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节

  好友的话语言犹在耳,窗外传来温荣和秋伯的笑谈声,这个手脚伶俐的小厮很喜欢秋伯的盆栽,两个人围着一株小小的罗汉松可以聊上长长一个午后。那他和温雅臣呢?又能聊什么呢?
  收拾着桌上的纸屑,叶青羽想,等温将军离京后,温雅臣大概又要忘了他了。
  第十章
  暮色四合,街头的商家纷纷在门前挂起灯笼。夜幕才降了一半,西山边通红的晚霞还迟迟流连不去。寻常人家的窗户缝里飘出暖暖的饭菜香,埋头赶路的行人念著家中妻儿,步履匆匆走得心焦。倚翠楼花娘们的梳妆阁下隐隐升起腻人的脂粉香,睡到晌午才起的公子哥揉著睡眼,三三两两,呼朋结伴,倚在楼头懒懒喝酒,口中还争论著昨夜那场牌局。落日余晖下,有人终於可以结束一整天的疲惫忙碌,在妻儿家小的欢声笑语里安然就寝。而有些人的生活,却才刚刚开始。
  就如同这个天下,有人行将就木,有人蠢蠢欲动。
  书房里困了一整日的大少爷嚷嚷著要上街,叶青羽一如既往任由他牵著袖子送至巷口:“慢走。”
  他狡诈地眯起眼,温热绵软的掌心拂过腕子贴上他的手:“青羽可愿同我夜游京都?”俊俏标致的面容近在眼前,晃眼赛过远处万道霞光。
  活色生香四个大字跃上心间,叶青羽来不及说话,脚下一个趔趄,跌跌撞撞就被拖到长街之上。
  “江山社稷你比我懂,但是,论起京城夜景,我知道的比你多得多。”身前的青年一扫书斋中的疲懒,满面春风,意气风发,连声调也不自觉高上几分,“来,本少爷让你见见什麽叫天下之都!”
  漫天霞彩里,他神采飞扬,手中锦扇豁然展开,长袖飞扬,恍如胁生双翼。刹那之间,众生万千俱为尘土,茫茫人海皆成虚影,只有一个他,明明白白落进叶青羽眼里,清清楚楚刻上心头。
  小小的点心摊摆在长街後的小巷里,七拐八弯,路径比照镜坊还要扑朔迷离。难为这位只把精神放在玩乐上的少爷竟然认得路。
  “这家的甜汤天下第一。”他丝毫不可惜一身描金缀踩的绚烂锦衣,坐在昏暗油腻的摊前,扇著纸扇,通身自在,“他家厨娘是从南方来的,最擅煲汤。全京城只此一家。朱大耳朵央了我好几回,我都不愿带他来。”
  叶青羽放眼打量灶前忙碌的女子,笑而不答。甜汤是不是最好喝还不定,不过这厨娘确实当属全京城最漂亮的:“刚刚过去那位可是御史台的严大人?”
  他扬手一指前方。温雅臣顺势看去,口气诧异:“你怎麽知道他?”放眼京都,除了严凤楼谁还会有那般削瘦又刚直的背影?
