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节
小胡子回头看了看,嘉洛绒就站在那边,老赵之前所说的话终于得到了印证,小胡子罕见的迷茫了,他不知道该怎么看待这个年轻又安静的女孩,把她看成一个陌生人,小胡子做不到,因为她身上明显带着格桑梅朵的气息,但一下子把她看成格桑梅朵,小胡子同样做不到。
格桑梅朵的躯体在燃烧,嘉洛绒安静的眼神中终于泛起了一片隐然而动的波澜,她很年轻,看上去很柔弱,她不可能抵挡这个世间的一切。从某种意义上来讲,她看着格桑梅朵的身体被火焰一点点的吞噬,那感觉就好像看着自己在一点点的烧为灰烬。
该过去的总会过去,最终,那个小麦肤色的女人,完全消失在了这个世界上,只剩下一片燃烧后的灰烬。小胡子一点一点把这些骨灰全都收好,他捧着这些骨灰的时候,错乱的感觉油然而生,他好像看到了格桑梅朵拿着一个红红的苹果,微笑着从远方走来,她把自己的身体留在了高原,把那颗心,留给了一个叫向腾宵的男人。
小胡子走回山洞,没再和其他三个人说话,他倒头就睡,狠狠的睡了一觉,似乎想把那些不应该留在心里的东西,从睡梦中彻底的清扫掉。
这是小胡子很久很久以来睡的最长的一次,睡的也很沉,大概十个小时后,他醒了。当他醒来的一瞬间,模糊转为清晰的视线里,立即出现了嘉洛绒的影子,她就在他身边坐着,仿佛一直没有动,没有离开。
嘉洛绒轻轻打着手势,那种手势很复杂,但是小胡子仿佛能马上知道她在表述什么。她问小胡子睡的好吗。
“小向,时间不多了,耽误了这么久,我得回去。”老赵溜了过来,说:“本来可以把事情详细的说说,我们再制定个比较可行的计划,但是出了这些事,估计来不及了,我不能再耽误,否则陆军还有德国佬都会怀疑,长话短说吧。”
说着,老赵摊开了一张地图,地图是手绘的,但是非常精准。小胡子看了看,这应该是一副以木剌措为起点的局域图,根据地图比例尺来看,图所涵盖的面积从木剌措向西北方向,一共延伸大约六百多公里左右。
“德国人从皮卷上搞到什么信息,真的打听不出来,但是他们的先遣队半个月之前出发了,目的地是在这里。”老赵指了指地图接近边缘的一个点,说:“后续队伍马上也要动身。”
小胡子看着地图,总有一种熟悉的感觉,他想了一下,就取出了乌司藏送的那副古象雄图,他手里是复制本,原件在晋普阿旺那里,不过复制本的精准度没有问题。古象雄图的山脉河流地域走势,和老赵的地图几乎没有差别,图虽然模糊了,但是小胡子马上就看出来,老赵所指的位置,其实就是古象雄图上木剌措西边的一个模糊的点。
“这是一条迁徙路线,由东向西南,再从西南转向了西北。”老赵道:“我现在确定的告诉你,德国佬的根源信息,就是从一个战争废墟里的机要文件中拿到的。下一个目的地是什么情况,我暂时弄不清楚,而且德国人没有说明这个地方会有什么东西,书面资料?实物?金属长条?都有可能。”
老赵的计划是想让小胡子率先一步抢着过去,然后尽量不露痕迹的搜索一遍,如果发现有价值的东西,抢先一步带走。他的计划还有第二步,假如说小胡子无法抢先,那么老赵在德国人的队伍里会做手脚,把一些可能被发现的东西深藏,然后由小胡子带走。
“你搞清楚了没有,那个金属箱子里装的是什么?”
