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梦里轮回启(四)

  四十年前来到南阳县,投奔叔父,两兄弟相依为命,知道林不凡右腿的情况后,刘小福更是形影不离。即使如此,每次遇到困难,抗起两人天地的,依旧是林不凡这个哥哥。
  对于自己的弟弟,如今林不凡总算是放下心来。
  六天之后,在南阳县令的张罗下,南阳县城站满了迎接征战英雄的百姓。林不凡带着刘团圆母子两人,也在其中。
  “没想到独孤前辈也来了。”
  林不凡看着走来的老人以及老人身边的孩童。
  “你们两小子,与我有缘,如今小福这小子,成了国之英雄,我怎能不来。徒儿,见过你刘叔。”独孤不二说道。
  “见过刘叔。”独孤不二身旁的孩童乖巧的行礼道。
  突然间,一片喧哗,只见极其简陋的一架马车,缓缓进城。
  林不凡心里升起几分不祥之兆。
  只见马车里走出一名手持圣旨的老年宦官。
  “罪臣刘小福,念及功劳,特赦遗骨回乡,罪名:莫须有。钦此。”只见车夫召来两个公差,从马车上抬下一具棺材。便匆忙离开。
  林不凡顿时脑袋一片空白,立在原地。刘团圆的娘亲直接晕倒在地,刘团圆虽然不懂这圣旨的含义,看着林不凡以及自己娘亲的状态,也是焦急的哭了起来。“我爹爹怎么还没回来?娘,你怎么了,大伯,这是怎么回事啊?”
  独孤不二也一样无比诧异。他放出内力,轰散周围之人,让徒儿与刘团圆搀扶着晕倒的妇人去了林不凡的书店。
  林不凡呆呆的看着面前的棺材,一站就是三天三夜,独孤不二一直在一旁守着林不凡,没有让人打扰。
  林不凡这三天三夜,一动不动,他不敢开棺。他怕了,他彻底慌了。只要不开棺,也许就还有希望,也许小福就回来了。
  独孤不二走到林不凡面前,这次,他带着刘小福的妻子一起出现在林不凡面前。
  刘小福的妻子刚刚大病初愈,身体虚弱。面色苍白的趴在棺木上。
  “生不见人,死要见尸。”刘小福的妻子用力推开棺木。
  瞬间,一道惊雷,彻底在林不凡与这妇人脑海轰鸣。这妇人吐出一口鲜血,一头倒在了棺木里。
  这棺木了赫然正是刘小福,身首异处的刘小福。
  “弟弟啊。”林不凡急火攻心,四十年记忆飞速闪过,一口鲜血喷出,同样重重倒在地上。
  林不凡再次醒来之时,独孤不二坐在林不凡的床边。
  “你家弟媳,没挺过来,她拜托你照顾好小汤圆。”
  “带我去见他们。”林不凡语气如常,却带着一股与世隔绝的垂暮之感。
  来到刘小福夫妇二人墓前。
  “多谢先生。”林不凡向这独孤不二一拜。
  “在下想拜托先生一事。”林不凡跪地说道。
  “你说。”
  “请先生收下刘团圆为徒,从此改名,随他母亲姓夏。”
  “你想让他日后报仇?”独孤不二问道。
  “不,我答应了弟妹,也为了弟弟,我要照顾好小汤圆,若是不终结这场仇恨,他日后走不出来。”
  “你要终结这场仇恨,任你领悟剑道再深,你也只是一介凡人。如何与这偌大的皇朝一斗?”
  “我自有打算,还望先生成全。”林不凡深深一拜。
  “好,我答应你。明日我便带着小汤圆随我去尊螺国,此去甚远,大宁皇朝找不到我们。”
  “多谢前辈。”
  林不凡再也没有离开过刘小福夫妇二人墓地半步。甚至连刘团圆,也没有见最后一面,便让独孤不二带去尊螺国。
  林不凡在墓前待了两天两夜,林不凡闭眼,剑意离体,一股悲凉死寂的毁灭之意弥漫。
  再次睁开眼睛,墓地便被铲平。林不凡不希望日后有人来打扰弟弟与弟妹。独孤不二选的墓地,只有他与林不凡知晓。
  林不凡回了书店,将书店关门大吉,杵着拐杖,离开了南阳。向这大宁皇朝国都的方向一步一步,一瘸一拐的走了过去。
  此去一路,以林不凡的速度,三个月时间便可到达,这三个月,林不凡彻夜未眠,水米未尽。
  林不凡陷入了一种奇异的状态,失去了刘小福的林不凡,在这个世界失去了一切。
  他要去完成他这一世最后的事情。
  林不凡此时体内生机已经断绝,剑意中的死气与寂灭充斥这全身。与其说这是林不凡,到不如说是一把林不凡模样的剑。
  一把要杀人的剑,剑已出鞘。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三月后的大宁国都城,天子大殿。
  血流成河。当朝臣子,无一活命。
  只因为一人,挥手间万剑齐鸣,满朝文武,当朝皇室,皆成了剑下亡魂。
  刘小福舍命换得的太平,顷刻间荡然无存。
  林不凡不怕成为罪人。他要罚,罚这当道昏君,他要杀,杀尽乱臣贼子。
  刘小福带来的和平,林不凡要让这和平,随刘小福一同入土。乱世再起。大宁国,短短一日之间,便不复存在。
  此时的林不凡,坐于高山之上,卸下了无边的疲倦,深深睡了过去。
  再度醒来,又是一世轮回。
  随着一声婴儿的啼哭,林不凡降临在一处富贵人家。这一世的林不凡,彻底失去了所有的记忆,彻彻底底的从一个婴儿开始。经历自己这一世的轮回。
