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节

  时间一点点过去,在六点四十的时候,两个人才将表格整理完。薛祁和张钧建并肩下楼去到了林辰的办公室,发现林辰早已经下班,只有陈红雪还在位置上批作业。
  “老大,辰哥不在怎么办?”在林辰请客炎红后,张钧建就经常辰哥辰哥的叫,就连上课被点名回答问题也是一样。
  薛祁思考了一会,然后进去将表格放在了抽屉里,放好后拿出手机拍了一张照片发给了林辰,做完这些后离开了办公室。在校门口,他和张钧建告别,转身往台球店走去。
  台球店坐落在商业街的后面,离学校很近,从小巷走穿过商业大楼就到了。薛祁到达的时候,杨哥还没有回来,他只能暂时坐在台球店外面等他。
  在台球店的对面,是一个复古风的酒吧,霓虹的灯光五颜六色的折射在柏油马路上,来来往往的年轻男女相伴着走了进去,留下交杂在一起的香水味。
  薛祁百无聊奈的坐在地上玩着游戏,他的手机不是现下最流行的款式,而是一个巴掌大的老式触屏机。屏幕已经被指甲刮花,斑斑驳驳的划痕遍布了整个屏幕。
  要看清楚屏幕上的字体,则需要凑近了仔细辨别才能知道。但即便如此,薛祁也没有去换新屏幕或者买新的,因为他全身上下的家当加起来不过一百元。
  但实际上,他在台球店打工的月薪是5000元,也就是说换个屏幕对于他而言不是什么难事。但是这5000元却仅仅刚刚够他的生活以及母亲的医药费罢了。
  甚至有的时候,还远远不够。
  熊主任曾经在私底下和他交流过,要不要给他在学校里开展募捐,但是却被他拒绝了。因为在他看来,自己有手有脚能赚到钱,还没有到过不去的坎,不需要接受捐赠。
  于是,这件事一直不了了之。
  他的游戏刚开局人物就死翘翘了,原因是屏幕延迟太高,在怪物来的时候,根本跳不过来。薛祁面色如常的将手机塞进了兜里,蹲在地上看着酒吧灯牌。
  “你还不相信哥哥?哥哥保证这次的货够你们用一个月的了。”在街对面的小巷中,一个男声由远及近的传了过来,薛祁抬起头看向了那里,就看见四五个大汉胳膊搭在了三青年肩膀上,带着他们往酒吧走。
  在这一群青年中,薛祁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他坐在原地愣了愣。而那个几个人也看到了薛祁,脚步有一瞬间的错乱。
  但让薛祁奇怪的是,他们的脸颊浮着一层潮红,嘴唇却是苍白。红绿色的灯光折射在他们的脸上,莫名的渗人。
  薛祁看着他们被大汉带进了酒吧,然后慢慢低下了头摆弄着手指。在长达一小时的等待中,杨哥终于抱着他的孩子姗姗来迟。
  进来台球店后,薛祁换上了工作服,是粉色的polo衫和长裤。在换好后,他走到了杨哥的旁边坐下,然后问道:“杨哥,你知道对面酒吧是干什么的吗?”
  杨哥笑了笑,像是看傻子一样的看着他:“你热傻了?酒吧除了喝酒还能干什么?”
  “你知道我问的不是这个。”薛祁直直的望着杨哥的眼睛,他眼神里的认真让杨哥眼角的笑意逐渐褪去。
  他有些头疼的揉了揉太阳穴,叹了一口气说:“听说是卖‘冷货’的,你问这个干什么?”