“这个问题,我估计连陆军也不知道,他和我都是打工的。”老赵道:“不过这次从皮卷里肯定发掘出了和末世预言有关的东西。”
小胡子怀疑过,德国人对金属箱子如此的看重,把它当做这次行动的终极目标,那么这个箱子里面所装的,会不会是古老宗教所称的圣器?根据之前得到的线索来看,这个古老宗教所供奉的圣器,最早由所有的信徒一起掌管,当时他们还没有分裂,共尊一个神,共听一个大鲁特的指令。之后,圣器被分裂出去的那一部分信徒带走了,隐没了很久很久,然后在象雄出现,再之后,圣器的下落就是一个谜团。
“我们暂时先这样敲定,等到这一次行动结束时,我会给你留下暗示,根据到时候的具体情况约定碰面的时间还有地点,我先走了。”老赵站起身,转头要走的时候又有些不放心:“小向,你没问题吧。”
“我很好。”
“那就好,那就好。”老赵临走时咧嘴笑了笑:“妹子很水灵,你要照顾好。”
这时候,多吉也裹在大袍子里叽里咕噜的说了一通,他说那种八角黑虫子,很难培育,只有一只,如果下次再出现什么意外,他也无能为力了。
老赵和多吉很快就消失在山峦间,等他们离开之后,小胡子和嘉洛绒呆了一个小时左右,也离开了山洞。一个小时很短,但小胡子仿佛经历了一个世纪的沉淀,他平静了许多,只是格桑梅朵的那一捧骨灰,像一颗心脏般在微微跳动。
他想马上按着原路回去,看自己留在山外的车子还能不能开,但是身后的嘉洛绒犹豫了一下,轻轻扯住他。
嘉洛绒打着手势对小胡子说,她想到一个地方看一眼,看最后一眼。
她带着小胡子开始朝着相反的方向走,她的身体不好,但走的非常快。这里的山多,但是海拔都不高,他们一直走了大约几十华里,一片山地在东边舒展开了狭窄的平地,高原上稀疏的草已经开始泛黄,嘉洛绒显然走不动了,却仍在坚持。他们顺着这片狭窄的平地又走了十几华里。
黄昏的阳光没有太多温度,只剩一片金黄,照耀着一座小山后的一片草地,牧草黄黄,带着大漠般的苍凉。
嘉洛绒在小山的山头停住了,她的胸膛不住的起伏,连续的奔波让她几乎要倒下,但是她柔弱的身躯里,有一种常人难以想象的坚韧。
这片草地对于某些牧民来说,是珍贵的,可以养活牲畜,挤奶,剪毛,拿这些东西换取一家所需,他们靠牲畜和草地活着。
夕阳下的草地上,有一个干瘦孤寂的身影,她是个女人,年纪可能不大,但已经被残酷的生活压弯了腰身,压出了一脸的皱纹,让她看上去像是已经走到了生命的黄昏。
她是个盲人,摸索着坐在一个木头小凳子上,慢慢的挤奶。牲畜非常瘦,奶水稀薄,她挤的很慢,那种动作是长年累月而积累形成的一种机械,让人觉得如果她猛然猝死了,依然会保持这个挤奶的动作,一直到很久很久。
☆、第九十五章 桑结
这一幕是凄凉的,带着高原独有的一种苍茫和凄凄,落日下的草场,一个双目失明的老女人。
如果不亲眼看到这一幕,可能很多没有到过藏区的人无法想象,在不少人的心里,去西藏,是为了感受这个世界上最蓝的蓝天,最纯净的空气,这里有生命的真谛和意义,他们觉得可以在此处得到一种超脱和心灵上的洗涤。
但是没有人会想到,古老的高原上,一个瞎女人,为了可以活下去而重复着机械的动作。
嘉洛绒静静的站在小山的山头上,注视着披着一层落日余晖的老女人,她没有过多的举动,但那双像水晶一样清澈纯净的眼睛里,被一层水汽笼罩,水汽凝结成了泪,在她白皙的脸庞上一滴滴的滚落。
每个人表达情感的方式都是不同的,对于一个不能说话的女孩来说,流泪,流泪,再流泪,是她唯一能做的事。
小胡子站在她身后,目视眼前的一切。嘉洛绒默默的看了很久,才转过身,她不会说话,就用手势对小胡子表达自己想说的话。
“那是我的母亲,她很辛苦......”
