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节
“请问道长道号上下。”左登峰开口问道。
“晚辈陈明强。”消瘦道人报上了姓名,正一道士连名带姓。
“陈道长,九阳猴现在何处。”左登峰出言问道。
“先前一直在这山中隐现,师叔祖归真之后便不见了踪影。”陈明强出言回答。
“九阳猴皮毛是何颜色。”左登峰出言再问。
“金黄。”陈明强回答。
左登峰闻言点了点头,九阳猴皮毛金黄就说明它内丹还在,它内丹还在就表示ri本人当年并沒有找齐六阳内丹。
通往后山的小路很窄,左右都是枯死的树木,这些树木比外界的树木枯死的时间要短一些,树下还有沒有腐烂的树叶,这表明玉拂在世的时候用巅峰灵气保护了这一区域,她归真以后灵气散去,这里才被细菌侵入,如若沒有她先前的保护,这些紫气修行者根本就不可能在细菌的侵袭下坚持两年多。
“听真人口音是北方人吧。”陈明强回头问道。
“山东。”左登峰随口回答。
“山东,那您知道圣经山吗。”陈明强面露疑惑。
左登峰挑眉看了陈明强一眼,点头作答。
“师叔祖在世的时候每年都会去圣经山祭奠全真友人。”陈明强转身带路。
陈明强随意的一句话令左登峰如遭重锤,周身剧震,圣经山全真教早已经被ri本人破坏了,掌教银冠也早已经驾鹤,玉拂先前曾经邀请金针银冠帮忙寻找六阳内丹,但是遭其拒绝,所以她不可能每年去祭拜银冠,玉拂去圣经山的真实动机是去找他。
“左真人,您怎么了。”陈明强见左登峰呆立原地沒有跟上來,便回头询问。
“沒事儿,走吧。”左登峰摇头摆手,他先前曾经告诉过玉拂清水观的大致位置,玉拂苏醒之后肯定去那里寻找他,但是清水观有三道阵法阻隔,玉拂不擅长布阵施法,欲寻无踪,欲进无门,即便如此她仍然每年都会去,直至寿终归真。
有辰州派晚辈在前,左登峰强自压制着自己的情绪,令自己不至于失态,但是最终他还是沒能忍住,眼圈开始泛红,他的真实年纪只有三十岁,无法彻底隐藏自己的情感,他不敢想象玉拂每年前去寻找,每年失望而回,心中会有怎样的孤寂和失落。
辰州派所在的区域群山连绵,玉拂在世的时候所居住的山洞位于辰州派所在山峰北侧的另外一座山峰,距离辰州派有三十几里,半个小时之后左登峰在陈明强的指引下找到了那处山洞,山洞向阳,位于一处陡峭的石壁正中,离地二十几丈,距峰顶一百多米,猿猴难攀,飞鸟难栖。
左登峰在山脚下环视左右,发现这里有一处潺潺溪水,周围有三分薄田,虽然现在溪水已经变绿,田地已经荒芜,却仍然可以根据这些还原玉拂当年独居在此的情景。
“你们上去过沒有。”左登峰伸手指着上方的山洞冲陈明强问道。
“师叔祖是女人,我们是男弟子,擅入她老人家的静修之所不合礼数。”陈明强摇头回答,言下之意是沒有上去过。
“那你为什么同意带我來这里。”左登峰平静的问道。
“当年我曾经问过师傅,师叔祖这么漂亮,为什么不嫁人,师傅提起过您的名字。”陈明强出言笑答,九十年的时间并不长,他们这些后辈虽然不知道师叔祖跟左登峰这个邪派高手有怎样的感情纠葛,却从本门长辈嘴里听说过当年的一些事情。
“你又沒见过她年轻时的样子,你怎么知道她很漂亮。”左登峰摇头苦笑。
“回真人问,其实我们都沒有见过师叔祖的样子,师叔祖在世的时候除了每年前往山东祭友,平时几乎足不出户,即便出门也戴有面纱,不过师傅和师叔小的时候见过师叔祖的真面目,说师叔祖美若仙人,正一天师和地师还曾经为了师叔祖翻脸动手,最终是您撵散了他们。”陈明强如实回答。
“她从什么时候开始佩戴面纱的。”左登峰亲切的看向陈明强,这是一种爱屋及乌的心理,对于辰州派的后人他发自内心的感到亲切。
“听师叔说,师叔祖年轻的时候曾经大病数月,病好之后就开始佩戴面纱。”陈明强回忆着说道。
“她沒有生病,那是受伤。”左登峰闭目摇头,随即提气轻身掠上了山洞。
山洞的洞口很小,高两米,宽四尺,洞口有一处无形的灵气屏障,不过这道屏障对他并不起效,他虽然能感受到屏障的存在,却能顺利进入。
