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敌人
纸包不住火，虽然肖静从早到晚都在医院忙前忙后，没什么时间看手机，但最终还是知道了自己被网友们愤怒谴责唾弃的事实。
做错了就是错了。她当过婊|子，伤害过其她女人的家庭，甚至背负了老太太那条人命……如今沦落到被群嘲，她自认活该，毫不为自己狡辩。
丽萍正半醒半睡地躺在病床上，盯着天花板上的脏污黑点发呆。肖静坐在病床边，目光空洞涣散。
犯过错以后，再做什么都是错。就算一万次进行自我原谅，也不要妄想得到他人的半点宽恕。他们不会给你重新做好人的机会，只会以道德的绳索无限次进行绑架。
你就无数次地试图逃离吧，反正，永远也逃不掉。
江映霓提着笔记本电脑和一袋苹果走进病房，轻声问肖静：“丽萍睡着了？”
“没。”丽萍有气无力地问：“你怎么也来了？”
“我晚上要去给邵秋玉化妆，只能把电脑带过来，辛苦肖静处理一下那些售后问题。”江映霓把笔记本电脑放到病床边的小矮柜上，一时间不知该对肖静说些什么才能让她心情变好一点。她知道，肖静现在肯定很难堪。
“你说我们店铺开得好好的，为什么会突然被人攻击啊？”肖静没什么文化，头脑也简单，压根想不出自己被攻击的原因。想了半天，也只得苦恼地问江映霓：“该不会是有同行嫉妒我们店铺的销量吧？”
江映霓心里早已有了怀疑对象，却不能把怀疑对象告诉肖静。
“别太担心，我会在两天内尽快解决问题的。”她向肖静承诺：“你等会处理店铺咨询问题，要是碰到了那些张着狗嘴乱喷乱咬的，就干脆不理他们。”
“嗯，这个我知道的。”肖静一声轻叹，问道：“你今天怎么晚上给邵秋玉化妆啊？平时不是白天化妆么？”
“今天晚上很多网红要参加一个叫什么红人之夜的活动，邵秋玉作为重要嘉宾出席。”江映霓解释。
肖静说：“那你快去吧，别迟到了。”
*
化妆间里，气氛看似和往常无异。
邵秋玉临时想改换出席晚宴的礼服，东挑西选服装耽误了将近一个小时，最终才决定穿那套范思哲的高定西装。一套纯白西装衬得邵秋玉像个功成名就的女企业家，气场无敌。
因为搭配衣服首饰耽误了时间，原本预留的一小时化妆时间被直接压缩成了半个小时。江映霓片刻不能耽误，所以打起了十二分精神超常发挥，动作利落地给邵秋玉化了个气质成熟、端庄高贵的妆容。全过程只用了十五分钟。
她给邵秋玉设计眼部妆容时，与邵秋玉近距离对视了长达三分钟之久。
邵秋玉眼底里毫无波澜，像平静而深邃的一潭棕色湖水。江映霓揣测，这潭深邃的湖水之下掩藏着暴戾恣睢的水兽。
“你最近没睡好么？”邵秋玉对下属向来关怀体贴：“黑眼圈这么重，要不要请假休息几天？”
“不用了，谢谢邵姐关心。”江映霓说。
“我看到你微博下面有不少恶评，”邵秋玉慢悠悠说：“今天为这事很烦心吧？我还听说，古城下午找人给你做控评了。现在微博底下的恶评大幅度减少。”
江映霓听了邵秋玉这番话才知道古城在默不作声帮她解决问题。她不想麻烦古城，所以就没把这件事告诉他。原本还以为能瞒着……
“不过呢，控评也治标不治本。”邵秋玉莞尔：“你那两个朋友的确做过不道德的事，如果对方真的想打垮你们店铺，有的是法子。毕竟，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她这话意味深长，江映霓得好好消化其中含义：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邵姐，您觉得对方是谁？”江映霓装愣：“会不会是我那两个朋友以前在红灯区得罪了哪位富豪？”
“呵，”邵秋玉扬了扬唇角，不屑一顾地说：“我倒是也想问你——你觉得，是谁在韩奇光的别墅里安装了摄像头？”
江映霓整个人都快原地凝固了。她其实更希望这件事是玫瑰做的。邵秋玉恐怕远比玫瑰难对付。
“怎么不说话？”邵秋玉伸手轻抚着江映霓的脸颊，缓缓移到颈侧。她敏锐地打量着那些暧昧的吻痕，目光一路向下，停留在江映霓短裙下裸|露的纤细双腿，笑着说：“昨晚累坏了吧？他跟你做，也喜欢后|入的姿势么？小可怜，你的膝盖都跪淤青了呢。”