  第一世的挣扎,第二世的沉沦,第三世的新生。
  这一世的林不凡,名唤李秋。
  家境优越,享受父母疼爱,自幼便博览群书,才华出众。
  十八岁中举,三十岁官至宰相。治理出太平盛世。三十五岁还乡,为父母守孝七年。
  逢家乡大旱,散尽家财,救治百姓。
  四十岁躬耕于荒野。游历名山大川,踏足日月星河。
  六十岁。开始学医,游方各地,治病救人,治身也治心,被称为见者病除,红尘医仙。
  七十岁的林不凡,满头白发,行动不便。一生未娶,只收养了一个船夫家的遗孤,这家人出海遇浪,再没回来。仅仅留下一个十岁大的孩子。
  林不凡教这孩子读书写字,传他医术,教他做人。
  林不凡八十岁,这孩子改名李天河,已经长大成材,医术高明,才华横溢。
  林不凡在李天河的搀扶下,一步一步走在自己的故乡,这是他出生的地方,也是他要归根的地方。
  林不凡看着满天的柳絮,眼神有些模糊。
  “天河啊,你看这柳絮,你以前在海边的时候没见过吧。”
  “义父,天河以前的家乡没有柳树,自然是看不到这样的景色。”
  林不凡来到湖边,看着湖水,淡淡摇了摇头。
  “这景色虽美,可惜这柳絮对人确实无用,身体不好的人,这个天气,出不了门。”
  “应对柳絮的方法,有很多,义父的医论上便有很多,又怎会担心柳絮。”李天河,扶着林不凡慢步走上了桥头。
  “治病不难,救人心不易,你要学的不光光是一本医论,更要先学习人生。”
  李天河听了林不凡的话,看向林不凡。
  “义父可是红尘医仙,医仙好做,义父治心,靠的就是红尘二字吧。”
  “你天资聪慧,你有你的路,为父这一生,已经够了。”
  林不凡佝偻着身子,颤颤巍巍的坐了下来。
  “老了,老了。”
  “义父可认可自己这一生?”李天河扶起林不凡,将自己的外衣垫在了林不凡身下。
  “天河,还记得为父的梦吗?”
  “记得义父说过。做梦不过多半是些无稽之谈。”
  “天河啊,为父这梦,可真实着嘞。”
  “天河认为,人生重在起初与归宿。着梦中之理不过仅仅一场梦。”
  林不凡面露微笑“那你看看这些柳絮,他们有人生吗?”
  “有,生于树,离于树,这就是他们的人生。”
  “那么这柳絮离开树,又会落地成树。这又怎么解释?”
  “天河觉得,离开以后的故事,便是柳絮这一生的经历。有喜有悲。落入泥土中的柳絮得以再生,落入水中便是阴差阳错,命运捉弄。”
  “为父现在常常觉得,自己就如同着柳絮,却看不清出生的地点,也想不透落地的结局。”
  “义父,出生的起点又如何?忘了便忘了。你一直会走下去,至于这终点,结局从未有过定数。”
  “哦,那么天河,你是否能分清楚你是那一片柳絮吗?”
  “何苦分清,若都是我所走过的路,那便都是我。”
  林不凡听了李天河的话,哈哈大笑起来。“好一个是就是,不是就不是。看来不光治病,这治心,你也已经超越为父了。”
  林不凡坐在石梯上,“好一个我,好一个你啊。”林不凡疯狂大笑起来,眼中却是越发清明。笑着笑着,林不凡闭上了眼睛。断绝了气息。
  再也看不见满天的柳絮,也听不见李天河的呼喊。匆匆走完这一世。林不凡心中一片清明,听见了一声熟悉的婴啼之声。
  四曲之一,于林不凡轮回梦境,再度耳闻。
  林不凡再次醒来,却是回到了最初的空间之中。四团光球浮现在林不凡眼前。
  “这里有你自己的记忆,选择属于你自己的记忆。机会只有一次。”
  林不凡听着这神念的话语。
  “我,是林不凡!这些都是我。”
  话音刚落,林不凡大手一挥,将四团光球尽数收入脑海。
  “哈哈哈哈,好一个后生。若是老夫还活着,定要收你为徒。”
  “多谢前辈,小子只是侥幸。不知外界过了多久。”林不凡收获了三世记忆,气质早已发生了翻天覆地之变化。
  回想三世所见所感,每一世的人和事。如今的林不凡。虽不迷失,却依旧感慨。
  “不长,不长。临近十年,不用担心,你虽然如今灵力全失,肉身也废,我留在你体内的精华,足够护你十年肉身。”
  “只够十年。”林不凡语气有些失望。
  “知足吧,这些精华构建了你的轮回。你要知道,随便一点,就得让那些第二步的小辈抢破头。等你回去就知道妙处了。”
  “好吧,前辈,费了这么大力,这传承不会就这么点吧。”
  “哈哈,传承吗,倒是就这么点,不过我留了一份记忆,里面有我留下的传承地点和一道神通,最重要的,便是这个世界的隐秘。事关重大,你自己看完在做定夺,你这三世沉淀,以你的心智,应该能承受。切记不可外传。”
  一道记忆传入林不凡脑海,林不凡再次陷入了领悟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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