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假

  学校旁的85式咖啡馆里,老板正笑呵呵迎接每一位进店的顾客,乔云和陌然一行人坐在靠窗的位置上。
  上次计算机比赛的结果出来了,陌然拿了第一名,肖楠也获得了第四,乔云开心地约上大家过来喝咖啡。
  “可亏了我家陌然人帅心好,这么轻易放过他们。”乔云抿着咖啡,丝毫没有察觉到陌然一闪而过的欣喜。
  刘邢:“早知道他们心眼这么坏,我当初就该多揍两拳。”
  陈枫:“话说回来,他们为什么会选择陌然?”
  乔云:“这还用问,全校谁不知道有个计算机大神叫陌然,再说陌然平时不爱说话,人家觉得他好欺负呗。”
  陌然:“……”
  “他们叫顾天和顾地,是一对被遗弃的孤儿。”
  “什么?孤儿?”乔云有些惊讶,示意肖楠接着说。
  肖楠扶了扶眼镜框,“有位捡破烂的老奶奶捡到他们,十几年三人相依为命,奶奶年纪大了,顾天便退学在工地做活儿,两个月前,奶奶病倒没钱去医院,顾天向经理预支工资不成被赶了出来。”
  “那他们为什么要偷陌然的设计?”刘邢很奇怪。
  “顾地听说计算机大赛的第一名有两万块奖金,为了万无一失,才偷窃学长的作品去参赛。”
  乔云将杯子重重放在桌上,表情很不悦,“虽然他们很可怜,但做法很可恶!我是不会同情的。”
  “肖楠,你怎么知道得那么清楚?”陈枫问。
  “顾地因为这事被勒令退学,顾天在艾校长办公室求情,我和学长去拿比赛结果遇到了,学长还替顾天说好话。”
  “瓦特?说好话?校长答应了?”刘邢难以置信。
  肖楠点点头,“学长说这事他不追究,也希望艾校长不追究,临走时,学长把比赛的奖金给了顾天。”
  语毕,三人齐刷刷看向陌然。
  陌然简直刷新了陈枫的三观,“不是吧,不追究就算了,还拿钱给他们?”
  “乔云,你家陌然何止好心,简直是圣母临世!”刘邢下巴都惊掉了。
  “陌哥哥,你怎么想的?”依乔云有仇必报的个性,绝不可能做出这种以德报怨的事。
  陌然轻轻叹了口气,眼神中透露出复杂,“咖啡喝完了吗,我去结账!”
  乔云差点一口咖啡喷出来,奖金都给别人了,哪还能让他结账,“你别结账,让刘邢去。”
  刘邢瞪着疑惑的大眼睛看着乔云,这个富二代竟让他结账,太说得出口了吧!
  乔云看穿了刘邢的心思,语气不以为然,“上次的蛋糕是陌然买的,这次你请大家喝咖啡,有意见吗?”
  这么久了他还记得,果然有仇必报非乔云,刘邢咬着牙抿着嘴,一脸勉强的点点头,“没意见,我请,就当是期末临别礼物!”
  乔云这才满意的对他笑着挥手,“去吧,我们等你。”
  一旁的肖楠正在盘算什么,他向陌然问道:“学长要回家吗,我爸开车来的,不介意的话我们一起走。”
  陌然一怔,端着咖啡的手停在了空中,还没喝便放下,“不用了。”
  肖楠不明白为什么陌然对乔云可以那么多话,对他永远只有寥寥几字。
  “陌然,你不回家过年?”乔云问。
  “没时间,我要去网吧打工。”陌然的语气很平静,平静到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可捕捉。
  乔云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那我有空就去网吧看你。”
  陌然微微一笑,“好。”
  “乔云,你知道这家咖啡馆是谁开的吗?”刘邢跑过来十分开心,大声嚷嚷:“这顿咖啡我都没花钱!!”
  乔云很不屑地看着他,“你妈开的?”
  “你妈开的!!!”刘邢怒吼了一秒,又转而神秘兮兮的样子,“你千算万算都算不到,过来我给你介绍。”
  刘邢死拽着乔云往咖啡馆前台走去,只见老板一脸笑呵呵,即使穿着工作服也看得出比乔云大不了几岁。
  乔云飞快地在脑海里搜寻了一遍,确定不认识,但出于礼貌,乔云还是伸出右手,“你好,乔云。”
  “老大!!”只见老板突然欣喜大叫起来,“没想到我们老大这么帅,我可要跟帮里人说,不然我会憋死。”
  呵呵,这老板真热情,等等,他刚才说帮里人?乔云一头雾水的看向老板。
  刘邢得意的拿过老板的电脑转向乔云,“我刚过来结账,见老板在玩完美世界,我就瞄了一眼,你看!”
  乔云瞪大眼,念道:“飘渺皓月?”
  老板开心地连连点头,“我就是皓月,你是云少吧!”