邵秋玉刚刚用了“也”字。
江映霓心里针刺般不舒服。昨晚古城对她做的事，在十几年前也对邵秋玉这女人做过……
“别吓得不敢说话呀，”邵秋玉把江映霓拉近了些，大大方方地承认：“网上那些恶评，其实是我找人做的——目的就是给你一个小教训。摄像头呢，我早都发现了，不说破，只是想看看你的胆子能大到什么地步。没想到，我故意让你拍到了视频，你还把摄像头继续留在那间卧室。怎么，是想拍下续集么？奉劝你早些删了视频，不然，你身边的朋友一个都不可能好好活着。可别在我面前装傻呀，千万别说你不知道摄像头和视频的事。”
“我一定删干净。”江映霓胆战心惊。
她和邵秋玉这女人比起来，城府实在是差太多。
“你删干净也没用，不是同谋手里还有备份么？”邵秋玉循循善诱。
江映霓沉默。她现在必须谨言慎行，若是说错说漏半个字，恐怕都会牵连到她身边的那些人。
“小傻瓜，”邵秋玉怜爱地摸了摸江映霓的头：“你有没有想过——你想针对的敌人其实是战友，而你所谓的战友其实才是真正的敌人？嗯？”
她说的“战友”，指的是玫瑰。
江映霓继续保持沉默。
“呐，我和你无冤无仇，素昧平生，你拍那些视频，肯定是针对韩奇光，而不是想针对我。我只是个被你利用的无辜者对不对？”邵秋玉语调诡谲：“你猜，我会不会也想针对韩奇光呢？韩氏企业的老总，我的丈夫，日子不多了——你说说，在遗产面前，我和韩奇光能平起平坐么？”
邵秋玉的意思已经很清楚了，她也要除掉韩奇光，目的是与继子争夺遗产。
“就凭你搜集到的东西，根本不足以打倒韩奇光。”邵秋玉说：“不如和我联手，咱们都能得到各自想要的。”
玫瑰邀请她一同对付韩奇光，邵秋玉也邀请她一同对付韩奇光。
江映霓不知道该信任谁了。或许谁都不值得被信任。
邵秋玉见她犹疑，又说：“我派人调查过，你姐姐当年和韩奇光同校。那些多的话，我就不说了，你肯定比我更清楚。我还派人调查过，玫瑰和韩奇光——根本无冤无仇。他们的人生轨迹，在韩奇光去金色时代寻欢作乐的那天晚上才开始交重。你真的觉得，玫瑰想对付韩奇光么？还有啊，既然我能调查到你的过往，你猜，韩奇光他能不能调查到你的过往呢？”
江映霓不自觉地颤了一下。
如果她早就被韩奇光注意到，并且被调查了一切……那她岂不是一直被韩奇光反监视掌控着？而韩奇光在酒吧喝高了透露的那些话，其实也是故意透露给她听的？
“你现在很危险，”邵秋玉说：“韩奇光向来喜欢玩美女，而你正好长得漂亮。我猜，他和艾玫瑰正在联手铺设一张大网，等着你完全掉进网里。趁你还没完全掉进去，我伸手把你从网里拉出来了。你是不是该对我感激不尽呢。”
邵秋玉的话，可信么？现在每个人都在为自己精打细算，每个人都会成为被他人利用并牺牲的对象。
江映霓镇定住自己，不慌不忙地说：“邵姐，您给我说的这些话太深奥了，我得好好琢磨一下。”
“慢慢琢磨吧，”邵秋玉笑着说：“只要你答应和我站在一条线上，那些攻击肖静和张丽萍的言论就会彻底消失。”
江映霓克制着脾气：“您可以直接针对我，不用拿我的朋友开刀。”
“你今年多大？”邵秋玉作思考状：“哦，还不满二十岁吧？在我们面前，你还是个小孩。啧啧，一个二十岁不到的小孩竟然企图和三四十岁的人玩心机……你难道不觉得太自大了么？就凭你的心智阅历，想拿什么赢真正的成年人？”
“我从没有想过要赢谁。”江映霓一字一句说：“只是想让做了坏事的人受到应有的惩罚。为此，我可以付出任何代价。”
江映霓倔强的模样让邵秋玉忽然觉得自己真的老了，尽管她平时保养得很好，完全不像个上了年纪的女人。
她已经四十多岁了，再也没有勇气像少年人一样敢于豁出去一切做赌注，再也没有勇气去爱恨分明。
邵秋玉又想到了下午古城给她打的那通电话。古城已经查到了那些恶评是她派人做的，并且警告她收手。
多可笑，昔日热恋相爱的情人现在竟然为了一个小丫头与她反目成仇，甚至给她丢下狠话……
“年轻真好啊，”邵秋玉看着江映霓这张娇嫩的脸，眼眸里暗增了几分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