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皮书[刑侦] 第108节

  老莫描述着她晕倒前的状况,像是突发性遗忘了所有事件的起因经过。
  殷天茫然迷惑,不知手上沾的是谁的血,也不知为什么沾血,甚至看向她的眼神也透着寒凉的陌生。
  下午三点,张瑾澜坐不住了,又去了趟心理行为科。
  她内心亏欠得紧,早就应该给张乙安和老殷打预防针,甚至应该横插一脚强行“绑”她治疗。
  丁一远来了趟病房,问了米和一些问题。
  张乙安和老殷在一旁听得惊心动魄,张乙安碎泪点点,老殷攥着拳头,垂着脑袋。
  时间越久,米和越寝食难安。
  他执拗地想牵殷天的手,不顾伤痛地挪移着身子,疼得五官狰狞,冷汗涟涟,喉头腥甜苦咸。
  看着阿成多次劝阻不成,老殷牛一般霍地起身,把床头柜拉走,而后豁劲儿将病床推向殷天。米和抓住殷天手指的时候,整个人弥漫着一种热气升腾的满足。
  老莫看得心酸,揉着鼻子冲窗看景。
  张乙安更是难过,摸着殷天额头,烧退了,该醒了。
  不知是牵手的童话显灵,还是情爱的力量浩瀚无垠。
  殷天幽幽转醒,所有人惊呼不止,围过去一圈脑袋。
  张乙安哆哆嗦嗦指着自己,“我,我是谁?
  殷天神色懵然,看着一张张过分殷勤和喜悦的大脸,“小妈。”
  “那我呢?”老殷瞪眼看她。
  殷天被这架式打得手足无措,“爸?”
  “我呢我呢,我,我!”老莫笑得花枝招展。
  “滚。”
  老莫大喜,一蹦三尺高,“她没事了她没事了!她活过来了!”
  米和攥紧殷天的手,挣扎地想起身,被阿成一把摁住。
  老莫指着米和,“那他呢?”
  米和满脸惊惶,死死盯住她,就怕她说出“你是谁”的震荡之词,“小天……我,我……”
  殷天眼眶当即赤红起来,徘徊着他的腹部,而后移到脸上,恶声恶气,“我不认识你!你谁啊你!”
  米和傻眼了。
  众人傻眼了。
  米和嘴一抿,眼泪就下来了。
  殷天不服输,心理恨恨,就你会哭!
  她突然仰头,稚童一般“哇”的一声嚎啕,毫无征兆。
  米和又委屈又慌张,挣扎地更厉害,金豆豆也掉得更多。
  两人跟比赛似的。
  看谁哭得动人,看谁哭的酸楚,看谁哭出了掐花揉水的江南气质。
  “好了别哭了!”老殷背着手喝声,“一个脑子不好使,一个大肠感染肚子豁口,不怕再哭晕喽,哭不用力气啊!”
  殷天瞪着米和,顾不得头晕,两腮气得鼓鼓,河豚一般,“我要分手!”
  米和听得大震,茫然又愚钝,他忙抓殷天的手,可殷天醒来后力气极大,甩了他一次又一次。
  “胡闹!”老殷指着殷天,“要不是人家以命换命,你以为你现在能躺在这,你早进审讯室了!”
  张乙安不服,瞪着老殷,“你瞎掺和什么,有你什么事儿啊!你觉得感人,这就是天儿最受不了的!别动不动拿命玩来玩去,前有巍子,中有胡志鑫,后有他米和,他要是没扛过去怎么办?有这么救人的吗,怎么着,万一残了,赖我们天儿一辈子啊!”
  张乙安上半身工整,下半身拿小腿使劲蹭踢老莫。
  老莫不明所以,想着可能是有什么门道,就顺着她的话往下捋。
  “对!你们是没看见,天儿晕的时候我就在旁边,她吓得半条命都没了,跟魔怔一样,人也看不见,话也听不见,丁队和郭队都在,他们都看见了,差点就梗死了!好好劝不就完了,划肚子干嘛呀,有必要吗!这就是苦肉计,你这叫什么!叫道德绑架!”
  她说得心虚,脚趾使劲抠地。
  眼神乱飞,压根不敢看阿成。
  张瑾澜抱臂倚着墙,神色索然,“这是ptsd的一种症状,回避和麻木类,非常严重。明明可以好言相劝,却用这种极端方式造成情感的二次伤害。”
  这空穴来风的指责瞬间让米和白了脸。
  他难以置信地看着老莫、张乙安、张瑾澜,最后定格在殷天脸上,唇齿颤颤,“我……我没有……”
  他慌乱急了,拼命去抓殷天。
  肚子火燎一样,整个腹腔都在哀嚎,眩晕一阵阵,逼|入他眼睑,他疼得双眼模糊。
  可殷天躲他,将两手揣怀里,向后移,就是不让他碰。
  老殷见不得他的忍悲含屈,气得火烧颅顶, “你……你们一个个过河拆桥啊你们!
  他横眉冷对,“殷天我告诉你,他是有爹有妈的,他也是个宝儿,是别人的孩子,他跟你没血缘干系他犯不着这么救你,你别仗着人家喜欢你你就犯浑!”