“十三,你下去等我。”左登峰冲跟随而至的十三说道,他虽然能带着十三进入山洞,却并不想那么做。
十三闻言纵身跳下,左登峰迈步走进了山洞。
山洞通道长有三尺,里面是一处三丈左右的方形区域,由于有灵气屏障保护,山洞里的事物保持着一年前的旧貌,东侧为简单的生活器皿,西侧是一张小巧的黄色木床,长五尺八,宽二尺四,这张木床左登峰认识,正是他先前让孙奉先赶制的那张,这张木床为黄杨质地,异常坚固,并未损坏,此时木床的竹帘是拉上的。
山洞正中是一张竹桌,桌上放着一只茶壶和两只茶杯,左侧的茶杯杯口向上,里面还残余着少量的清水,清水已经泛绿,紫气巅峰布起的屏障隔六个时辰就要补充一次,不然无法彻底阻隔细菌,另外一只茶杯是倒扣着的,两只茶杯都是紫砂质地,两相比较,左侧的茶杯磨损的很严重,说明使用频繁,右侧的茶杯连杯子底部的粗砂都在,表明它从未被使用过。
左登峰拿起了那只未曾使用过的茶杯,摩挲良久方才放下,这只茶杯是崔金玉给她准备的,她也知道这只茶杯被使用的可能性极小,但她仍然准备了。
左登峰转身走到了木床前,探手拉开了珠帘,珠帘里是一席白色道袍,道袍上方是玉石冠簪,道袍下方是一双薄底云靴,绿玉拂尘放在木床内侧,地仙为尸解仙人,是沒有尸骨留下的,床上只有玉拂在世时穿着的衣物。
白色道袍的衣袖交叠在胸前,衣袖前方放有一张纸质事物,左登峰伸手拿起,发现并不是书信,而是他在文化所工作时照的一张工作照片,这张照片是文化所存档用的,他当年并沒有带走,也不清楚ri本人來了之后文化所的档案都流落到了哪里,玉拂有这张照片说明当年她曾经四处寻觅他的下落,寻之不果便开始搜集与他有关的东西,照片已经模糊不清,只能大致看清轮廓,那时候他才二十出头,阳光朝气,看着自己当年的样子,左登峰再度有了做梦的感觉,可是他知道自己不是在做梦,如果真的是梦,早就该醒了。
左登峰随即将照片翻了过來,他隐约记得照片背后写有拍照的ri期,如果他记得沒错的话应该是民国二十三年,那时候他二十二岁,照片背面的确写着拍照ri期,不过除此之外还多了一行字,“愿以万年不死身,换我今世有情郎。”
这行字是玉拂的笔迹,ri期为民国三十年,也就是她苏醒的那一年,这句话表明六阴内丹在当时就将她的修为直接提为了可以晋升地仙的程度,但是她并沒有归位,因为一旦归位,她就会有司职在身不得ziyou,也就无从寻找他的下落。
左登峰看着照片背后的字迹悲从心生,这句话蕴含着玉拂怎样的感情他自然看得懂,但是一段感情有开始就会有结束,玉拂心中是有遗憾的,但是更多的还是感动,能让自己的女人成仙不死,能让对方以有情郎称呼自己,这段感情已经无愧了。
左登峰沒有落泪,将那张照片放归原处之后便离开山洞飘然而下,玉拂有了好的归宿,接下來就只剩下自己的初衷巫心语了。
这一刻他庆幸自己沒有散功死去,倘若一死,万事皆休,,他也庆幸自己在遍地死人满是细菌的现在苏醒,世界如果不是变成这个样子,紫阳观的那些人就不会制造时间机器,如果不是空气中充满细菌,他们要布起屏障照顾幸存的人而无法长时间离开,也就不用求他这个外人帮忙了,仔细想來,这些极极度恶劣的条件恰恰给了他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第三百九十二章准备启程
左登峰自峭壁上掠了下來,冲陈明强抬了抬手,示意他回返道观。
陈明强见状跟随在左登峰身后转身南行,他并沒有问左登峰在山洞里看到了什么,因为他看不懂左登峰脸上的表情到底是哀伤还是喜悦,事实上连左登峰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心情,有感动和不舍,也有坦然和喜悦,离别永远是伤感的,但是玉拂已经应位归真,可以长生不死,这是喜事。
“这里不是久留之地,你们跟我回河南吧,那里有三个紫气巅峰的修行者以自身灵气护住了百里方圆。”左登峰冲陈明强说道,他们都是玉拂的晚辈,也就是他的晚辈,左登峰感觉自己有义务为他们寻找安身之所。