  在人心浮躁的两天过去后,运动会终于开始了,整个学校洋溢着和平常不同的欢乐。高三生在进行曲响起的时候,率先入场。尽管高三学生能参加运动会,但是为了防止拉下进度耽误复习,学校并没有同意让他们参加检阅方阵。
  所以,他们这一次是作为观众,在观众席上观看高一高二的方阵队列。和其余班穿着整齐的校服不同的是,f班这次依旧是人群中最扎眼的班级,不仅穿的花花绿绿,甚至手上还拿着喇叭和气棒。
  熊主任坐在校领导席,气的直发抖。但是却拿他们一点办法也没有。因为罚也罚过了,骂也骂过了,打也打过了,然而他们就是不改,两年下来拿他们一点法子也没有。
  林辰和f班的学生坐在前排,看着运动会开幕式。在开幕式前,学校进行了警枪示鸣,表示运动会马上就要开幕了。
  在枪声响起的前一刻,一个穿着校服,面容姣好的女生在f班的起哄声中,拿着一瓶水走到了林辰旁边:“林老师,给你。”
  第19章 虚拟与现实
  “嘭”,枪声响起的同时,在操场后方摆着的烟花也随着被点燃,绽放在天空中。女学生递过来的那瓶水,也被交到了林辰的手上。
  林辰的眼前,突然走马观花似的闪过了过往的记忆片段。有他在金三角的时候,被关在地下室,强行注射了海/洛/因后痛不欲生的挣扎,也有他在被国家部门抓到之前,黑进军事a级机密资料时,见到的黄全的遗照,照片里他的身体都拼凑不齐。
  他的眼眶发红,瞳孔不安的转动,手紧紧地握着水瓶,原本欢乐的氛围被肃杀和绝望所取代。女学生已经被他绝望的眼神吓傻在了原地,她的脚裸好像被恶灵抓住一样,寒意从下往上蔓延。
  在周围的气氛压抑到了最顶点的时候,矿泉水瓶也被挤压到了临界点,最后“啪”的一声,盖子爆了开来,水顺着手指的间隙滴落在地上。
  林辰因为水瓶捏爆炸的声音,逐渐有了焦距,压抑着的气氛也一扫而空,让四周的学生有了喘息的余地。
  董安蕊正好来观众席找薛祁,想要问清楚那家酒吧的事情。还没有走到f班的观众席,她就目睹了林辰失控的全过程,她皱了皱眉将他刚刚的反应记在了心里,打算回去找找有关资料。
  与此同时,广播里开始检阅教师一千米人员名单,“......李洋,林辰。”
  林辰低下头看着左腿膝盖湿透的裤子,无奈的站起来往操场走去。他到达跑道的时候,志愿者将号码服发给了他。
  号码服很长且宽松,就连林辰穿着还遮盖了屁股。
  林辰是代替“娇弱”的历史老师跑一千米的,他刚到跑道上就听见了四周此起彼伏的呐喊声,都是在叫着他的名字,偶尔还掺杂着男生吼出来的其余老师的名字。
  f班见女学生全部涌到了起跑线附近,为林辰加油呐喊,顿时一股不爽的情绪从心底的一点点滋生出来,渐渐蔓延到了整个心脏。
  f班:那是我们的林老师!走开!你们这些该死的女人!
  他们相互对视了一眼,站起来雄赳赳气昂昂的往“近距离观众席”走。原本围着跑道的迷妹们自动的散开来,害怕的低下了头。
  迷妹:f班的大佬们惹不起,qaq
  于是,跑道的两侧平地形成了诡异的人群聚集点。以f班为首的一群“恶霸”将起跑点附近占领,而其余班级女生则是站在他们的身后,伸长了脑袋望向了里面。
  至于她们为什么不去前面观看,那是因为不想错过男神的每一个画面!!!
  运动会开幕式举行的时候,正是艳阳天,一些没有项目又不想晒太阳的人,早就回到了班上开着空调,美滋滋的休息。
  五楼男厕所内,烟雾缭绕。这些人并不是f班的学生,而是e班那几个顽劣分子。林立洋刚点燃烟,就看见一个驼着背低着头的男生走了进来,他眼睛微眯,玩味的笑了笑:“哟,这不是我们的杰哥吗?”