  漂亮的厨娘亲自把汤送到桌前,一双大眼睛仿佛会说话,对著温雅臣眨呀又眨:“温少又来了。”
  “为了姑娘,我当然……咳……”花言巧语不假思索顺嘴而出,转头撞见叶青羽打趣的眼神,温雅臣尴尬,“为了姑娘的的汤,我当然不能不来。” 一错手,险些跌了手里的勺子。
  “呵呵……”看他手忙脚乱的模样,叶青羽忍俊不禁,舀一勺汤送进嘴里,甜丝丝的味道从舌尖蹿上心尖。 这才慢慢回答他,“我听唐兄说起过他。”
  当朝金銮殿上,怕是没有人不曾议论过这位不苟言笑的御史台。若说耿直的唐无惑是根木头,那麽无疑,那位自南安县丞之位上一跃而起的御史大人就是块大冰块。入朝至今,多少官员败在他的奏折底下!无论对方是高相的内侄也好,国舅的外甥也罢,他都能顶著一张不见任何表情的脸站出早朝的队列,对著龙座上的天子朗声奏禀:“臣严凤楼有本启奏。”哪怕触怒龙颜,被当庭杖责,第二日,也依旧能见他挺直背脊站上朝堂。
  天佑二十五年冬入京,天佑二十七年官拜御史中丞,直到如今天佑二十八年,绰绰两年有余,无人在他脸上见过漠然以外的表情,更休说笑容。背地里,人们称他──临江王脚边一条不会叫唤的狗。别看他沈默寡言,一旦咬起人来,不置诸死地决不罢休。
  “他呀……”一贯快人快语的温少提及严凤楼时迟疑了。碗里的甜汤舀起又倒落,汤匙贴著碗底来来回回打圈,最终不过一声叹息,“唉……”
  谨言慎行的严大人另有一事为百官议论──他和顾明举有染。没错,那个顾明举。当年才华横溢的探花,前度蜚声天下的中书侍郎,现在正在天牢里同狱卒称兄道弟的那位顾大人。当年说什麽的人都有,都是读书人出身,个个自命清高,岂容这等污秽苟且之事污了耳朵?所以,说出口的言辞就连温雅臣这样不要脸的听了都要脸红。
  温雅臣曾在宫门外见到严凤楼,还是那个样子,板著面孔抿著嘴,木然好似庙中泥塑的金刚。哪怕正有人当面将他诋毁,他亦不否认,不动怒,面不改色,表情空虚得不见任何情绪。有时候,温雅臣甚至会怀疑,他的胸膛内是不是没有心,站立於金銮殿上的严凤楼不过是一具徒有其表的空壳而已。
  随著一任又一任官员被严凤楼的奏折参倒,风言风语逐渐湮灭。可是,时不时地,还是会有人将这些旧事拿来取乐说笑。
  於是往往见到严凤楼,温雅臣就不自觉会想起顾明举。想到顾明举,不禁叹气叹得更深:“那个混账啊……我真是交友不慎。”
  嘴里虽然抱怨,可是现时现日敢去天牢探视的,独独只有温雅臣这一个没心没肺的。借著小食摊前昏暗的烛火,温雅臣脸上的萧瑟哀愁一览无遗。叶青羽宽慰地想,原来这浪荡不羁的败家子还是有可取之处的。人生得一知己能如此不离不弃,顾明举可谓有幸。
  温雅臣用麽指摩挲著碗口,低声自语:“也不知道他还能不能活著见到严凤楼?”
  “会的。”叶青羽斩钉截铁。
  “为什麽?”
  夜幕之下,灯盏飘摇,他面容朦胧,唯有一双眼睛清亮透澈:“因为高相已经老了。”
  高相老了,当朝天子也老了。往昔繁盛一时的王朝历经两百余年风吹雨打,同大明宫中病入膏肓的天子一样,已然到了迟暮之年。朝纲涣散,社稷堪危。外有异族虎视眈眈,内有佞臣倾轧不断。当今圣上重病後,朝中朋党之争愈演愈烈,一方是聚集於三朝元老高相身边的外戚,另一方则以临江王为首,各自拥立崇、彰二位皇子,争权夺势,内乱不休。眼下虽说不得穷途末路,但隐隐已经有了末世之兆。聪慧如顾明举,刚直如严凤楼,宦海中起起伏伏,到头来,不过是两方争斗中被挪来移去的棋子,失却价值就等同失却性命。
  “高相老了,能勉强撑到现在,已经不易。此情此景若是提早哪怕五年,也许鹿死谁手就犹未可知了。”叶青羽吃著碟中点心悠悠然指点江山。
  温雅臣手中的汤勺“喀拉”一声重重碰上碗沿。被顾明举笑话“若不是顶著将军府的名号,早就连金殿的门槛都没摸著就被弄死”的将府少主瞪大眼睛,满脸不可思议,声调一压再压,几乎低不可闻:“你是说,临江王……”
  叶青羽不点头亦不否认,暗夜之中,散淡的笑容依稀有些模糊:“也许。”
  “……”温雅臣整个人都凝固了,“临江王不像是……”
  那位王爷是当今圣上的幼弟,在先帝的所有子嗣中排行最末,也最不引人注意。在他步入朝堂前,人们总将他当做一个文弱不堪的书生,整日吟诗作画,结交僧道文人。态度也是随和,言语温文仿佛街口学堂里的教书先生。及至年岁渐长,神态间隐隐流露出皇家子嗣的骄傲与尊贵,初见临江王的人们依然觉得他更像是儒雅敦厚的学者,而非杀伐决断的摄政王。
  偏偏就是这样一个人,一步步走上了朝堂,一点点将天下尽收囊中。今时今日,谁还敢将他当做一个闲散王爷看待?他那文人清客般的斯文面目下,又是怎样一副狠辣心肠?