  乔云此时豁然开朗,真是有朋自远方来,喝个咖啡也能遇到游戏里的朋友。
  飘渺皓月,本名齐铭浩,1985年出生,是这间85式咖啡馆的老板。
  就在三人闲聊之际,陌然带着肖楠和陈枫走了过来,乔云见状准备向齐铭浩告辞。
  “浩哥,他们是我同学,今天大家赶着回家就不耽搁了,下次我和刘邢再过来。”
  齐铭浩很爽快,“都是兄弟,客气什么,以后大家多来坐坐,咖啡管够。”
  “一定,浩哥再见。”乔云礼貌的点头回答,便带着众人出了咖啡馆。
  陈枫看了看时间,叹气道:“差不多了,我得赶火车,下学期再见了。”
  “陈枫等等,我们一起吧。”肖楠叫住了陈枫,又转而对陌然说了一句:“学长若不回去,那我就先走了。”
  陌然微微点头,没有说话,肖楠失望地转身离开。
  刘邢眼看只剩下他们三人,也借口要溜,“我也走了,今年我要去b市看我舅,回家收拾行李去。”
  “你舅?我怎么不知道你有个在b市的舅舅。”乔云疑惑的眼神上下打量他。
  刘邢拍了拍乔云的肩,“你现在知道了,等我到了b市给你发视频,走了啊。”
  乔云无奈地朝陌然耸耸肩,“就剩我们俩人了,接下来你去哪?”
  陌然一边走一边回答:“赚钱,养家!”
  呵,每个人都有事,好像就自己很闲,乔云以前不想进c大,如今放假了,才发现竟有点舍不得,还好陌然留下了,他闲来无事可以去网吧找陌然。
  所以,他隔三差五都会去网吧,一来二去,和网吧工作人员都混熟了,这天他又很闲。
  “小颖姐,开台机子。”乔云一进网吧就跟前台收银打招呼。
  小颖给了他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又来找陌然,你俩感情可真好。”
  “是阿,陌然在吗?”乔云接过身份证,顺便要了两罐可乐。
  小颖张望了一下,“刚刚还在这拒绝了一个美女的表白,这会儿不知躲哪去了。”
  “好,见着他替我说一声,可乐,这罐给你的。”乔云完美一笑,转身朝vip区走去。
  vip区都是卡座,乔云坐下后一边打开可乐,一边登录游戏,刚上线竟发现bank也在线,随即发了条消息过去。
  飘渺云少:“好久不见,需要帮忙吗?”
  bank:“我出单金币,马上就下了。”
  飘渺云少:“哦,好吧!”
  没一会儿,对方果然下线了,呵,网恋谈成这样,说出去真是个笑话。
  “你来了。”陌然走到乔云背后,打断了他的思路。
  乔云回头望去,“恩,刚才没看到你,就随便开了台机子,你躲哪去了?”
  陌然在乔云身旁坐下,表情很疑惑,“躲?”
  “是阿,刚才小颖姐说有个美女跟你表白,你躲了。”
  陌然低头浅笑,“所以,你是在质问我?”
  乔云想也没想的回答:“也不是,你会拒绝在我意料之中。”
  陌然唇角的弧度上扬得更厉害,他顺手拿起乔云的可乐喝了一口。
  乔云顿时瞪大双眼,陌然以前不但不喝可乐还不让乔云喝,而且,“那个,我喝过的…..”
  “所以呢,我不介意。”陌然喝完可乐,神情因为碳酸饮料辣喉略显出一丝不自然。
  乔云又脸红了,他立马侧过脸看向电脑,想着赶紧换个话题,“陌然,如果你游戏里的伴侣时常不上线,你会不会想要离婚?”
  陌然微微蹙眉,“不会,我的伴侣时常不在线,但我不会和他离婚。”
  这时,小颖的声音从对讲机里传来,“陌然,你去一百八十号看看,那边好像断网了。”
  乔云无奈的耸耸肩,“去忙吧,待会再聊。”
  陌然站起身,弯腰凑近乔云耳边,轻柔着嗓子,“我马上回来。”
  低沉动听的酥软气息,顺着乔云的左耳蔓延至全身,霎时,大脑一片空白。
  陌然瞧着乔云绯红的小脸,唇角抿起一抹绝美微笑,然后迈着笔直的大长腿优雅离开。
  陌然的有意之举着实吓到了乔云,他不明白陌然什么意思,待陌然离开后他也匆匆离开了,一连好几天都不敢再来网吧,直到大年三十晚上,他竟莫名担心起一个人过年的陌然。
  “亲爱的观众朋友们,大家过年好!这里是2010年中央电视台春节联欢晚会的直播现场….”