  章杰的脚步一顿,他万万没有想到会在五楼厕所碰见林立洋,在林立洋叫住他的时候,他就反射条件的往外面一跑。见他逃跑了,林立洋不紧不慢的走了出去,和他的朋友交换了一个眼神,然后在天台堵到了章杰。
  “怎么,去了f班后胆子还越变越小了?见到我就跑?”林立洋提着章杰的衣领,将他按在了墙上,坚硬的水泥墙硌得他的后背生疼,但是章杰咬着唇一言不发。
  因为,只要自己喊疼,就没有好果子吃。
  见他不说话,林立洋冷笑了一声,松开了手。章杰“噗通”一声屁股摔在了地上,引起了周围一阵嘲笑。
  林立洋从钱包里拿出了一百块,丢在了章杰的身上,他高高在上的望着他,趾高气昂的说:“去,给我买水。”
  章杰听到他的命令,身体抖了抖,习以为常的在地上摸索着。细碎的小石头将他的指腹割开了一条长长的口子,但是他像是没有知觉一样,机械的将钱捡起来塞进了裤兜里。
  见到他乖顺的像条哈巴狗一样,林立洋满意的离开了天台回到了教室。章杰的关节像是年老失修的机器一样慢慢扭动着,他缓慢的踉踉跄跄的从地上爬了起来,被刘海遮住的眼睛里是滔天的恨意。
  来到小卖部后,他直接往冰柜走去,轻车熟路拿着几瓶饮料出来,放在收银台前结账。
  将东西放进塑料袋的时候,他的身后传来了两个男生的议论:“听说了吗?学校对面的网吧有了《英雄》的参赛资格,全国第一可以获得十万元奖金。”
  “真的?好想参加啊。”另一个男生说道:“要是我们运动会能出去就好了。”
  章杰付钱的手停在了那里,收银员见他半天不递给自己,伸出手就要拿过来,但是没有想到章杰紧紧地握住了钱,让她掰扯不动分毫。
  收银员见后面排队的的队伍越来越长,语气不善的说道:“喂,你在干什么?赶紧给钱啊!”
  看着收银台上放着的水,章杰只感觉越来越模糊,突然眼前闪过了自己在《英雄》竞技场里所向睥睨的场景,接着画面一闪,就变成了林立洋拿着烟头烫上了自己手背。
  他被林立洋霸凌后的愤怒,和游戏里快意江湖,被人崇拜的满足感交织在一起,将他的大脑绞的一团乱麻。
  在这团乱麻快要将他的脑袋绞崩溃的时候,章杰的眼睛闪过一丝奇异的光芒,《英雄》里被他打败的玩家的脸,突然变成了林立洋。他成为了那个高高在上,拥有绝对武力的人,他的每一拳打下去都让林立洋口吐鲜血。
  就连面前站着的收银员,她的脸也出现在了自己的手下败将的身体上。他在幻想的世界里,是绝对的王者,他们这些欺负过自己,对自己恶语相向的人都被他打趴在了脚下,苟延残喘着求饶。
  他的手开始癫狂抖动,颅内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快感,在这个快感达到最巅峰的时候,他身上的每一个细胞都在亢奋的跳动,他现在立刻马上就想要碰到电脑,将这一切变为现实。
  章杰缓缓地抬起头,他的嘴角像是被无形的手拉了上去,扬起一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在他没有任何情绪的黑色瞳孔里,收银员的脊骨骤然一凉,她不由自主的松开了手,无措的低下了头,似乎是在害怕和他对视。
  他将水往旁边一推,转身离开了小卖部,越往外走他的步子越大,在经过教学楼的时候,章杰甚至挑衅的望了一眼三楼e班所在的方向。
  “今天是个值得纪念的日子”。章杰心里这么想着。因为他第一次违背了林立洋的命令,反抗了他的压迫,甚至等会还要拿着他的钱去网吧。
  这样扬眉吐气的感觉,是他被欺负的十八年人生中从未有过的痛快。
  章杰走到了围墙边,轻车熟路的抓住了栏杆翻了过去,没有看见在同一条线上,努力翻墙过去的张钧建等人。张钧建和同伴在他的不远处,看的目瞪口呆。
  他戳了戳旁边人的手臂,说道:“我没看错吧,刚刚那个是班上的章杰吗?”
  旁边的人显然也是有些不可思议,他甚至擦了擦眼睛,再三确认了背影后点了点头:“我靠,真是章杰,他怎么会翻墙的?”
  不怪他们诧异,实在是同班一年,他们除了能勉强记住章杰的长相和名字外,其余的都没有印象。在他们的记忆里,章杰就像是一个透明人一样,没有丝毫存在感。
  “我靠,真是真人不露相。”谁能会想到受气包章杰,竟然暗地里是比他们还牛逼的“坏”家伙。
  张钧建突然对章杰有了好奇心,他连手带脚的翻越了围墙,偷偷摸摸的跟在章杰的后面。他眼见着章杰走进了学校对面的网吧,然后想也不想的跟了上去。
  章杰是有这家网吧的会员的,所以他直接进去找到了一个阴暗的位置坐下,然后开电脑打开了《英雄》。和现实生活中被欺负的形象不同的是,在《英雄》这个现下最火爆的游戏里,章杰是排行榜上第一的大神,无数人崇拜的对象。
  他的手指在键盘上兴奋地敲打着,当他顶着id出来的时候,竞技场的参赛者们都绝望的摔着鼠标,他们不满的说:“靠,杰神怎么会来参加这次比赛?他不是一向看不上这种小打小闹的吗?”
