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节

  “哪里来的货车?”
  “像是租过来的,有一辆我经常看到在集市上等活!”
  “娘的,连口气都不给喘!”马小乐气得鼻孔喷张,扭头对金柱喊到:“金柱,你不是说能找人的么?”
  “是啊。”
  “给我去找,找几十个人,把农机站门口给我堵住!”马小乐两手叉腰。这话让金柱很是欢喜,禁不住摩拳擦掌起来,“好,看我不打他们质监局个龟孙子嗷嗷叫的!”
  “谁让你打人了?”马小乐挑着眉毛,“不能打,打了他们事情就大了!”
  “哦。”金柱缩着脑袋,“那就堵着?”
  “对,堵住货车,坚决不给货车走。”马小乐道,“还有,最好不让货车装货,估计质监局的人不会装,肯定是货车车主自带的装卸工,他们要是不听,可以小小地教训他们一下,杀一儆百!”
  “好咧!”金柱拔腿就要走。
  “等等。”马小乐喊住了金柱,“一定要记住,对质监局的人,要一脸的和气,说好话,陪着笑!”
  “好咧!”金柱答了一句,撒腿往乡里跑去喊人了。
  金柱走后,马小乐对老李说,让他赶紧去派出所,让所长马上带民警下去到各个村子,就留两个联防队的,说话不管用的,完了之后再回来,等质监局的人气急败坏地走后,开车追过去,到半路上拦下他们道歉,顺便跟到县里请他们坐到酒桌上,好好地沟通沟通。
  安顿的差不多了,马小乐立马到了乡信用社,提了八千块钱。八千块,可不是个小数目,马小乐放在手里掂量了下,挺厚实,几乎要是他一年的工资了。不过想想地条钢这事不是小事,多砸点进去也值得,回身又进了信用社提了两千。“***,这下你们要不识抬举,那可就没救了!”
  回到编织厂,马小乐把八千用报纸裹了,放进乡党代会时发的皮革包内层里,准备送出去的;另外两千放在外层,准备请客喝酒用的。搞好之后,坐定了就等着金柱把事情办妥了。
  金柱这边正忙活着呢,他在街里喊了三十多个人,很容易,前几天他在乡里混的时候,手下的人多着了,现在也还都很听话,金柱一声招呼,知道的都来了。
  金柱留了二十个人在大门口,“给我守着,只准人出来,车子留里面!”
  “成,保准的!”守门的大声叫着,“叫他们连个车轱辘都出不来!”
  金柱嘿嘿笑着,带着十来个人冲进了地条钢场地,对着正在往货车上搬地条钢的几个人吼道:“唉,这两辆货车的人给我听着啊,都是乡里的,我可认得你们了,要是没眼色,赶明我挨个抠了你们的眼!谁要是敢把地条钢往车上装,出了农机站的大门,我就让他爬着回家去!”
  这话一撂出去,都停手了。
  【217】 缓兵之计
  正在一旁指挥的刁建光虎着个脸走了过来,“干什么你,难道要妨碍公务人员执法么?你敢妨碍执法,我们就向公安机关报案,到时把你给先拷起来!”刁建光说完,对着货车车主道,“没事,让你的人继续装!”
  金柱也不睬刁建光,把脸转向货车车主,青着个脸说道:“你敢不敢?”
  货车车主知道金柱这号人物,虽说已经离开乡里好几年了,但淫威还在,要是恼了他,没准车子被砸个稀巴烂,那可是亏大了。想到这里,货车车主走到刁建光跟前,“实在对不住了,这趟活我是不能拉了,你在另外找车吧。”
  “唉,你看你,说得啥话,不是讲好了么,运费可是多给你不少的!”刁建光指着货车车主,“告诉你,你别害怕,有我们在呢,一会我马上还要报警,公安也要来,怕啥,谁也不敢怎么着你!”
  “现在你们是在,可明天呢?”货车车主摇摇头,“说真的,这活我是真的不能接。”
  刁建光的脸挂不住了,抽搐了两下,对金柱大声叫道:“你敢威胁协助执法的群众,胆子也太大了,这样的人不好好治治,简直无法无天了,告诉你,今天不但要没收你的地条钢,还要拆你的炉!到时叫你没地哭去!”。
  这时,秦风过来了,走到金柱面前小声道:“金老板,你可别犯傻,其实我们也不想为难你们,我们也知道你听不容易的,我们没收你点地条钢,那算是最轻的了,那也为了回去交差,说明是查了,看看能过去就过去了,你这么一搞,恐怕就不太好了。”
  再听到秦风类似话,金柱简直是怒火中烧,本来没听老李说他们是在唱红白脸时,金柱还听感激秦风的,觉得他特有人情味,可现在觉得他特狡诈。金柱想上去挥拳打秦风个狗啃屎,可想起马小乐的话,忍住了,堆着笑脸道:“我没怎么搞啊,你们执法,我也没妨碍你们。”
  “你……”秦风的脸僵住了,似乎对策略的失效有些恼羞成怒,“金老板,既然这样,那我们只好板起脸来办事了。”说完,走到刁建光跟前使了个眼色。刁建光瞥了瞥嘴角,手指不断点着,“行,你们沙墩乡还真是个难剃的头!这事党委、zf都不出来,回去就写报告上报!”说完,对着金柱道,“特别是你,竟敢公然妨碍执法办案,屡劝不听,还带了那么多人来威胁恐吓,那我们也只好报警了,要公安人员来协助我们!”