  “我怎么犯浑了,所有人说的都是实话!”
  “我怎么教你做人的!”
  “殷田民你真好意思!从小到大你教过我吗!我长成今儿这样全靠百家饭活下来!反正咱俩永远不对付,反正一堆人都不待见我俩,正好,分呗!”
  “你是谁!你他妈让鬼给撵了,你羞耻心呢,你正义感呢!多冷血的人才能说出你们那些话,”老殷哆嗦着手臂,“有你们这么欺负人的吗!谁不待见啊,我看谁敢不待见你俩,我跟他好好唠唠!“
  病房兀的遁入死寂,没人再吭声。
  殷天不说话了,静静看着老殷。
  张乙安好整以暇,眼睛咕噜噜转。
  张瑾澜弯起嘴角,看着落日余晖,将整个房间镀了层金箔。
  老莫可算明白了,不敢正眼瞧老殷,不时偷瞄一眼,她可听说过,老殷就怕米和这花猪把他家宝贵的玉白菜给供了。
  米和明白了,更觉得酸楚,可又是感激的。
  他将头缓缓歪向另一侧,不想让别人瞧见他此时有苦有乐的面容。他缩回的手被殷天猛然拽住,死不松开。
  “你们这班娘子军,这儿等着我呢。”老殷恍然,他吃了瘪,居高临下看着殷天戴手铐的左手攥着米和的右手,鼻腔一哼,“不就是结婚嘛?谁没结过啊!结!”
  众人一改势利嚣张的模样,瞬时其乐融融,谑浪笑敖起来。
  张乙安戳着殷天眉心,“满意啦?看把小和吓的。”
  郭锡枰在门外探头探脑,“落幕了?”他提着补品进来,拍了拍米和肩膀,“我也结过,刚结,知道流程,我教你,咱俩都一样,肚子遭了罪才能把老婆抱回家。”
  阿成俯下身,贴在米和耳边,显然没消化这大起大落,他刚才气得差点拔刀,“要不你再考虑考虑,他们好可怕,胜过你的fiath阿姨。”
  作者有话说:
  第82章
  我背叛了我自己
  也不知是失血过多,还是旁人的心理作用, 都觉得他白惨惨, 太阳一落, 无论开灯闭灯,都似张棺材里僵挺的鬼脸。
  米和睡不踏实, 觉多, 却常常惊厥而醒。
  像是被梦魇的崎岖不平所困扰。
  殷天脸贴脸都平复不了他的失魂落魄。
  相比较她一睁眼就生龙活虎的皮实样子,老殷和张乙安几乎将所有精力都留给了米和。
  隔壁房中, 陆一也醒了, 左右肩都是重伤,手腕铐着病床, 恭默守静,无声无息。
  他拒绝饮食和喝水,植物人一般, 死气沉沉地盯着天花板,对丁一远的询问置若罔闻。
  郭锡枰追踪了吴艳红的生活信息, 一缕缕, 一簇簇,繁杂而细碎,多如牛毛。
  她是个市井女人, 在城市羊肠鸟道的缝隙中留下了太多生计的痕迹。
  可2012年秋, 像是魔术箱变活人的马戏。
  她凭空消失, 生存的动态也戛然而止。
  殷天斜坐在椅子上, 轻揉着米和的太阳穴, 对着郭锡枰压声, “拿吴艳红审陆一。”
  郭锡慨叹,“没用,试过了,油盐不进。”
  “试过夜审吗?陆一的床周围有6盏夜灯,别墅里马悦琪也提到过,他休息的大卧通宵亮灯。”
  “你是说他怕黑?”
  “你买个瓦数低的小灯,最好有鬼片里那种效果,让医院电工装上,今晚我审他。”
  米和蹙眉闷哼,眼球在眼皮下疯狂震颤,像是心急火燎,伸手胡乱地抓,殷天忙把手递过去。
  “学姐呢?”
  “阿春的案子都忙疯了,沈老师一退休,他们担子就重了。”
  殷天轻柔地摩挲着米和面颊。
  “沈老师也是这么说的,她说她得环游世界,没空,张法医清闲,有能力的人不能天天闲云野鹤,局里缺人就要有当砖头的觉悟,让局里请张姨,等着吧,过几天就得开口。”
  殷天晃了晃亮闪闪的手铐,“大包怎么还没找我谈话?”
  “咱包处就是一和稀泥的,说他是督查处长都高看他了,这种事儿他才懒得接招,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过去了,你也是,闹得差点收不了场,你别说,”郭锡枰对着米和挑眉,“这小子有点魄力,当警察家属及格了。”
  “什么及格?”殷天瞪他,笑得满脸荡漾,“优秀好不好!”
  她一提声,米和就醒了,恍惚中瞧见她朦胧的脸,徐徐挤出个精疲力竭的笑容,“你……别老陪我……去休息……”
  郭锡枰一呲嘴,赶紧避开这齁人的打情骂俏。
  刚走到病房门口,就见着张乙安和老殷提着饭菜进来,他跟二老打了招呼,去楼下的扫帚街买灯泡。
  殷天早已饥肠辘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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