级。
  “看来身体还没法适应过来。”
  她失落地低下头,看着自己的双脚。
  “然后呢,刚才做的那个梦,有点惊人呢。”
  “科幻大战?”
  “也没有那么夸张啦!只是……非常普通的,却又很不可思议的。”
  宫城抬起头,在把身体尽情依靠在刹那左肩上的同时,她露出怀念般的眼神,看着黑漆漆的雨天。
  “如果那个梦能够实现就好了。”
  “所以说,那是什么梦啊?”
  “不告诉你。”
  “欸,太狡猾了,你都吊起我的胃口了。”
  “想知道的话,去问穿山甲好了。”
  “所以说,穿山甲到底说了什么嘛~”
  就这样,在刹那的频频追问下,宫城守口如瓶,两人打打闹闹到了宫城家。
  宫城的父母正准备开车去找宫城,打着伞一脸担心的由依妹妹也站在门口不知所措。当他们看见刹那携手宫城回家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先是放松下来。下一秒后,宫城的父母神色严峻地盯着刹那看。
  “是羽岛哥哥欸!谢谢你把姐姐送回来。”
  由依一时兴奋地跑过来,扑进宫城怀里的同时,还用憧憬的目光看着刹那。
  “羽岛哥哥难道和姐姐成为恋人了么?”
  “不是!”
  意外的是,刹那和宫城同时喊出口。
  “那,这个是……”
  “宫城身体不舒服啦!所以才会……”
  刹那慌慌张张地松开宫城的手,又怕她倒下去,好在由依扶稳了她,这才松了口气。
  “不管怎么样,还是进屋说吧。”
  两位家长走了过来,看了眼宫城的状况,又看了失去伞而淋雨的刹那,脸上的表情松弛下来。
  “由依,带着你姐姐回去休息一下。这位同学,辛苦你了,如果可以的话,来我们家坐会吧。”
  “咦……”
  就这样,刹那莫名其妙的被未来的岳父岳母大人(假想中)邀请进入宫城家。
  被心仪的女孩子的父母邀请到家,并且在她家神情慌张地洗了个澡,又紧张地坐在两位大人面前。表面上故作淡定地回答他们一个又一个的问题,内心早就乱成一锅粥。
  等情况安定下来,宫城也总算能够正常走路时。为了不让家中只有一人的花铃寂寞,刹那谢绝了吃饭了的邀请,并借走一把伞,一路上还给花铃打了电话,让她放心。
  可当他美滋滋地回到家,心情无比舒畅的时候。
  “你这个蠢东西!”
  妹妹花铃不是娇声娇气地说‘欢迎回来,我最喜欢的哥哥~’,而是劈头盖脸一顿骂,顺带一击飞踢击中刹那的腹部。被矢泽揍过一拳的噩梦又浮现脑海,刹那差点就晕倒过去了。
  “为什么踢我啊?!”
  “因为你蠢啊!”
  好有道理,刹那差点就没法反驳,跪下道歉了。
  “为什么结衣姐姐的父母都邀请你吃饭了,你居然还拒绝了!”
  花铃傻眼地看着刹那,气得胸口频频起伏,脸色也涨得通红,刹那真担心年轻貌美的她会气晕过去。
  “可是啊,要是放你一个人在家吃饭未免太寂寞了吧。”
  “我才不想听你的借口!就算你这么说,我也不会说出‘最喜欢哥哥~’了这种话。好恶心噢!你是妹控嘛!有你这种哥哥我还真是可怜!”
  花铃气愤地抱着手臂,对着刹那一顿臭骂。
  “喂!再怎么说你也太过分了吧!”
  “啊!好可惜啊,如果顺利的话,哥哥或许就可以和结衣姐姐成为恋人噢!”
  “咦?是这样子么?”