  不理会他的疑问,叶青羽喝著甜汤,淡淡说道:“只有是临江王,顾明举才有一线生机。”
  “这倒是。”茫茫然点头,温雅臣独自出了一会儿神,而後左手慢慢紧握成拳,“确实。只有那样,那个混账才能有机会出天牢。” 待他出了天牢,他一定要……要……
  娇生惯养大的世家子弟学不会朝堂上尔虞我诈的狡猾心机,一悲一喜都明明白白写在脸上。看他脸色忽明忽暗,一会儿咬牙切齿一会儿又激动难抑,全然是真情流露。叶青羽低下头,慢慢体味口中清甜的汤汁。狱中那位顾大人当真好福气。
  严凤楼的身影早已远得看不见,食摊上的两人静静喝著汤,谁也不说话。他们两个原本就聊不到一起。谈学问,温雅臣直打呵欠。谈玩乐是温少的专长,可惜叶青羽插不上嘴,常常配合著他点头微笑,却傻傻不知道他到底说了些什麽。温雅臣一个人说久了,渐渐也没了兴致。
  本来就凑不到一起的人呐……叶青羽越发体会得深刻,却听温雅臣说道:“青羽,认识你真好。”
  不同於以往的撒娇口吻,他一字一句说得郑重,连音调都变得低沈。叶青羽纳闷,一瞬间只当是幻象:“什麽?”
  “顾明举的事……”嫋嫋热气从灶上的大锅里蒸腾而起,云雾般四下飘荡游走,暗黄的烛影里,温雅臣目视前方沈声开口,“这两年我一有机会就去看他,朝里的事我不懂,也不敢问我爹,朱大耳朵他们也从不跟我说这些。我总觉得,不知道什麽时候顾明举就要被拉出去斩了。今天听你这麽一说,心里好受多了。”
  不笑不闹不作怪,难得正经端肃的姿态隔了一重朦胧雾气,便仿佛远得遥不可及,惟有再度重复的话语显得尤为真切:“青羽,你真好。”
  那是因为朱大耳朵他们纵然想说,胸无点墨也说不出这样的话呀。何况,酒席宴上,谁会同你说这个?
  叶青羽想发笑,却在温雅臣热切的凝视下怎麽也笑不起来。他是认真的,名扬天下的绣花枕头纵然挥金如土,纵然纵情声色,纵然这般那般顽劣荒唐,此刻的心意却是真的,真实得令叶青羽可以将之前种种失望一并忘却。想要扭头逃避,却避无可避。不知不觉,“你真好”三个字直落心底:“我……”
  想说什麽,却什麽都说不上来,手足无措。
  他的手便覆上他搁在桌上的手:“青羽……”
  月朦胧鸟朦胧,烟雾朦胧,此景恰好,此情正浓。不远不近,有人扬声高呼:“温!雅!臣!这不是温少吗?哈哈哈哈哈哈,我的温少哟,叫兄弟好找!”
  大煞风景。
  温雅臣听而不闻,一径牢牢握住叶青羽的手。叶青羽面上一紧,赶紧奋力挣脱。正在此刻,来人已经弯腰站到了眼前: “我远远瞧著就觉得这背影眼熟。果然是你!温少好兴致啊!”
  他个头不高肚子却不小,满面油光一身酒气,最引人注目的还是脸上红通通的硕大酒糟鼻子,此时因著兴奋的的脸色而越加泛红。
  见叶青羽死活不肯再让他牵手,温雅臣扶著额头低声叹气,指著那人对叶青羽道:“你叫他朱大鼻子吧。开绸缎庄的朱记就是他们家的。他还有两个兄弟,一个之前我跟你提过,叫朱大耳朵。另一个,待会儿你就能见到了。”
  朱大鼻子的另一个兄弟叫朱大嘴巴。兄弟三个凑在一起,三张憨态可掬的笑脸各有特色,不像是卖布,倒像天桥底下扮滑稽的。其实人家正正经经都有名字,朱海潮,朱海江,朱海河。算命的说,布匹最忌烟火,一点就著,半世辛苦转眼成空,还是多沾水性为好。这也应了相生相克之道。朱老爷深信不疑,三个儿子分别如此取名,果然生意兴隆家宅平安。可惜无论什麽好东西,到了不爱费神的公子哥们手里都只有被糟蹋的份。喝糊涂了连自己爹妈姓什麽都记不清,是海潮还是海江谁还记得?不如叫大耳朵大鼻子来得亲热又直接。时间长了,就连旁人也跟著起哄。到如今,或许只有朱家老爷和三位朱少爷还记得他们本来的名讳。
  “哈哈哈哈哈哈,温少好机灵,躲到这样的地方,想不到被我撞见了吧?哈哈哈哈哈……”那人完全不介意温雅臣的敷衍,抚著肚子笑得畅快,像足庙堂口笑口常开的大肚弥勒,“我看看,吃了什麽好吃的?”
