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在黑洞深处的谜题

  天气有些阴凉,暗红的天空发出几声闷响,夕阳的余晖只落在白色的建筑上,地面则是一片混黑。因此,两侧的晚灯亮起,照亮了刹那前行的方向。
  “找到了!就是这里吧!”
  “你你你!差不多把我放下来啦!”
  “抱、抱歉……”
  从图书馆门口接到相泽的电话后,刹那一时半会没有理解她所谓的‘出事’是什么个情况,单从那急促、惊恐的语气中了解到事情不妙后,他迅速询问了相泽所在地。
  他和宫城与由依和花铃在电车附近分别。考虑到从这里到达医院不需要搭电车,但也有一段路程,于是刹那主动要求背起宫城跑路。
  “开、开什么玩笑!为什么我要被你背着啊?我能走!”
  “可是,会很慢噢!相泽学妹的事情很重要吧!”
  “唔……”
  宫城虽然还是很抗拒,但一想到这里,便不情愿地点了点头。
  背后传来宫城柔软的触感,从那透明的薄唇呼出来的温热气息扑打在刹那的后颈上,纤细的双手搂住刹那的脖子,胸前滚滚的双球也挨着他的背,轻轻地弹了一下。
  换一种场合的话,刹那绝对会无比感叹此刻的幸福体验。但现在,他可没那闲工夫。
  宫城的身子很轻,即使是女孩子,也轻到不正常的地步,所以在背着她跑路的时候,刹那毫不费力,也感到有些心疼。
  这也是身体病弱的结果。
  他们花了五分钟左右的长跑便到达医院所在地。
  刹那放下宫城后,因为体力不足而大口喘气,肺部正在拼命地汲取氧气,腿也有些发软。
  “那么……走吧……”
  走进医院,询问了相泽所在的病房后,刹那和宫城焦急地赶往相泽的病房。
  “相泽同学,你没事吧!”
  刚推开病房门,宫城也不顾搞错的可能性便开口大喊。
  然而……
  并非刹那所想的那样,他没有看到身体脆弱地躺在病床上,手臂和肚子附近插满精密仪器,还有打点滴的声音的相泽。
  “啊~晚上好,羽岛学长,宫城学姐。”
  相泽坐在病床上,左脚包了一层纱布,困扰的脸上在看到刹那和宫城的时候,微微张开了笑容。
  “这么晚还打扰你们,真的很不好意思。”
  她害羞地挠了挠头。
  “是说,你不是病危了么?”
  “啊?”
  “你不是应该神情憔悴,浑身乏力,一副快死的样子么?”
  “学、学长!你在诅咒我么!难道我会从楼梯上摔下来,也是被你诅咒的么!”
  相泽气得鼓起脸颊,似乎还想抬起脚来踹站在远处的刹那,不过碍于包着的纱布,没能成功。
  “羽岛学长是刻意过来嘲笑我的么?太过分了,难得我打电话给学长报告一下我的情况来着。”
  “为什么要向我报告啊?话说,如果不是那么严重的话,你在电话里表现的态度未免太夸张了吧。”
  “这个很严重啦!”
  相泽失落地垂下头。
  “谁知道突然有人推我下来啊。”
  “推你下来?”
  宫城眉头一皱,脸上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
  “相泽同学,为什么会有人推你?”
  宫城慢慢走近相泽,坐在她身边,轻轻抚摸她的头发安慰她。
  “我也不是很清楚,总之是被人推了。”
  “这个,可不是说说就能过去的。”
  刹那也隐约察觉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总之,方便说一下事情的经过么?”
  “好的……”
  擦了擦眼角边的泪水,相泽一副委屈的样子,开始娓娓道来。
  “为了调查‘盗书事件’,学长和学姐不是去了图书馆么?那一天我为了把《时间的旅行》看完,就带着书到公寓附近的咖啡厅慢慢品读。因为咖啡厅的环境很舒服,那本书读起来很顺畅,我一口气就看完了。
  差不多是下午两点钟的时候吧,看完书的我吃了一顿迟来的午餐之后,便带着书回到公寓。结果在上楼的时候,书不小心从手里滑落,我转过头去,想把书捡起来。
  可这时候突然有人从身后推了我一下,我就咕噜咕噜滚下楼梯,视线一黑,头撞到了墙壁,痛死了,当我睁开眼睛想看看是谁恶作剧的时候。发现凶手已经跑了,连同小说一起不见了。”
  “小说?对方故意推倒你是为了拿走小说么?”