  “你……欸……”
  花铃叹了口气,身体就像漏气的气球般干瘪下来,然后以鸭子座的姿势坐在地面上。
  就连吃饭的时候,花铃也没有停止对刹那的念叨。
  回到屋子里后,雨已经停了,天空漆黑一片,挂在墙上的时钟显示此刻是晚上十点钟。
  换作平常的时候,刹那还尚有余力,要睡觉的话太早了。
  不过,今天的刹那,身心已经疲倦不堪,他试着回想起今天发生的所有事情,感觉就像过了漫长的一段时间一样,感到不可思议。
  打开房间的灯,刹那走到衣柜前,翻开最下方的柜子,里面藏着许多零零碎碎的东西,像是国小时候的毕业照片之类的东西不计其数,甚至连小时候使用过的玩具也都保存下来。只不过,只有国中时候的照片被清除干净了。
  但今天刹那要找的,并不是回忆之类的东西。
  “啊,找到了……”
  终于,找到了上面用蹩脚的字体写着‘时光胶囊’的盒子。
  打开盒子,里面放着一张洁白的信纸,将其摊开了,里头密密麻麻的文字呈现在刹那面前。
  那是‘盗书事件’开始前,刹那在社团活动室随笔一写的东西,因为和宫城还有相泽待在一起聊天或是游戏的时候感觉很愉快,便心血来潮冒出了‘不如给未来的自己写封信’的想法。
  刹那认认真真地看完一遍后,不禁笑出声来。
  “这是什么,真的是我写的么?”
  明明是不久之前写的,现在却觉得十分稚气,就像国小小屁孩写作文一样,看上去尽是搞笑的话。
  不过,里面实实在在地记载了刹那的一个心愿。
  看完信后,他又小心翼翼地折叠起来收好。
  夜晚,睡觉的时候,刹那虽然觉得十分疲倦,但头脑还是清晰地浮现出宫城的模样来。
  通过窗户,刹那望着沉静下来的夜景,没有皎洁的明月,没有明亮的星星,橘黄色的路灯所照亮的路上,雨珠冒着亮光点缀着路面。
  他突然觉得,这阵微弱的光,像极了现在的宫城。
  即使拥有一副脆弱的身体,还是咬紧牙关,顽固地活下去,不甘示弱。
  那样的宫城,在初春的时候,闯入了刹那的视野,保护了受欺负的相泽,并在刹那道出真相的时候给了他一巴掌。然后,她闯进了刹那的世界,凭着她坚强的性格,那张可爱又时刻挂着生气表情的脸。
  刹那就是喜欢那样子的宫城,因为她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不会随波逐流,不会主动认输,即使命运残酷,她也依旧勇敢地活下去。
  只是,宫城结衣对羽岛刹那又是怎么想的呢?要是等哪一天,刹那足够了解宫城,总算有了觉悟向宫城告白的时候。
  想必,他们之前建立的关系都会完全颠覆吧?那之后,如果宫城拒绝了刹那的话,他可无法接受,说不定会绝望到自闭呢。
  “啊,说起来,有段时间没有听宫城弹钢琴了呢……”
  刹那突然想起这个问题,脑海里自动播放起宫城弹奏过的音乐。
  他闭上眼睛,忘却了身体的疲倦,在那柔和又略带悲伤的音乐中渐渐进入睡眠。
  如果有一天……
  羽岛刹那向宫城结衣告白的话……
  那个时候,羽岛刹那一定是找回了自己的记忆,羽岛刹那一定是做好了觉悟。
  所以,现在的话,还不必太着急。
  这颗热情燃烧的心啊,正在萌芽的树苗啊,再放慢一点,慢慢成长吧……
  (宫城结衣)
  直到晚上入睡的时候,泪水还是会不停地跑出来,那并非我所能控制的,就像情感的匣子被打开,却无法合上一样。
  究其原因,全都是那场梦的缘故吧。
  那是个非常幸福,幸福到让我自己都觉得可怕的梦。
  做梦的时候印象还很深刻,到了现在,只留下模糊的印象了。
  依稀记得,在一片灰色的世界里,有一只笨拙的熊提着颜料桶,给灰色的世界涂上各种各样的颜色,用那挫劣的画工创造出许多美丽的风景。
  大笨熊把自己都搞得脏兮兮的,然后对着我露出滑稽的笑脸。
  我坐在椅子上,轻轻伸出手,大笨熊便屁颠屁颠地跑过来,温暖的熊掌包裹着我的掌心。
  “即使这个世界只有这么点,我也愿意待在你身边。”
  “你是笨蛋吗?”
  我是这么骂那只熊的,但那样的世界,确实很幸福。
  所以,当那样的世界突然瓦解,涂满颜料的小世界和笨拙傻笑的熊突然消失无踪,茫茫黑暗之中透露着一丝微弱的灯光时。
  我的心,就像浇了一盆冷水,又依旧留念着。
  这,果然只是一场梦么?
  只不过,在那场梦里,我似乎失去了什么,又被拯救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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