  他真敢拿勺子往叶青羽的碗里伸,温雅臣不假思索挥手去拦:“去去去,喝你的酒去!本少爷刚吃饱,见了你犯恶心。”
  “哈哈哈哈,犯恶心就去找大夫。”眼珠子一转,瞧见正襟危坐的叶青羽,朱二少鼻息抽动,一张阔嘴咧到了耳朵根,“莫非……这就是大夫?哈……”
  桌边穿红衣的是朱家大少,侧手边面容尖瘦的是钱庄少东,另一头长了一双吊梢眼的则是司农少卿家的公子……在座不是身家万贯就是出身名门,一个个喝得双眼充血,举著酒杯团团围住了温雅臣。
  倚翠楼外挂著老鸨差人新制的琉璃灯,一色火一般红豔的光芒,罩著赤红色的纱幔。依著建筑本身八角楼的形制,约莫十来个窜成一串,分别高高挑在二楼楼头。夜风飒飒,灯影起伏,红光遍地。
  架不住朱大鼻子的纠缠,温雅臣无奈带著叶青羽跟他到了这里。一进屋就是漫天的嚷嚷声和无休无止送到嘴边的酒杯。来不及看清面前的人是谁,双眼就被满屋子似真似幻的光影晃得迷离。
  歌声笑声琴声曲声,轻柔薄纱铺天盖地兜头罩下,一副沙哑喉咙的老鸨笑得几乎合不拢嘴:“客官,进来吧。连温少都是我这儿的常客。瞧,楼头那个就是。他呀,可喜欢我们家翠珑了……”
  温雅臣被按在椅上再也站不起来。起初,他还记得拉住旁边的叶青羽。後来,敬酒的人络绎不绝,放眼望去尽是倒映著红光的细瓷酒盏,不由自主,原先在桌下交握的手就松开了,过了一会儿,连衣袖也抓不住。再然後,扭腰旋舞的花娘们也来凑热闹,披著轻纱舞衣,带著娇豔妆容,一路走来环佩叮当。
  香风扑面,叶青羽被挤得更远,隔著人影憧憧,温雅臣完完全全陷进温柔乡里:
  “温少,你答应了要来看我的。”
  “温少,奴家等你等得好苦。”
  “温少,你上回说好要给我的簪子呢?”