嘉洛绒的父亲早亡,她从出生开始就仿佛集中了上天的恩赐和惩罚,她像一朵雪莲那么美丽,但是体弱多病,她靠双目失明的母亲养大。在她的印象中,母亲没有一天的清闲,她必须不停的干活,才能勉强保证让嘉洛绒吃饱,可以不必因为窘迫而吃不上药。
嘉洛绒是她的希望,是她艰难活着的唯一的目标和寄托,如果没有这个病弱的女儿,她很可能早已经被生活压垮倒下了。
不知道是不是嘉洛绒的童年和小胡子的童年有一点点相似之处,小胡子的情绪中猛然充斥着一种让人眼睛发涩的酸。他想起了自己早亡的父亲,想起了母亲,同时也想起了卫天的母亲。他清楚,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当一个女人失去了自己可以依靠的男人时,那么孩子对于她来说,和生命没有任何区别。
他突然就想放弃了,放弃这次藏区之旅,放弃寻找六指的起源,放弃末世预言,圣物......他并不懂艺术,但是他觉得夕阳下的草场,是一幅画卷,如果嘉洛绒在那个瞎了的女人的身边,这幅画才是完整的。
“回去吧。”小胡子想了许久,慢慢说:“回到你母亲身边去。”
嘉洛绒轻轻咬了咬嘴唇,这个很细微的动作让小胡子的心仿佛被猛然扎了一下,这是格桑梅朵的习惯性动作。他再一次出现了恍惚,有些分不清楚眼前的女人是谁。
嘉洛绒轻咬着嘴唇,她摇了摇头,对小胡子比划道:“我会跟着你,一步不离。”
夕阳的光辉几乎完全消失了,远处的草场上隐隐传来牦牛脖子上挂着的响铃声,双目失明的老女人拎着东西,疲惫的走远。嘉洛绒的双眼忍不住闭上,她仿佛什么都不想再看了,转身朝原路跑去。
从这里到山外的这段路,他们足足走了一夜,当走过之前容身过的山洞时,小胡子站了一会儿,这个普通的山洞,是一个生命的终点,又是一个生命的起点。他微微了晃了一下头,终于自己从思维的泥沼里完全拔了出来,格桑梅朵没有了,之后的路,是一个叫做嘉洛绒的女孩在继续走。
当小胡子从这片思维和情绪的泥沼中脱身之后,他的精神马上恢复了,但是这并不代表他把那些失去的东西遗忘,只是埋在自己的心底。作为一个成熟的男人,他懂得一个道理,一个人可以回想过去,但不能沉溺于过去。对很多人来说,过去是一片阴影,是阻挡自己的羁绊,能赶走它的,只有自己。
小胡子的眼睛中又充斥着那种淡漠和冷静,他带着嘉洛绒靠近了之前隐藏车子的地方。九月后的风已经相当大,尤其是在山边这片略显平坦的土地上。但是当小胡子逐渐靠近了车子的时候,他立即顿住了脚,眼睛也随即眯了起来。
此刻,他所正对的是车子的后窗,透过蒙满了灰尘的玻璃,他看到在驾驶位上,静静坐着一个人。他看到的只是背影,或者说,只是一个后脑勺。很短暂的一瞬间,小胡子分不清楚这到底是个坐在车里的活人,还是被人硬塞进去的尸体,但是很快,他就又看到一阵烟气从摇下的车窗里飘了出来,是烟草的味道。
呼啸的风虽然可以掩盖住周围的一些声响和痕迹,但同时又可以把平时注意不到的细节带过来,小胡子的眼睛没有动,不过却努力的搜索附近的异常,他的这种能力还是很强的,附近可能没有其他人,只有那个坐在自己车子里,悠闲抽烟的人。
他会是谁?