  秦风已经走到执法车里,拿出局里配发的手机,报警。
  时间不是很长,乡派出所的两个联防队员骑着破自行车“丁零当啷”地来了。
  “民警同志,我们是县质监局的稽查队的,今天来查地条钢,没想到被公然抗法了,希望你们能配合我们。”秦风的话音还没落,两个联防队员就开口了,“俺们可不是啥民警,就是个小小的联防队员,大概也不能配合你们执法了。”
  “你们所的民警呢?所长也不再?”刁建光没好气地问。
  “都下村去了,在所长的带领下,都下村去摸排情况了。”两个联防队员心不在焉地说。
  “你们……”刁建光显然是气坏了,“你们是联防队员,起码也得维护秩序的能力吧,你看看!”刁建光指着金柱带来的一帮人,“瞧瞧,这不明显是黑社会嘛!来威胁恐吓!”
  “哪里是黑社会,都是地地道道的农民!”金柱嘿嘿笑着,“没见过世面,听说县里来人了,都过来看看。”
  “行了行了,金老板也别太过分,围那么多人干嘛?”联防队员道,“该忙都去忙吧。”
  金柱看看,该震得也都差不多震住了,便边让大门口的都散去了。
  “行了,继续装车!”刁建光看人散得差不多了,对着两个货车车主一声吆喝,“抓紧时间,天色不早了。”
  “谁敢,谁敢再装车?我看谁没长耳朵!”金柱低头看着,在废铁堆里找了块厚铁片,“谁没长耳朵,还是想没耳朵?”
  刁建光一看,转头对两个联防队员道,“瞧见了吧,你们管不管得了?”
  “管是管得了,那有怎样?”联防队员道,“在这大院里没事,在沙墩乡没事,出了沙墩乡呢,半路上你们自己保证一切安全么?而且那时可能就没这么客气了,到时咋办?”
  刁建光还要说话,秦风拦住了,小声道:“刁队,算了,你没看出来么,地方保护太重,动不了!不如回去吧,汇报一下,公事公办,到时让县公安局配合下,真要把这窝给彻底端了。”
  “那对我们没事实惠,等我们下次来的时候,啥都没了,端个窝有屁用,啥也捞不到!”刁建光气恼地说。
  “那不车上有么,刚才装那会,起码得有个一吨半,带走后我们弄一吨出去,只交半吨出来,不也弄个两三千嘛。”秦风嘀咕着。
  刁建光眼睛一亮,点了点头。
  “行,你们公然抗法,今天的事先到这儿,回去向上面汇报了,事情搞大了看你们怎么办!”刁建光大声说着,指挥这两个货车司机开车走人。
  要说这事到了这里,马小乐要是知道的话也就罢了,不就一两吨么,就当是丢了。可金柱这家伙不依饶啊,指着两个货车司机叫了起来,“搞不死的,要走先把东西卸了,一点也不能带走!”
  刁建光和秦风当然不会轻易让小算盘落空,吓唬货车车主说卸掉没收的地条钢,就是破坏正常执法,那是有违法的,追究起来要担责任。
  两个货车车主左右为难,哭丧着脸蹲下来,把头埋进裤裆里,谁也不听了。
  金柱见状,对着自家工人一声招呼,“兄弟们,上车卸货!”
  跟随刁建光来的执法人员面面相觑,以前执法可没见过这么横主,也都懵了,就连刁建光和秦风也有点不知所措。
  “嗵隆哐啷”一阵响,搬上车的地条钢又一根根地卸了下来。
  刁建光和秦风带着人灰溜溜地走了,憋着一肚子气。“下次就是捞不到啥东西,也得来一趟,要不太憋屈了!”刁建光发狠地说道,“乡党委、zf,就没一个人出来说话,让那姓金的狗东西把我们给弄得灰头土脸!”
  “也是,蒸不到馒头也得争口气!”秦风道,“一个乡镇的小老板头子,把我们弄成这样,谁能受得了这口气!”