  刹那和宫城互相对视一下,很快明白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相泽同学,你能否试着回想一下,哪怕一面也好,是否有看见对方的样子。”
  “我……不行呢,当时我的头很痛,睁开眼的时候已经不见了……”
  刹那的心底卷起黑色的漩涡,他隐约察觉到一股冰冷的恶意正袭向他们。
  从进入图书馆毁书,盗书,再到推倒相泽抢走书。这些做法一个比一个过分,甚至到了可以构成刑事责任的地步了。
  对方对书执着成这样,如果只是单纯黑子的话,未免有点夸张了。
  “总、总之,我是害怕啦……学长也知道的吧,我很胆小……所以很怕对方还会再来。”
  相泽抬起柔弱的视线注视着刹那,脸上爬起不安的神情。
  “羽岛君,事情很不妙呢……”
  “是啊……”
  总觉得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
  “如果只是单纯对书有意见的话,也不至于会把人从楼梯上推下去,要是真的出了严重事故的话,后果不堪设想吧……”
  刹那悲哀地看着包上纱布的脚。
  “你的脚,没事吧?”
  “嗯,好险没什么大碍,稍微休息一下的话就能正常行走了。”
  “那样就好了。”
  宫城将相泽的头埋进自己的胸口,像是安慰小孩般轻抚她的后背。
  “如果对方是的目标是书的话,我想应该不会再来找你麻烦了。”
  虽然说出这种话,刹那还是感到心虚。毕竟对方对书执着成那样子,要是为了毁灭证据,能做出什么样的事情来,他可不敢想象。
  “今天你能回家么?”
  “嗯,大概没问题,可是稍微有点害怕呢……”
  “那么,我们送你回家吧。”
  听到刹那这么说,相泽这才微微振作起来。
  刹那和宫城一起扶着相泽的肩膀,三人离开了医院。根据相泽提供的地址,不久便找到相泽的公寓。
  那是一栋普通的居民公寓,除了门口设有门禁系统以外,没有什么特殊的东西。
  “到这里就可以了。”
  相泽踩着单脚离开两人的搀扶,刹那把从医院里带出来的拄拐交给她。
  “要不送你到楼上吧?”
  爱操心的宫城还是不放心,不过相泽却固执地摇摇头。
  “没关系的,我不会再犯被袭击的错误啦。嘻嘻嘻……”
  她笑得有些尴尬,脸上的表情很僵硬。
  “感觉这么给学长学姐添麻烦很难为情呢。”
  “啊……说的也是,这种感觉我也有。”
  这么说的宫城偷偷瞟了一眼刹那。
  “那么,就在这里分别吧。你好好休息。”
  宫城又叮嘱一句后,刹那还想再说什么,但宫城阻止了他。
  目送相泽勉勉强强经过门禁系统,回到公寓后。两人才离开公寓,走在回家的路上。
  “宫城,为什么刚才不让我说话?”
  “你是想说‘我们很担心你,所以让我们陪你进去’对吧?”
  “真是被你看穿了……”
  “那可不行。”
  宫城坚定地摇摇头,双眼笔直注视着前方的坡道,脸上的表情无比认真。
  “相泽的心情我很懂的,不想因为受伤就处处依赖别人,毕竟只有自己能够帮助自己,只有自己最了解自己。”
  ……
  啊,是这样子么?
  没错,宫城结衣最有权力说出这种话,因为她本人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
  “所以,虽然相泽同学总是强调自己没自信,胆小。其实她也有在以自己的方式努力噢。”
  “看来刚才多亏你阻止我了呢。”
  “没什么……让我们说说书的事情吧。”
  夜幕降临,天空完全暗了下来,橘黄的路灯忽闪忽灭,勉强照亮了两人前行的路,因为是夜晚,空气的温度也降了几分,冷风朝着刹那的胳膊吹过来,他还担心宫城会不会因此受凉,不过看她坚定从容的态度上看,应该是没什么影响了。
  “宫城,为什么对方知道书在相泽同学那里?”
  “我在把书转交给相泽同学的时候,因为借书期限到了,所以到图书馆重新办理借书手续,当时相泽同学是跟我一起的,而手续上签的也是她的名字。”
  “也就是说,那个人是在去图书馆的时候发现的。推倒相泽同学的也是学生吧?”