小胡子捏住了自己的武器,但手随即又放开了,坐在车子里的人已经明目张胆,他应该没有明显的敌意,否则迎接小胡子的将会是又一场袭杀。
这时候,车门打开了,坐在车子里的人抬腿从车上下来,单手扶着车门,另只手夹着一根很粗的烟。这是个藏人,三十多岁,和小胡子年纪应该差不多,他的眼睛透射出的光虽然经过有意的掩盖,但仍然像一只从高原飞过的苍鹰的双眼。
“我叫桑结,我想我们应该谈谈。”这个藏人的汉语说的非常流利,他站在顺风的位置,把烟叼在嘴里,然后拎出了一个小袋子:“首先,允许我表达一点敬意和诚意,来自远方的朋友,送你一点小礼物,希望你会喜欢。”
这个叫桑结的藏人抬手就把袋子丢了过来,呼啸的风会影响抛物线,但是桑结的力量控制的很好,袋子落在小胡子面前,又朝前滚动了一下。扎着袋子口的绳子已经松了,从袋子里滚出一颗被清理的干干净净的人头。
小胡子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嘉洛绒的身躯动了一下,站到小胡子身后,从某个角度来说,她就是格桑梅朵生命的延续,对于这些吓人的东西,她的脑海中还留有相当的记忆,但这颗滚动的人头,还是让她受到了影响。
这颗人头,是之前袭杀小胡子的那批朝圣者的领头人。这个朝圣者的身手相当不错,但是没用,他被割掉了头颅,袋子里面,还有几只同样被割掉的耳朵,那批朝圣者一个都没有逃掉。
小胡子没有说话,他用合金管挑起袋子,重新抛给了站在车边的藏人。这个变故来的太突然了,让小胡子感觉意外,桑结是什么来历?他就漫不经心的站着,叼着烟卷,却让人感觉这是一只暂时收起了利爪的鹰。
“沉默的客人,你应该能看的出,我没有恶意,我一直都在恭候你。”桑结叼着烟卷笑起来:“相信我,我所说的话,会让你很感兴趣。”
小胡子不得不重视这个人,他能摸到自己藏车子的地方,能杀掉几个逃走的朝圣者,这说明他有足够的把握能让小胡子坐下来谈一谈。
迎着顶头的风,小胡子慢慢走向了车子,桑结笑的很愉快,钻进车子,然后打开了另一边的车门。小胡子让嘉洛绒坐到后面,他坐到桑结的旁边。连着走了很久的路,柔软的车座几乎能让人融化掉。
一直到这时候,小胡子才发现,桑结的头发很长,盖住了脖子,从发丝间的缝隙可以看到他的脖子上纹着刺青,刺青的图案是个很奇怪的东西,像是一个非常复杂的符号,又像一个古老而抽象的古部落图腾。
“开诚布公的说吧,我不想绕弯子,我不喜欢这样,估计你也不喜欢这样。”桑结猛抽了一口烟,这种烟是用烟草自己卷制的,非常冲,一口就能把人的嗓子呛出血丝,他把烟头丢掉了车窗外,扶着方向盘,说:“你需要我的帮助,我们可以是合作的关系。”
小胡子依然没说话,但是望向桑结的目光已经说明了一切:你是谁?