“左真人说的是不是于科长的紫阳观。”陈明强出言问道。
“的确是紫阳观,掌教也的确姓于。”左登峰皱眉说道,他并不明白陈明强为什么以于科长称呼紫阳掌教,不过他也沒多问。
“于科长曾经邀请过我们,被我们谢绝了,辰州派是我们的根,我们不会离开这里。”陈明强摇头说道。
“你们的修为不足,不能彻底隔绝空气里的细菌,这样下去你们会死在这里。”左登峰皱眉说道。
陈明强闻言微笑摇头,神情坚毅而执着。
左登峰见状挑眉看了他一眼,人生的路是自己选的,只有自己明白自己想要什么,他们既然已经做出了决定,就沒必要自以为是的劝说他们。
回到辰州派的道观,左登峰将另外三人喊了出來,以玄阴真气将他们体内的细菌尽数逼了出來,这些细菌既耐高温又耐低温,但是低温达到一定程度的时候它们会有自我躲避的意识。
将细菌尽数驱离之后人也被冻成了冰坨,必须再以纯阳护手解冻,左登峰前后忙碌了半个小时才彻底忙完。
“万谢真人延命之德。”四人一起冲左登峰躬身道谢。
“治标不治本,沒用的。”左登峰摇头说道,换做旁人他一定不会大耗灵气的出手救治,但是这几个人跟玉拂有渊源。
“真人请入正殿奉茶。”陈明强伸手邀客。
“不了,你们多保重吧。”左登峰稽首告辞,随即带着十三往北回返,四人在下方招手相送。
回返的途中左登峰一直在想玉拂,心中也很惆怅,但是一想到玉拂应位归真长生不死,他的心情就晴朗了许多,时间会消磨掉锥心的思念,痛苦的思念最终会变成刻骨的淡薄,不会再时时想起,永远也不会忘记。
由于之前搜集到的大部分食物送给了辰州派,在回返的途中左登峰再度开始搜寻食物和饮水,在这个过程中他遇到了一个落单的死人,这是一个小男孩,左登峰抬手将其制住,尝试以玄阴真气为其逼出体内的细菌,可惜它体内的细菌太多,已经难以逼出,倘若尽数逼出,对方也会立刻死去,这种所谓的细菌和病毒其实跟尸毒有些类似,只不过沒有尸毒那种由血液传播的特性。
由于这种病毒对于低温有躲避性,左登峰想到雪山能否令这些病毒避退,但是斟酌之后发现也不行,他先前发出的玄阴真气能够将人在瞬间冻僵,雪山也好,冰山也罢,都达不到玄阴真气这么低的温度。
回返的途中左登峰发现除了那些偏远山村的商店里还残存有食物之外,越大的城市残存的食物和清水越少,紫阳掌教先前曾经说过紫气巅峰的修行者不下十个,这个说法很可能不正确,按照城市和乡镇里食物的缺失情况來看,像紫阳观那样的大规模人类聚集地可能不下十处,不然食物不会消耗的这么严重,当然也不排除能吃的食物和饮水被人集中囤积起來的可能。
除此之外左登峰还发现了一个问題,那些死人并非只吃肉食,它们也吃其他的食物,只不过它们的智力已经不健全了,无法分辨那些被包装起來的食物,倘若将饼干拆开递给它们,它们也是吃的,而且吃完之后还会再度伸手索要,它们的凶残归根结底是來源于饥饿,植物枯萎,食物获取困难,它们别无选择,只能寻找那些容易获得的食物,此外它们也并不是胡乱的自相残杀,如果对方是健全的,它们一般不会攻击,倘若对方受伤或者虚弱,它们就会一哄而上生吞活啖。
三天时间,左登峰从开始的迷茫错乱,逐渐的熟悉了这里,这些死人并无心机,一包饼干撒出去,它们立刻就去拾捡,不会再攻击人,这里虽然险恶,对他來说却很自在,食物和饮水再少也够他和十三食用,他原本就喜欢独处,这里很适合他,最重要的是紫阳观的众人正在修建时间机器,只要帮他们找到三种金属,就能借用他们的机器回到民国时期,在巫心语死亡之前将藤崎正男等人尽数杀掉。
第四天的清晨,左登峰回到了紫阳观,他并沒有上山,而是在山下的门房外坐了下來,这里是别人的地盘,他不会乱闯。
“左真人这是屯粮备荒啊。”紫袍道人飘然而下,冲左登峰稽首见礼,随后指着左登峰身旁的几个大袋子出言笑道。
“送给于真人两袋,剩下那袋我留着路上吃。”左登峰随手指着身边的袋子。
“左真人客气了,路上的干粮我已经命人给你准备好了,请入正殿奉茶。”紫袍道人伸手邀客。
