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节
走出道观的大门,左登峰看到了两串猫的足迹,不问可知是十三留下的。根据足迹判断,十三去的是东南方向,而且去和回来走的并不是同一条路,左登峰便沿着右侧的足迹往东南方向走去,他想看看十三都去了哪里。
根据十三的足迹来看它先前走的并不是直线,也没有明确的目的,遇到草窠和灌木它都会过去查看一番,左登峰装填好火硝火药和铁砂,扛着土枪在林间穿行,下午三点多的时候打到一只兔子,有了收获左登峰也并没有着急回去,依然跟随着十三的足迹向前行进。
ri落时分,左登峰终于找到了十三捕获野鸡的地方,那是位于两座山岚之间的一片相对空旷的草地。到了这里,雪地上的足迹间隙开始拉大,这表明十三在这里加快了速度,两处足迹的间隙由一米扩大到了三米,由三米延长到了五米,十三最后的一处足迹距离洒有鸡血的位置竟然长达二十几米,左登峰经过仔细搜索,在两者之间的一处硬石上发现了爪印,也就是说十三当时是从这处石头上借力起跳攻击空中的野鸡的,而这处硬石距离血迹的距离足有十五米之遥。这就表明十三的暴袭可以跳出十五米远,高度至少可达四米。
这一发现令左登峰极为惊愕,没想到平时安静慵懒的十三竟然有如此恐怖的能力。以它捕获野鸡时展现出的力量和速度,就算遇到体型比它大数倍的动物,十三也可以轻松的杀死对方。
找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之后,左登峰开始顺着十三回程的路径回返,十三先前并未按照原路返回,而是叼着野鸡走了另外一条路。
十三很厉害,也很危险,但左登峰并不担心养虎为患,它既然可以捕捉猎物,就表示它已经可以duli生存,在这种情况下它还将猎物带了回去,就表明它对自己和巫心语是有感情的,二人曾经在它虚弱的时候救过它的命,左登峰相信十三绝不会恩将仇报。
冬天太阳落的早,夜色很快降临,左登峰逐渐看不清十三先前留下的足迹了,转悠到晚上八点多,左登峰确定自己迷路了。
迷路之后方向感随之发生了错乱,左登峰一直感觉自己是在向回走,但是走来走去却怎么也看不见清水观的影子。
天黑了自己还没回去,巫心语肯定会担心,想及此处,左登峰越发着急,加快了速度在山中行进,可是不管他怎么走,始终见不到他熟悉的景物,身边的山峦草夼都是陌生的。
又走了片刻,左登峰停了下来,右侧的这处山峦他先前曾经走过,一个小时之前他还在这棵歪脖子槐树下休息过。低头细看,雪地之中果然有一串足迹,这证明自己先前曾经来过这里,也就是说这一个小时自己都是在兜圈子。
漆黑的夜晚,身处荒野深山,周围死一般的寂静,左登峰不由得害怕了,加快速度朝着他认为的西方走去。
许久过后,左登峰竟然又看到了那棵歪脖子槐树,这让他立刻感觉头皮发麻,先前自己是改变了方向的,并没有顺着先前的足迹走,怎么又回到了这里?
“鬼打墙!”左登峰的脑海之中猛然浮现出了一个恐怖的念头。他虽然没有遇到过类似的事情,但是他听村里的老人说过,曾经就有人在夜晚的山中迷失了方向,走了一夜,等到天亮才发现一直是围着坟头儿在走。
这个念头一浮现,左登峰瞬时感到浑身起了鸡皮,后背飕飕的发凉,仿佛有人在他身后吹着凉风。
过度的紧张令左登峰不由得开始颤栗,紧张之下手指扣动了肩头土枪的扳机,脑后的轰然巨响令他大喊一声扔掉了土枪,与此同时枪口传来的火光照亮了周围的景物,左登峰这才发现在那棵歪脖子槐树不远处有着一个凸起的土包,土包前残破的墓碑隐然可见。
枪口的火光一闪而灭,周围再度陷入黑暗,与黑暗同时降临的还有极度的恐惧,左登峰惊恐之下弯腰摸索到了土枪,颤抖着双手装填火药和火硝。