  电视上正在直播今年的春晚,乔云却带着烟花匆匆出了家门。
  “小云云,大过年的,你去哪啊?”身后传来叶芝玫的声音。
  乔云一边加快脚步,一边回答:“出去放烟花,一会儿回来。”
  “待会儿你艾叔叔要带艾云过来放烟花,你早点儿回来….”
  乔云启动了车子,车子的引擎声覆盖了叶芝玫的话,他左手打方向盘,缓缓驶出车库,右手拨通了陌然的电话,“你一个人在哪呢?”
  “宿舍。”电话里传来熟悉的低沉声。
  “你等我。”乔云挂了电话,猛踩油门,朝学校驶去。
  一句简单的话,就像锯齿一样重新撕开了陌然内心的伤口,五年了,因为这句话,他等了五年,而刚才,有个人再次对他说,“你等我”!
  一小时后,乔云出现在了506门口,陌然见到乔云那瞬间,他冲了过去,一把抱住乔云。
  乔云被这突如其来的拥抱弄懵了,半晌,开口道:“这是,新年礼物?”
  陌然才意识到自己的举动有些唐突,随即松开了双手。
  乔云将烟花放在桌上,双手哈气,“你一个人在宿舍做什么?”
  陌然打开了宿舍的暖气,“穿那么少,你不冷吗?”
  一件衬衫搭毛衣,外面裹了一件奶白色大衣,件件单薄,乔云的确有点儿冷,“我出门随手拿的,谁知道外面冻死了!”
  乔云说着探头去看陌然的电脑,是陌然在大赛上展示的游戏,“这游戏不是都完成了吗?”
  陌然递给乔云一件更厚的黑色大衣,示意他换上,“一款游戏从设计到开放,需要无数次优化,就算游戏开放了也需要定期维护,这样才能保证服务器的稳定性。”
  乔云脱下自己的外套,裹上陌然的大衣,瞬间温暖了许多,“这款游戏下学期可以在游戏社开放?”
  “恩。”陌然背靠在桌上,微笑地看着他。
  乔云试着操作游戏里的角色,好漂亮的人物,虽然没有完美世界那么精良,但也比一般的2d游戏流畅得多。
  “这个游戏是你一个人做的?”乔云问。
  陌然点点头,眼眸间释放出迷人的光泽,“认识你之后开始做的。”
  一学期这么短的时间,从程序代码到引擎开发,背景故事编写到美工建模,居然是他一个人完成的!!
  乔云虽然不懂程序代码,但也了解过游戏设计,别说陌然一个人,就是一个团队分工合作也不一定能够在短短几月内设计出如此成品。
  乔云撅起小嘴啧啧道:“这么短的时间,你还有空去网吧兼职?”
  陌然打开了电脑上另外一个软件,“这是我做的调研数据,在网吧工作,我能更清楚的知道,现在的人爱玩什么样的游戏。”
  乔云滑动鼠标,软件上可以清晰地看见,近几年热门游戏的玩家在线率对比图,后面还有每款游戏的设计亮点与bug,玩家的游戏体验等标注。
  乔云崇拜地看向陌然,双手合十道:“大神,我求求你收我为徒吧。”
  陌然顿时无语,他要的是徒弟吗?
  “我以为你只是喜欢玩游戏,没想到你对游戏设计也感兴趣。”
  乔云无奈的小眼神可怜巴巴儿的,“唉,我本来是要报计算机的,我爸逼着我报了金融,游戏策划的梦想就这样生生被扼杀在摇篮里。”
  陌然想起第一次和乔云的那场交易,抿嘴一笑,“你很适合学金融,头脑灵活。”
  那倒是,乔云天生继承了乔明盛的睿智,学金融上道得很快,“你计算机那么厉害,少不了你父母的支持吧。”
  霎时,陌然脸上的笑容消失了,随之眼神也黯淡下来,他低下了头,缓缓开口:“我父母…..已经不在了。”
  语毕,乔云被深深怔住,眼前的陌然没有了往日的高冷,忧伤,失落,在他面前展露无遗。
  陌然将头埋得越来越低,语气从未有过的失落,“十七岁那年,他们为了庆祝我考上阳城市高中,坐汽车去县城买礼物,临走时,我妈说,然然,你等我!就这样,我坐在院子里,等了他们一天一夜。”
  说到此时,陌然停顿了,他看向天花板,将眼眶打转的泪水生生逼了回去,声音变得哽咽,“第二天,村长带来了礼物,我才知道,回村的车辆翻下了悬崖…..”
  乔云没想到陌然的父母在五年前就去世了,难怪他把比赛的奖金给了顾天,应该是顾天的身世让他想起了自己,陌然平时总冷着一张脸,其实他把所有的痛苦和悲伤全部压在内心深处,把人性最善良的一面给了他人。
  乔云此时一个字都说不出,他下意识地抱紧陌然,就让陌然这样把头埋在他肩上。
  很久之后,陌然挤出了一句话,“乔云,幸好等到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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