桑结转头也望着小胡子,而且他的目光慢慢的移动,最终落在小胡子的左手上,这个动作让小胡子感觉到很不舒服,就仿佛一个人最大的秘密被别人识破了,有一种在他面前赤身**一丝不挂的感觉。
“你该了解到自己不同于常人的地方,我所说的合作,其实是单方面的,我能提供一些你需要的东西。”
小胡子的情绪开始波动,如果说他有什么不同于常人的地方,那么无疑就是那根在小时候已经切掉的六指。这绝对是个秘密,鲜少有人知道。
“我不需要,也不载人,下车。”小胡子无论在交谈或是争斗时,都不会落到被动的位置上,他指着车门,让桑结下去。
“看着你,让我想起了很久以前的一个人,当然,他已经被绝大部分人遗忘了。”桑结笑着露出几颗白牙:“他叫察那多。”
☆、第九十六章 末世预言的起源(一)
桑结轻描淡写,却更加让小胡子觉得他的厉害。桑结显然能看得出来小胡子的逐客令其实只是想占据主动,所以直接就抛出了猛料,察那多和末世预言是紧密相连的。
“我不饶圈子,有话就会直说。”桑结道:“我不得不承认,假如我有绝对的把握能对付你的话,我肯定不会废话,直接把你弄住,再一步步逼你去做该做的事。但我没有把握,而且,我知道每一个走上这条路的人,都不是易于之辈,你之所以让我想起了察那多,因为他的作风和你的作风相像,你们不是能够控制的人,或许可以杀死你们,但绝对没有办法控制你们。”
“我对这些不感兴趣。”
“不要急,沉默的客人,马上就要说到你感兴趣的部分了。”桑结慢悠悠的说:“首先,我要告诉你,末世预言的来源。这个故事有些长,不过我看得出你是个很有耐心的人。”
到这时候,小胡子已经隐约猜出了桑结的身份和背景,但是对于桑结的动机,他还不能百分百的确认。不过,桑结既然主动找上门,而且愿意透露出一些信息,就说明他有必要这么做。小胡子没有打断桑结的话,桑结直接就抛出了察那多和末世预言,这都是硬料,他在向小胡子表露自己的诚意和实力。
当然,听归听,小胡子不会盲目的相信一个人,桑结所说的东西,还需要小胡子自己去分析过滤。
“很久以前,有一个古老的宗教,至于它的名称,其实已经没有意义标示出来了,因为这个古老宗教崇尚鲜血和永恒,所以,沉默的客人,你可以暂时理解为,拜血教。”桑结想抽烟,但是看看后座上的嘉洛绒,他竟然很绅士的打消了抽烟的念头,捏出一点烟叶在鼻子下闻着:“古老的拜血教的形成,完全是因为他们所供奉膜拜的神明的出现,在当时,教徒不知道他们的神明究竟从何而来,但是有人说,神明是从一个洞中走来的,他一出现,整个世界仿佛都变样了,很多还处在原始状态中的野蛮土著,被神明所折服,这就是这个古老宗教最初的起源和雏形。”
对于神明,拜血教的教徒们从来都是用一种恭敬和谨慎的态度来对待,他们认为神明的力量是无边的,可以改变很多东西,可以让信奉他的教徒不用经受尘世间的诸多磨难。当然,生老病死还是依然存在的,但是大部分教徒能够吃得饱,穿得暖,这其实已经足够了。
神明之所以在很长一段时间内成为所有教徒心目中坚不可移的精神支柱和寄托,并非没有原因,因为他能够做到的事,让教徒感觉是一种超乎寻常的奇迹。比如说,第一代教徒中最年轻的一批人已经烂成渣了,神明仍然活的非常健康,在古老神殿的顶端进行一些常人无法理解的仪式。
从某个角度来讲,古老宗教在非常长的一段时间里,一直都保持着原始萌芽的雏形状态,他们单纯的膜拜神明,没有教义,没有教规,没有禁忌,但是在神明健康的情况下,一切都有条不紊的发展。
“然后,神明死了。”桑结的脸上没有之前的表情,很严肃的说:“神明的陨落导致古老宗教的神柱崩塌,原来铁板一块的教徒出现了分裂。”