就在左登峰装填火药的时候,借着雪地反射出的微弱光亮,他发现远处的雪地之中出现了一道黑影,那道黑影此刻正快速的向自己移动。
“完了,完了,后有鬼前有狼,真是祸不单行。”左登峰暗暗叫苦,以此同时加快了装填弹药的速度。虽然他看不清远处快速奔跑的动物到底是什么,但是却可以确定那只动物是四肢行进的,所以他下意识的认为那是一只狼。
远处那只动物行进的速度极快,还未等左登峰装填好火药铁砂便蹿到了他三米之外,随之发出了一声左登峰听来犹如天籁的声音,“喵~”
“十三,是你吗?”左登峰语带颤音。
“喵~”十三闻言再度发出了叫声,通过叫声左登峰确定了它就是十三,虽然十三只是一只猫,但是左登峰此刻就像见到了救星。
“十三,咱们快回去吧。”左登峰扛起土枪准备迈步。
就在此时,十三的叫声陡然变的尖利,与此同时缓缓的向前走来,这一刻左登峰刚刚放下的心再度提了起来,身体再度开始发抖。
令他害怕的原因有两个,一是十三的眼睛先前在夜色之中发出的是浅蓝色的光芒,但此刻右眼正逐渐变成黄色。二是左登峰根据十三眼神的注视方向感觉十三此时并不是盯着他的,而是盯着他身后的某个地方……
第十六章祸从天降
十三的叫声高亢尖利,这是猫科动物遇到敌人才会发出的示威声。十三的叫声和它眼神注视的方向都表明了在左登峰的背后有着对左登峰不利的东西。
就在左登峰惊恐万分大汗淋漓之际,十三猛然向前方窜了过去,左登峰急忙转头,夜色之中辨物不清,他只能看到十三在那坟包前的雪地里翻滚抓咬。
这一幕令左登峰惊悚到了极点,因为他只看到了十三,并未看到十三在跟什么东西争斗。
左登峰惊恐之下便想转身逃跑,不过这个念头很快便被他克制住了,十三明显是在保护自己,舍弃十三自己逃走太不仗义。
就在左登峰犹豫彷徨之际,十三停止了厉叫,与此同时左登峰感觉脑海之中的朦胧感一扫而空,这种感觉就像猛然之间摘走了头上的紧箍,顷刻之间脑海一片清明,丢失了许久的方向感也随之而回。
头脑清醒之后,左登峰发现十三正将一只雪白的动物向自己拖来,根据十三的动作来看,那只动物的体型并不小。
左登峰划着了火柴,发现十三拖来的这只动物有点像狼,但是比狼要小一些,通体雪白,脖颈处正汩汩的向外淌着鲜血。
这种动物左登峰虽然没见过,但他听老辈儿的人说起过,所以他认识这种动物,这是一只皮子,皮子是一种神秘的犬科动物,跟狗和狼很相似,狼和狗体型差不多,皮子比它们略小一些,尾巴也要短一些,狗尾巴是翘着的,狼尾巴是拖着的,而皮子的尾巴则是垂着的,尾巴粗而蓬松,就像一把扫帚。
皮子是一种很神秘的动物,在不同的季节皮毛呈现不同的颜色,据说它会寐人,也就是控制人的心智,左登峰的堂哥儿时就曾经被皮子寐过,被它带到了山里,家里几番寻找终于在山中的一个坡道上发现了他,他告诉家人是一个老太太把他带到这里的,还给他面条吃,他爬不上坡儿那老太太还在后面推他。后来他的家人找到了老太太喂他面条的地方,发现瓦片上堆着很多死蚯蚓。而他那时候还穿着开裆裤,屁股上都是爪子的抓痕。
“十三,咱回去。”左登峰扔掉即将燃尽的火柴站起了身,虽然十三已经杀死了这只皮子,左登峰仍然感觉很是恐怖。
令左登峰感到意外的是,十三闻言并没有立刻回头,而是跑向了那个坟包。左登峰再次划着火柴,发现十三跳上了那座残破的墓碑,在墓碑上撒了一泡尿,这才跑了回来。在它向回跑的时候,右眼的黄色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与左眼相同的浅蓝。
“幸亏了你。”左登峰探手摸了摸十三的脑袋。
十三闻言平静的叫了一声,转身向前跑去,左登峰扛起土枪跟着它。