  “呸,就凭你?温少明明是为了我才来的。”
  “哎哟,你好凶!温少,你看她……”
  或娇嗔或哀怨,环肥燕瘦,皆是万种风情。水蛇样的腰扭啊扭,转眼就娇滴滴地扭进温少的怀抱里。
  叶青羽搬一把椅子坐在角落里,捧著不知是谁塞给他的酒盏细细观察,酒气上了脸的温少此刻才叫如鱼得水,一边同著几位大少推杯换盏把酒言欢,一边还不忘时时低头跟怀里的美人调笑几句。也不知他说了句什麽,朱家三位少爷等等俱都前俯後仰,周遭的花娘们纷纷掩面。那位唤作翠珑的花魁坐在温少膝头笑得花枝乱颤,小厮温荣弯腰捧上一只小小的长匣,温雅臣从里头取出一支步摇,体贴地簪进她如云的发髻里。貌美如花的花魁知情知趣,羞赧低头,在他颊边落一个吻。哄声四起,带著脸上张扬的唇印,温雅臣摇著扇儿,眉心舒展,满面春风桃花开。
  从前都说顾侍郎长袖善舞,如今看温雅臣的玲珑手腕,怕是连牢里的顾明举都要自叹弗如。叶青羽远远看这一幕,眼前仍是香烟缭绕红光炫目,心头倒是一派通明。似有意似无意,满目衣香鬓影里,温雅臣回头冲他狡黠一笑,叶青羽翘起唇角,抬起手中杯盏遥遥对他举杯。
  那头的多情公子脸上一愣,好似意料不到他会是这般反应,呆呆又望一眼,却恋恋不肯将视线收回,凝著目光,眸中似有千言万语。叶青羽落下手,惬意地把视线转向了窗外。
  楼下长街开阔,灯火林立,漫漫恍如星海。星海里众生云云人头攒动,径直自脚下逶迤而去,车流滚滚,黑影茫茫,竟是看不到尽头。刹那之间,幻觉丛生,仿佛身在异界,脚下不是人间众生,而是黄泉景象。
  人潮中有人独立楼前,仰头正往这边望。叶青羽想起当初在暗巷中窥望人海的自己,凝神看去,光影斑驳,看不清那人的面容,只能依稀凭身形判断是个女子。她穿了一身素衣,一动不动站在楼下,似乎也正打量著叶青羽。心头一跳,叶青羽探身推开窗户想要仔细去看,她却转身走了。不消一瞬,婀娜的身影便融入了长街上的人流之中,消失不见。
  第十一章
  “哎哎哎,说件稀奇事给你们听……宫里头私下都在传……”
  有人喝多了,揽着花娘,靠着椅背,醉醺醺打开话匣子:“前两天半夜,有人瞧见临江王进了李娘娘的漪兰殿……”
  他说得玄奇,刻意压低了嗓音,神秘莫测的口吻:“你们说,这叫什么事儿?”
  有人嗤之以鼻:“呵,这有什么?临江王帮衬崇皇子又不是一两天。”
  “哼,帮衬?深宫内院里可没有帮衬这么简单的事……”方才那位横他一眼,面色越发诡异。
  “难道说……”众人皆惊。
  “上位人的事,我们怎么好妄加猜测?”满意地看到一众目瞪口呆的神情,挑起话题的那位却转了口风。
  “切……你小子嘴里就没一句真话!”举座哗然。方才还戳到温雅臣嘴边的酒杯们立刻转了向,纷纷奔那位而去。
  玩笑间,还是有聪明人被挑动了心思:“这么一说,倒还真是……之前隐约有过风声,崇皇子长得可不像当今啊……”
  “嘘……你不要脑袋了?这种话怎么能胡乱说!不像当今,那就是像李娘娘!否则还能是谁……”
  “这传言我也听过……临江王至今未立正妃的事也被议论过好一阵子……”
  “呵呵,圣上和临江王一母同胞,是嫡亲的手足,不过终究差了不少岁数。按年纪,李娘娘倒是和临江王差不多……小嫂子和小叔子,哈?”
  “别说了,别说了!你们怎么越说越起劲?少爷们,我就是个卖布的,我胆小啊!”
  那头议论得热火朝天,叶青羽不爱凑热闹,关了窗户,回过身缄默地听。
  温雅臣悄无声息站到他身侧:“刚刚你往外头看什么?”
  “没什么。”浓烈的花香味扑鼻而来,叶青羽坐在椅上,视线微微上扬,刚好能望见温雅臣襟口上残余的口脂痕迹。再往上是他喝得酡红的脸,兰芝玉树般的温少,哪怕喝醉了也是唇红齿白的标致模样。
  叶青羽拿过他手中的纸扇,悠然展开,徐徐摇曳,“听到了吗?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天底下吵闹的不止一个将军府,皇家也有闹心的家务事。”
  “那又怎样?我才懒得理会。”江山是谁的?龙椅上坐的是谁?这些家国大事与他温雅臣何干?只要好吃好喝好睡地过着日子,朝堂上说话的到底是临江王还是高相,又有什么分别?
  转身把叶青羽阖上的花窗再度打开,夜风清凉,迎面而来。温雅臣探出身,仔细把脚下的璀璨长街巡视一遭,眉头蹙起,“你喜欢看灯?这儿看不到好的。下回我带你去飞天赌坊,他家有个阁楼,开了窗户能看到城外青羊山大国安寺灵骨塔的灯,到了佛诞日,别提有多好看。”
  叶青羽说:“好。跟着温少,总能看到好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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