拜血教的分裂,和中国历史上几次著名的变法有惊人的相似之处,教徒分裂成了两部分,其中一部分坚定的认为,他们应该沿着神明的指示继续走下去,而不是武断的改变什么,另外一部分则认为,宗教所处的时代还有环境都在变化,如果一尘不变的沿着老路去走,那么宗教将面临着覆灭。
“这样说,你可能不太明白,不过换一个说法的话,你将会理解的更透彻。”桑结道:“那一部分主张变迁的人,推选出了他们新的首领,大鲁特。”
其实在宗教的历史上,大鲁特早已经出现了,最早的时候,大鲁特是神明的近侍,是神明的使者,在神明陨落后的一段时间里,大鲁特的地位开始慢慢的变化,他属下的那些教徒的信仰也开始发生了根本性的转变。在之前,所有的信徒只认一个神,在思想意识上高度的统一,然而冰城时代的末期,改革派把大鲁特一步一步推上了神坛,他们说,大鲁特是陨落的神明的另一种延续。
“这个说法,我不知道有没有道理,不过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桑结晃了晃自己的左手,说:“所有的大鲁特都和神明一样,长着奇怪的六指。说到这里,我又要在故事里加入一个新的元素,拜血教的圣器,圣器,是神明留给所有教徒的唯一的神物,或者说,你可以把它看成一个遗产。”
圣器,是神明所留,它的作用,是神明用来捍卫他一手创建的拜血教以及所有的信徒。
“圣器有一种独特的开启方式,除非有正确的开启方式,否则的话,我敢打赌,拿核弹轰它,都无法轰开。大鲁特被推上神坛的根本,就是他拥有开启圣器的能力,这种能力得到了一部分教徒的狂热拥护,他们觉得,只要神明遗留的圣器一直存在,而大鲁特同时也代代传承下去的话,宗教的根本没有人可以撼动,教徒的生命可以得到保障。”
这时候,是宗教第一次内乱爆发的时候,分裂之后的教徒进行了大规模的冲突和杀戮。关于这方面,小胡子曾经在暗夜神庙的壁画上见过,自然,壁画不会把真正的场景表现出来,杀戮的过程比任何画卷都要血腥残酷一百倍。
桑结之后的讲述,和小胡子所知道的,相差不大。大鲁特这一支在分裂中获得了胜利,得到了宗教的主导权,然而他们在获得胜利的同时,却丢失了最宝贵的圣器,圣器在混乱中被人带走了。
这是个很糟糕的结局,因为大鲁特获得很多人的拥戴,一个是因为他本身的能力,另一个重要的原因,是他掌管着神明所遗留的圣器,也就是说,大鲁特的权力,是一种物权,而非绝对的人权。
“大鲁特这一支的几个首脑人物不愿说,也根本不敢说这件事,他们严密封锁了消息,让无数跟随他们的教徒都傻傻的认为,圣器还在大鲁特掌控中,随时都可以利用圣器的力量,去拯救万千教徒,拯救将要覆灭的宗教。”
桑结很坦白的告诉小胡子,整个宗教在漫长迁徙的过程中,分了几个部分,几个方向,一部分人跟随大鲁特的脚步,一直向西而行,另一部分则向北而行。在象雄还没有正式崛起之前,大鲁特一支最终迁徙定居到了藏西,这些人的骨子里已经存在了改制和变迁的观点,所以获得了固定的居住地之后,他们果断的进行了相当幅度的变革,为了能在当地站稳脚跟,他们灵活的与当地的原始苯教相融,成为主导性的宗教力量。
大鲁特这一支,几乎经历了象雄崛起于高原的整个过程,但是在六世纪的时候,宗教新旧派的争斗开始,因为失去了圣器,大鲁特失势。
“沉默的客人,你可能永远无法想到,斗倒了大鲁特的派系,才是不折不扣的旧派,他们是当初拜血教第一次分裂时被杀戮和驱逐的那部分教徒的延续。”桑结皱了一下眉头:“你能理解那种情景吗?原本属于你的东西,土地,财富,宗庙,地位,一夜之间被人夺去了,而且他们要夺去的不仅仅是这些,还有,你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