二人回到清水观,已经是半夜时分了,清水观大门紧闭,十三径直跳上院墙进了道观,左登峰上前敲门,刚敲两下,大门便被巫心语拉开了,这说明她一直就站在门后。
“遇到什么事情了吗?”巫心语关切的打量着左登峰。
“没事儿,你做的很好,以后我回来晚了,你就在家等着,千万别出去找我。”左登峰将兔子递给了巫心语。他对于巫心语的表现非常赞赏,巫心语没有外出寻找是最明智的作法,万一走丢了就麻烦了。她关上大门也是正确的,这表示她懂得保护自己。她站在门口等着左登峰表示她非常关心他。以上这些既证明了巫心语对他的关切,又证明了巫心语聪明,懂得自我保护。
“怎么回来的这么晚?”进了屋子,巫心语开始从锅里向外端饭菜。
“遇见个皮子,被它寐了,多亏了十三。”左登峰长喘了一口粗气。
“皮子是黄鼠狼吗?”巫心语疑惑的问道。
“不是。”左登峰摇头说道。皮子就是皮子,黄鼠狼叫黄皮子,这是山东的土叫法儿,东北人喊黄鼠狼为黄皮子也是山东人闯关东带过去的说法儿。
“你的病才好,别着急出去了。”巫心语柔声说道。
左登峰闻言点头答应,人在时运不济或者大病初愈的时候格外容易被那些动物寐着。
巫心语也没吃饭,二人简单的交谈便开始吃饭,饭后左登峰将那只野兔剖腹整治,为了感谢十三的英勇相救,左登峰不但将野兔的下水都给了它还给了它半只野兔,但是与兔肉相比,十三对野兔的内脏更感兴趣,这是动物的本能。
吃完饭,二人收拾着上了炕,巫心语再度问起先前的经过,左登峰含糊其辞没有详说,他不想吓到巫心语。
躺在炕上,左登峰反反复复的在脑海里思考着两个问题,一是今天晚上十三的右眼为什么会变成黄色,另外一个问题就是十三为什么临走时在那残破的墓碑上撒尿。
这两个问题左登峰一直想了许久都没有想出原因,最终昏昏睡去。由于先前受到了惊吓,左登峰睡的并不好,清晨时分被噩梦惊醒了,巫心语见状拥抱慰藉,柔软与滑腻令左登峰旖念顿生,但是想及母亲的死,左登峰只能遏制住自己的欲望,服丧期间行房乃不孝之举。
有话则长,无话则短,冬雪融去,迎春盛开。
春天到了,左登峰开始开荒种地,山中不缺土地,左登峰便大肆播种玉米,玉米种是山外的村民们送给他的,十三脖子上的项圈被保长托人变卖了,每家每户都分了十几块大洋,这些村民有了钱之后并没有花销,而是全买了地。他们知道,能分到钱全亏了“左领导”,所以在村里遇到左登峰得知他要前往集市采购种子的时候纷纷从自家的缸里挖出玉米种送给他。
左登峰顺便问了问外面的情况,村民们七嘴八舌的说着各自听来的传闻和谣言,这些道听途说根本就没有根据,有的说ri本人就要打来了,有的说ri本人被赶跑了,总之说什么的都有。到最后左登峰也懒得听了,听了也只能被误导。
平静的生活安静祥和,春天耕种劳作种下口粮,夏天钓鱼采菇腌制晾晒,左登峰和巫心语仿佛生活在世外桃源,秋天来到之后,二人收获了耕种的玉米,山中的土地非常肥沃,玉米产量很高。此时的人很少有种植小麦的,玉米和红薯是主食。
开春之后,十三便不着家了,天一黑就出去捕猎,天亮才回来睡觉,经过了将近一年的休养,十三彻底了,体重接近一百斤,浑身上下肉鼓鼓的,连腮帮子都肥的起了褶子。即便如此肥胖,十三还是身轻如燕,两米多高的院墙一跃而过。
有尽人意的地方就必定有不尽人意的地方,巫心语一直没有怀孕的迹象,对此左登峰也并不在意,时间长着呢,不急于一时。
幸福的生活终究有被打破的一天,秋ri的一个午后,左登峰正和巫心语在屋里合计将玉米背出去研磨,道观外传来了敲门声。
寻常人家串门是常有的事儿,但是这处道观是在深山中的,平时根本就没有人来,所以这阵敲门声便显得很是突兀。
就在左登峰和巫心语停止交谈面露疑惑之际,门外再次传来了敲门声,随之而来的还有一声“左领导在家吗?”