  “嗯……”
  这种说法让刹那感到毛骨悚然。
  至少,在他尚且清醒的记忆中,从来没有过学生为了某样东西而伤害另一个学生的例子出现过,而且还是威胁到生命。
  “能够让对方产生如此大的怨念,不仅毁了书,盗了书,还不惜威胁到对方的生命来把书夺走……”
  宫城抿起嘴角,手指关节抵着下嘴唇,苦恼地陷入沉思当中。
  在此期间,刹那也因为自己的思考而沉默下来。
  路灯拉长了两人的影子,飞蛾在灯源处打转,夜幕里的樱花树低垂着头,寂静在狭窄的坡道上延展开来。
  “羽岛君。”
  过了好长一段时间,宫城才重新开口,而这漫长之后沉重的语气,又让刹那的心脏加速跳动了一拍。
  “什么?”
  “虽然我很不情愿这么想……”
  宫城深吸一口气,借着微弱灯光所看见的脸染上了悲哀的色彩。
  “如果,毁书、盗书、抢书的凶手是作者本人呢?”
  “……”
  “我实在是难以揣摩黑子的心态。但如果是作者的话,即使无法想象,但也能够理解,因为那是自己的东西,所以对其抱有的复杂感情,可能是我们所无法想象的吧?”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未免太可悲了吧?
  好不容易写出来的小说,好不容易写出那么温馨的故事。却打算全都毁掉么?
  不、不对,不是那样子的……
  “宫城,你不觉得很奇怪么?”
  “什么?”
  “不管凶手是黑子,还是作者。对方是朝雾高中的学生,或者说老师,我这么理解没错吧?”
  “嗯,是这样子啊……”
  宫城一脸困惑地歪着头,没有明白刹那想表达的意思。
  “然而,出了问题的书都是学校里的书,其他地方的书没有问题吧。”
  今天刹那就刚看完《旅行的时间》,那本书是外面的图书馆保存的,不仅保存得完好无损,内容也很丰富。
  为什么对方没有对这里的书下手呢?
  发行的书应该数不胜数,就算对方有这个心,也绝对办不到,可那个人还是破坏掉了学校里的书。
  “如果说,那个人只是希望身边的人尽可能不知道这本书的存在,或者让这本书从自己的世界里消失的话……”
  “那本书的存在让他(她)感到痛苦,对吧?”
  宫城这才明白刹那想表达的意思。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我们不得不考虑另一个角色了。”
  “另一个角色?”
  “不是还有那个神秘的捐书人么?”
  宫城的双眼闪过澄澈的光芒,坚定地看着刹那。
  “那个人捐了同一本书十本,而且还给你回了那条莫名其妙的信息对吧?”
  “没错。”
  “如果那个匿名的家伙是想报复毁书人,故意让毁书人感到痛苦,引导毁书人犯罪呢?
  “这……”
  宫城的推测让刹那冷汗都流了下来。
  人的心思真的能够狡猾到这种程度么?拥有空白记忆的刹那无法理解这种想法。
  “我们,似乎卷入了很麻烦的事情了呢。”
  宫城无奈地苦笑道。
  “如果这是具有报复性质的委托……”
  宫城盯着脚底下的漆黑大地看,停下了行动的步伐。
  “是不是放弃这个委托比较好?”
  她没有看刹那,却把疑问丢给了刹那,寂静的小道上,连呼吸都显得刺耳。
  而刹那的胸口,时刻传来一阵灼热感,一种不安的情绪不断敲击他的心房。
  “如果继续下去的话,恐怕会受到更多伤害吧?”
  顺着想法走下去,刹那隐约感受到了无形的威胁。现在,奇葩社的三人都已经看过《旅行的时间》这本书,相泽已经受到牵连,并被夺走了书。可那之后,如果他或者宫城也会受到袭击的话呢?
  理由很简单,既然他们都了解书中的内容,对那个凶手而言,或许也等同于书本活生生的存在吧。
  “不说这个了,我送你回家吧。”
  “嗯……”
  夜色正浓,前方的路一片朦胧,刹那和宫城只能在微弱的路灯指引下离开。
  或许,他们不应该接下这个委托。
  这个时候的刹那,已经有了明哲保身的想法。
  如果事情涉及的水太深,他绝对不会让宫城和相泽身临险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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