  章杰隐藏在阴影里的嘴角,不由自主的勾了勾。和在学校里畏缩老实的他不同的是,章杰此时脸上满是得意、兴奋和主宰一切的狂傲,他的体内像是有被分裂的两个人格,在现实和虚拟中交替出现。
  张钧建摸索着悄声来到了章杰身后,他定眼一看发现章杰正在玩《英雄》,他好奇的看了一眼他的id,发现章杰顶着的id名正是他崇拜已久的偶像——杰神!
  他兴奋地捂着嘴,一双眼睛亮晶晶的看着屏幕,在看见他用连招杀死了第二名的大神后,忍不住拍手叫好。
  章杰受惊的转过头,在看见是张钧建时再一次变成了那个胆小懦弱的章杰,他颤抖着身体结结巴巴的说:“你......你什么时候......来的?”
  张钧建没有发现他的异样,他现在满脑子想的都是怎么拜章杰为师,从而称霸《英雄》,他兴奋地抓住了章杰的手说:“你愿意收我为徒吗?杰神?”
  章杰愣了愣,有些手足无措。其余几个人也纷纷拉住他的手,向他表示自己的崇拜之情,只盼章杰能收自己为徒。
  被校霸们用崇拜的眼神围住的章杰,内心被包裹着的黑色外壳突然裂开了一条缝,虚荣心和满足感第一次在现实世界中得到了。
  他低着的头颅慢慢抬了起来,最后他倨傲的说:“我考虑考虑。”
  在运动会现场,林辰抬起头看了一眼裁判员手里拿着的发令枪,他捏了捏掌心用疼痛让自己冷静下来。在枪声响起的那一刻,跑道上的老师们迈开了他们起跑的第一步。
  f班挥舞着气棒为林辰加油呐喊:“辰哥加油!辰哥加油!”他们兴奋地看着林辰超过一个又一个,变成第一且和第二拉开了半圈的距离。
  在奔跑的时候,林辰的耳边只有风呼啸的声音,他加快了脚步,双腿在跑道上飞速摆动。
  原本兴奋地f班气氛却渐渐冷却了下来,他们担忧的看着林辰领先其余老师一圈后,依旧不减甚至还加速的动作,心头莫名的酸涩。
  陈澄站在女生的包围圈里,轻声说:“我觉得,林老师是在用自虐的方式,进行宣泄。”
  第20章 缉毒英雄辰哥上线
  从林辰来f班教书到现在,已经有一个多月了,在这期间他们所见的林辰严于律己,正直却不古板,任谁看上去都是积极向上的社会主义五好青年。但是今天跑步时的林辰和往常不一样,他像是急于宣泄什么东西一样,不停歇加速的奔跑着。
  他们看在眼里,不免担忧起来。就连他们自己都没有发觉,不知不觉中,他们开始害怕林辰会受伤了。
  林辰冲过终点线的时候,脑海里播放的画面终于停止了闪动,他喘着气调节着呼吸,在跑道中间的草地上慢走绕圈。而裁判,此时的表情像是一夜暴富了一样,拿着秒表的手都在颤抖。
  他睁大了眼睛看着表上的数字,惊呼道:“2分十秒!不敢相信,在我们的校运会上,竟然刷新了一千米赛跑的世界纪录!”
  他像是看怪物一样的看着林辰瘦弱的身板,他无法想象那样一个单薄的身体是如何迸发出,如此强大的力量。
  和操场热闹的气氛不同的是,e班的气氛因为林立洋的愤怒而降到了冰点,身后空调散发着的冷气源源不断的输送到他们后背,更是让他们打了一个寒颤。
  林立洋一脚踹倒了桌子,恼火不已:“章杰他娘的怎么还没有来,我艹他妈老子要被渴死了。”
  他的跟班都不约而同的缩了缩身体,生怕他的怒火会降临在自己的身上。林立洋正烦心着,随意一瞥就看见他们担惊受怕的样,更是火冒三丈。他一脚踹在了一个人的膝盖上,那人痛疼难忍的跪下地上,哀嚎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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