“不了,我就在这里等着,同行的人呢。”左登峰摇头说道,他不喜欢与人交往,一旦进入紫阳正殿,势必要与一干人等见礼。
“我的二徒弟认路,他给你带路,再派两个人给你当帮手,不过我们这里沒有能够驾驶大型飞机的飞行员,我师兄去别的地方请驾驶员很快就能回來。”紫袍道人出言说道。
“我不需要帮手,我怕他们会拖我后腿。”左登峰正色摇头,他已经习惯了独自作战,不喜欢团体协作。
“我尊重你的意见。”紫袍道人说完冲门房里一个壮实的老年汉子招了招手,“富贵,把左真人送咱们的东西提到仓库去。”
后者闻言立刻自门房走了出來,提起两只大袋子向东侧走去,这两只袋子每一只都不下百斤,这老年壮汉提着却毫不费力。
“左真人,既然你不喜欢吵闹,那就先委屈你从门房稍事休息,我去通知他们收拾启程。”紫袍道人伸手指着门房。
就在此时,东北方向掠來了一道人影,左登峰定睛细看,发现是前几ri那个胖子,胖子身后还背着一个年轻的女人。
“老于,开飞机的请來了。”片刻过后胖子落到了二人面前,放下了背上背着的年轻女人,这个女人年纪约莫三十岁左右,个子很高,容貌清秀,手里提着一个黑色的箱子。
左登峰见她第一眼就知道这个女人的胆子很大,寻常人被人带着凌空起落早就吓晕了,而她面色如常。
“无量天尊,左真人回來啦。”胖子放下女人冲左登峰殷勤的打招呼。
“无量天尊,牛真人辛苦。”左登峰皱眉还礼,此人先前还在背后说他坏话,这次又笑着见礼,当面一套背后一套,不是什么君子。
“老于,你送美女去吃早饭,我來接待左真人。”胖子说着抢过了左登峰手里提着的袋子。
“左真人不喜欢吵闹,就从门房休息,你帮左真人把早饭送过來。”紫袍道人说完招呼着飞行员向东侧走去。
胖子目送二人离去,提着袋子将左登峰请进了门房。
“左真人的这只猫神异非凡,一看就不是一般的种儿。”胖子进屋之后立刻为左登峰倒上了热水。
“牛真人过奖了。”左登峰随口答应着。
“來,抽烟。”胖子为左登峰倒上热水之后自口袋里拿出香烟双手递给了他。
“谢谢,我不抽烟。”左登峰心中愈发犯嘀咕,这胖子笑的太假,举动也不太对劲,常言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此人沒安什么好心。
“左真人的事情我师弟已经跟我说了,你远來是客,我们紫阳观得尽地主之谊,有什么要求尽管说,我去办。”胖子点上香烟出言说道。
“牛真人客气了,你有什么吩咐请明言。”左登峰不喜欢与人兜圈子,最主要的是他不喜欢这个胖子。
“那好,我也是个爽快人,你看哈,你是客人,我们让你东颠西跑不是待客之道啊,埃及我去过,那里的情况我熟悉,我辛苦一趟吧,你留在紫阳观歇几天,熟悉一下环境。”胖子瞪眼说道。
左登峰闻言终于明白了这个胖子的用意,胖子是想带人去埃及,让他留在紫阳观帮忙维持紫气屏障。
识破了胖子的伎俩之后左登峰对他的厌恶之心反而轻了许多,此人虽然出言莽撞,却沒什么心计,他那点心思很容易就能被看透。
“我是客人,听你们安排。”左登峰沉吟片刻点头说道,此事他说了不算,必须由紫袍道人定夺。
“好,一言为定,一会儿你就跟老于说你不舒服。”胖子出言叮嘱。
“牛真人,你看一下这些法诀是对还是错。”左登峰自怀中掏出了那张宣纸递给了胖子,他已经发现这个胖子有点缺心眼。
“这上面啥也沒有啊。”胖子接过宣纸正反观看。
左登峰这才发现记载有紫阳观法术的宣纸虽然保存了下來,上面用铅笔写的字迹却已经全部褪掉了。
就在此时,紫袍道人带着一个孩童走了进來,那孩童进來之后先行冲胖子行礼,喊了声师伯,转而冲左登峰行礼,时至此刻左登峰才发现这不是个孩童,而是个长不高的侏儒,此人身后背着一个小行囊,不问可知是要同行的向导。
左登峰冲那侏儒稽首还礼,转而暗自苦笑,一个开飞机的女人,一个带路的侏儒,这个队伍沒法儿带,还是让胖子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