  一路上刁建光和秦风一言一语地发着牢骚。
  此时,马小乐正坐在老李的车里,紧紧地跟在他们后头呢。眼看到县城的行程过了大半,马小乐让老李超车过去,在他们前头停下来。
  刁建光和秦风不知道啥情况,一辆车子跑到前面拦住了他们,以为是金柱带人追了过来,还一阵小害怕。后来看走下车来的是个挺利郎的小伙子,不是个蛮主,这才放下心来,拉开车门走了出去。
  “哎呀,不好意思!”马小乐老远就抬手对刁建光和秦风的车子打着招呼,还掏出香烟来,上前敬了,“实在是抱歉!太抱歉了!这简直太不象话了!两位是刁队长和秦队长吧?”
  “你是?”秦风有点数,估计是沙墩乡里的人物,但不确定。
  “我是沙墩乡党委办主任,叫马小乐!”马小乐自我介绍着,掏出打火机点火,“今天我们书记去别的乡镇交流学习了,我家里有点请假,没想到你们来了,真是不巧!下午我刚会办公室,就听说了那小钢厂的事。”马小乐故意不说地条钢。
  “那不是什么小钢厂,是小地条钢厂,不允许办的!”刁建光听了马小乐的自我介绍,硬气了,“马主任,说话跟你讲吧,这次我们回去是要向上级汇报的,你们乡里违法生产地条钢,好像还是你们党委牵头搞的,这还不算,竟然还抗拒执法,事情大了!”
  “哎呀,刁队长,你听我解释。”马小乐赶紧说道,“这事呢,其实和我们党委也没多大关系,不是县里有招商引资的任务么,结果那个姓金主动找到我们,说他要弄个废铁收购厂,专门拆旧啥的,我们信以为真,同意了,没想到他利用了我们对他的信任,偷偷搞起来啥地条钢!这事我们知道后,找那姓金的老板谈过话,现在正准备关他的门呢,没想到你们先来了一步,刚巧我们这边又忙,领导们都出去了,结果能成这样的误会和不快。这样吧,不管怎么说,我们党委有不对,为了表示歉意,书记特地委派我向你们当面道歉,并在榆宁大酒店安排了简单的酒席,请你们过去坐坐,有些话再慢慢讲,看看该采取啥办法措施的,你们尽管提出来!”
  “马主任,我看还是算了吧,这事一定得处理的,影响太恶劣!”刁建光摇摇头,“你知道么,我们差点就没走出你们乡的农机站!”
  “刁队长,你说得没错,确实太恶劣了,就是那姓金的老板,那人真是没法子对付,蛮不讲理,他对你们可能是粗鲁了。”马小乐道,“就为这,我通过电话向书记汇报了,他很是过意不去,说晚上一定要亲自过来向你们道个歉,现在他还在别的乡镇没回去呢,就先派我来打个前站。”
  刁建光还要拿捏,秦风暗示了他一下,刁建光便没再说什么。
  “那好,各位领导先上车吧,我们一起去榆宁大酒店!”马小乐看着刁建光和秦风上了车子,自己也回到车里在老李身边坐了,“龟孙,还跟我拿捏个没完呢!”
  【218】 想找人了
  刁建光和秦风一进车里,秦风就点着头说:“刁队,这事我猛地想起了个问题,咱们还不能把这事弄大。”
  “为啥?”
  “那不是咱们脸上也不好看么。”秦风很无奈地说道,“你想想,咱堂堂一个稽查中队,竟然在一个偏僻的小乡镇里头栽了跟头,这事张扬大了,能好看么。咱稽查大队里有五个中队,它们四个队都没出这事,就咱们摊上了,遭笑话,弄不好领导还说咱无能!”
  刁建光嗯嗯地点着头,叹了口气。
  “刁队,我看刚好就借坡下驴吧,今晚就着酒场说开算了,省得逮不着狐狸惹一身骚。”秦风摇下车窗玻璃,把烟头扔了出去。
  一切都在酒桌上展开,榆宁大酒店的豪华包间。
  庄重信没来,他是不会来的,马小乐说他要亲自来,那是幌子,故意说给刁建光和秦风听的,让他们面子上好看些。
  其实刁建光和秦风也不在乎,只要把事情抹平也就算了。不过马小乐没想到这点,还在寻找机会要把包里的八千块钱撒出去呢。
  在地条钢的问题上,马小乐积极表态,说那厂子肯定要关,但考虑到已经收购的原料不能浪费,所以暂且没关,这样做不仅仅是为投资商考虑,也是为那些全乡老百姓考虑。
  刁建光听了,忍不住发问起来,怎么又和全乡老百姓联系上了。马小乐笑道:“那些废钢废铁,都是在全乡收购来的,赊欠着呢,等炼好地条钢,卖了钱才给他们的,所以地条钢炼不成,老百姓卖的废钢废铁也就算是白搭了。”
  “那些咱也就不计较了,毕竟是农民老百姓,咱的爷爷辈上也都是农民,听不容易的。”秦风说道,“其实最大受益的还是那姓金的老板,要都是老百姓得利,咱们也就不打算狠搞了。”
  “哎呀,两位队长听我说。”马小乐端起酒杯,“对于那个金老板,对他绝不客气,下午你们刚走,我就过去了,逮着他狠批一通,简直目无王法,要不是碰上两位能忍耐,估计早被公安局给带走了!”