“你不要出门,我去看看。”左登峰下炕蹬鞋。保长的突然造访令他很意外。
巫心语点头答应,左登峰开门而出,随手掩上了房门。
打开道观的大门,发现门外站着保长和两个他并不认识的人,两人的年纪都在三十五六岁,个子都不高,一个偏瘦的穿着大褂儿,面带微笑。另一个稍微胖点的手里拿着马鞭,看穿戴应该是马夫。
“崔保长,有什么事儿吗?”左登峰并没有邀请三人进来。
“左领导,这位是省城来的高掌柜。”崔保长出言介绍。
“你好,请问有什么事儿吗?”左登峰礼节性的冲那身穿大褂的人点了点头。
“小小薄礼,不成敬意,请左先生笑纳。”高掌柜抬手送上了两包大果子和两瓶白酒。
“崔保长,这是什么意思?”左登峰疑惑的看了看高掌柜,转而冲崔保长问道。这两包以皮纸包裹的点心是由面粉和食油烘烤的,在此时是高档的礼品,瓶装白酒更是稀罕物,当年王老爷子为左登峰谋差事的时候就是给县长给了两瓶白酒。这些礼物在左登峰看来太重了,这让他很是惊愕。
“左领导,是这样的,高掌柜就是买下咱村金圈儿的那个人,他听说那金圈儿是从猫脖子上弄下来的,觉得很有意思,就想来看看那个猫。”崔保长出言解释。
“哎呀,哎呀。”左登峰经过短暂的愕然之后开始拍打着自己的大腿面露遗憾和惋惜。
“怎么了?”崔保长见状面露疑惑。
“那只猫我弄来的第二天就死了,可惜了,可惜了。”左登峰刻意装出垂涎的神情盯着高掌柜手里的礼物。他之所以要装出这幅神情目的有两个,一是不想让众人进屋,众人一进屋就会看到巫心语,届时清水观的恐怖气氛就被消散,外人就可能到周围来打扰。第二个目的是不想让众人见到十三,他已经知道十三的来历,这个高掌柜很可能也是通过项圈感觉到十三的蹊跷,所以才来看的,左登峰可不相信他只是单纯的看看。
左登峰话一出口,门外的三人就露出了失望的神情,左登峰见状再度将那副垂涎的嘴脸加重,直盯着高掌柜手里的礼物。
“这份薄礼就送给先生了,我们远道而来,口渴的很。”高掌柜说着将那份礼物递给了左登峰。
左登峰抱着果子和白酒愣住了,他没想到这个高掌柜会这么厉害,他送左登峰礼物是假,想借口讨水进去看看是真。
“你们等一会儿。”左登峰将那包礼物还给了高掌柜,转身关上大门,从水缸里舀了一瓢水端了过来。
高掌柜接过那瓢清水一饮而尽,左登峰见状倍感疑惑,看他喝水的样子,他好像是真渴了。
“谢谢先生,小小礼物,收下吧,再见。”高掌柜喝完水,将水瓢和那份礼物一起递给了左登峰,转而和身旁的那个人转身离去“左领导,那猫真的死了吗?”二人转身离开之后,崔保长再度探头向内张望。
左登峰刚想出言回答,那已经走出老远的高掌柜和身旁马夫的低声交谈让他大惊失色。
“左领导,你怎么了?”崔保长见左登峰的脸色在瞬间变的极为难看,疑惑的出言问道。
“没什么,你走吧。”左登峰愤然的将那包礼物塞给了保长,转而关上了大门。
左登峰之所以愤怒是因为那个高掌柜根本就不是什么掌柜,马夫也不是什么马夫,他们离开之后是用ri语小声交谈的,二人各自说了一句话,‘藤崎大佐,现在怎么办?’
‘包围这里!’
第十七章藤崎大佐
关上大门,左登峰立刻回到了房间。
“怎么了?”巫心语见左登峰神情紧张,急忙出言发问。
“刚才保长带来了两个人,要看十三,我告诉他们十三已经死了,他们不相信。”左登峰焦躁的在房间里踱着步子。
“管他们信不信,十三是咱们的,让不让看咱说了算。”巫心语神情坚定,这一年多来二人与十三已经建立了深厚的感情,十三不止是他们养的宠物,更是他们的朋友。
“那两个人是ri本人,他们临走的时候说的是ri本话,有一个叫藤崎大佐,藤崎是ri本人的姓氏,大佐是部队的官衔。”左登峰焦急的说道。他与巫心语久居山野,最后一次出山还是半年之前出去买玉米种,这半年之内外界都发生了什么事情他根本就不知道。
“ri本人打过来了?”巫心语一脸的愕然。
“不知道,看保长的样子,好像不是被他们逼着来的。”左登峰摇头开口。根据崔保长的神情来判断他极有可能是被哄骗的,如果是被胁迫的,早就发抖了。
“他们看十三干什么?”巫心语疑惑的问道。
“有两种可能,一是想通过十三找到十三之前被困的古墓,这种可能性不大。最大的可能是想研究十三。”左登峰皱眉开口。
“为什么要研究十三?”巫心语侧目追问。
“十三从墓里不吃不喝的活了三千年,你难道不感觉奇怪。”左登峰快速的开始整理铺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