  “唉,就是,我们要是气量小一点,恐怕那家伙现在就不会安安稳稳地呆在家里了。”刁建光道,“我们考虑得很多,毕竟当初他来投资搞厂,是你们党委同意的,虽然他骗了你们偷改了项目,可你们还是有一定责任的,要是把他弄起来,你们党委脸上也不好看么!”
  “对对对,刁队长你说得是,所以我要代表沙墩乡党委,敬你们质监系统各位领导一杯酒!”马小乐站了起来,高高举起酒杯,酒桌上七八个质监局的人也都站了起来,一饮而尽。
  放下酒杯,秦风起身去卫生间。本来豪华包间里有卫生间的,但刚好里面水管坏了,所以只能到外面的大卫生间。马小乐一看是个机会,夹着包跟了出去。马小乐看出来了,给钱偷偷给两个队长就行了,其他小兵蛋子用不着。马小乐还看出来,八千用不到,少点也行。少多少呢,马小乐一狠心,一半。
  马小乐在卫生间外面快速数了四千块钱,装进裤子口袋里,进了卫生间,秦风刚好尿完,马小乐拦住了他,“秦队长,跟你说个事,其实下午我去找那姓金的,是为了要点补偿费,算是你们的辛苦费了,实在不好意思,让你们受委屈了。”
  秦风看着马小乐把一沓子钱塞进自己的口袋,马上装作很不能接受的样子,“马主任,不行,这怎么能行呢!”说完,装出要朝外掏的样子。马小乐赶紧抓住他的手,“秦队长,别客气了,这事得给你们个交待!不能让你们在我们沙墩乡受委屈!”
  “哎呀,你说这,你说这好意思么!太不好意思了!”秦风露出很不安的样子。
  “秦队长,没啥,小意思,是我们党委的一点心意。”马小乐嘿嘿笑着,“秦队长,你看那地条钢的事,就由我们党委处理了,坚决关停,不留后患!”
  这下正好中秦风的下怀,刚好顺水推舟了,“唉,老弟你这么客气,我们还能说啥呢,行,就那样吧,你们抓紧处理处理,把剩下的那点原料赶紧给烧了完事,要是再被投诉了,那可就再没得话说了。”
  马小乐一听,感情还让继续把剩下的料子炼完啊,真是出乎意料,别提有多高兴了,“秦队长,这你就放心吧,今个赶夜回去,连夜赶活,绝对尽早地把厂子关了,不给你们添麻烦!”
  “行,这事包我身上了,等会我跟刁队长说说。”秦风拍了拍口袋,“顺便你给的这东西给他,他是正队长呢,怎么个安排法,看他怎么说了。”
  “秦队,我看就不用了吧,那东西就是给你和刁队长的,一人一半,买盒烟抽抽,也没多少。”马小乐说道。
  “唉,看你说的,什么叫多?什么叫少?”秦风豪爽起来,“多少都是心意,不谈多少,再说了,本来我们就不该接受你这个心意的,只是看你老弟挺直爽,我们心里头也爽快,才把你当成是朋友接受了心意!”
  “对对对。”马小乐笑了,和秦风边说边走回了房间。
  回到房间,秦风反过来连连向马小乐敬酒,一团和气。中间找了个机会,秦风和刁建光出去说话。
  “刁队,刚才我出来碰到马主任了,他眼光挺活,给了两千块钱,说是给我俩买盒烟抽抽,算是补偿下。”秦风把两千块钱放到刁建光手里。秦风心眼多,酒桌上自己伸手在口袋里捻了二十张,放到一边,自己吞了。
  “这家伙还行,确实挺长眼的。”刁建光点了十张,放到秦风手里,“一人一半。”
  “刁队,这怎么能行,每次都是你冲在前,出力多大!”秦风又点了五张,放到刁建光手里,“我就是跟着附和下,唱主角的是你,而且你是我的直接领导,你多拿点,理所当然!”
  “这,这。”刁建光笑了,“行,小秦,我心里有数,年底啥先进、模范的,留给你!”
  “哟,刁队,真是谢谢了!”秦风呵呵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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