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节

  对于佛祖的话,阿难从来不问为什么,只知道去执行,悄然沉寂于冥河三千年,为的是等待着这一天的到来,如果这一天不到来的话,他还会一直等,等一万年亦或是十万年。
  “地藏不死,于我佛界来说,始终是个大患,阿难愿以一人之力,让地藏永世不得轮回。”曾几何时,阿难在佛祖面前如是说道,转眼间,这已是三千年前的事了。
  秦歌感觉到了巨大的危险,他毫不怀疑,眼前的阿难有足够的实力将他彻底抹杀,他如今已经进退两难,看着茫茫冥河,若是跌入其中,必定会被冥河之中的浪头淹没,就算过得百年,那时必定再次转世轮回。
  秦歌如今已是千世之身,再也不可能会有轮回的机会,若是沉入冥河之中,必定是飞灰湮灭的下场。
  阿难终于动了,手中那撑小舟的船桨陡然一震,其上饱经风霜的外壳咔嚓一声裂开,露出里面一截金色的棒身,棒身凹凸不平,一个个符文在其上流转。
  “散魂鞭!”
  秦歌骇然惊悚,因为阿难手中的正是佛界第一杀器散魂鞭,在上古时期,阿难以小神级实力,依靠此鞭,斩杀过仙界十名真神级人物,而且还将真神级人物的神魂打散,自此飞灰湮灭。
  而且,散魂鞭对鬼物有着致命的杀伤力,只消碰触到了一点,便会立刻魂飞魄散。
  秦歌不知道为何阿难会对自己有如此之大的仇恨,以阿难的道行来说,想杀自己易如反掌,而且他为保险起见,还动用了散魂鞭,若非有着绝大的仇恨,也不会如此郑重其事。
  阿难手中的散魂鞭吞吐着金色光芒,在散魂鞭出世的顷刻间,冥河数百里范围的阴魂都感觉到了巨大的危险,凄厉惨嚎着,朝远处奔涌而去。
  散魂鞭上的金光对于这些鬼物有着无穷的威慑力,秦歌感觉到了无比强大的压力,灵魂都在颤抖,生起一股无力感。
  “啪!”
  随着阿难手臂一震,散魂鞭上的金光乱舞,嗤嗤破空,像是数把锋利的匕首划过秦歌的鬼躯。
  瞬间,秦歌疼痛如割,凝聚的鬼躯差点都要崩碎,这还只是散魂鞭的余光,若是被实体打来,必定会魂飞魄散。
  秦歌心中惊骇,没有血肉的额头上,竟然有冷汗冒出,显然是惊悸到了极点。
  几在瞬间,阿难舞动手中散魂鞭抽来,其上的符文如流水潺潺,直接化作一道金光,闪入秦歌鬼躯之中,而散魂鞭的实体也在瞬间抽在了秦歌的身上。
  惶惶然,秦歌没有任何的感觉,只觉得七魂六魄在不断崩碎,整个人像是被一个大磨盘压过一般,整个人被撕裂的痛楚占据了全部的思感,在即将化为飞灰的那一刻,一道淡淡的金光包裹住了他。
  “噗!”
  一个重物落水的声音传来,整个鬼躯都崩碎的秦歌噗通一声掉在冥河之中,转瞬间被万千浊浪覆盖,消融于冥冥大河之中,
  阿难并不知道,在那一瞬间,一口铁棺在冥河之中沉浮,它生出一股庞大的吸力,将秦歌即将迸散的七魂六魄都凝聚了起来,这口铁棺在冥河之中缓缓漂流,向着对岸而去。
  阿难看着彻底消散于天地间的地藏,如释重负般深深叹了口气,三千年的等待,终于完成了佛祖交代的任务,这佛界的心头大患,最终是消除了。
  而就在这时,天边一道金光落下,空藏浑身染血,倒提着战剑,踏在冥河之上,这无物不沉的冥河,如今发挥不出任何的威力,在空藏的压迫之下,整片冥河中的鬼物都停止了怒吼。
  原本拍空的浊浪在瞬间停止了下来,一片风平浪静,空藏提着战剑,淡淡说道:“一直以来,我都感觉到鬼界有佛界之人存在,没想到竟然是你,今天你终于现身了。”
  阿难抖动散魂鞭,哈哈笑道:“不错,三千年前我奉佛祖之命,特来鬼界潜伏,等的就是这一天,如今地藏已死,我就算暴露了身份又当如何?”
  空藏冷笑道:“好一个佛子,三千前的潜伏,竟然是为了陷害自己师叔,看来你西方佛教一脉,还真是一个德行。”
  阿难双手合十道:“道不同不相为谋,师叔何必多说,今日要战,那便战吧,师侄倒是要见识下师叔的无上神通,看看这个佛界神通第一人到底有何厉害之处。”
  空藏把着战剑,冷笑道:“凭你,还真不够格,这佛界没有一个能够与我一战之人。”
  阿难道:“师叔,你太狂妄了!”
  阿难动怒,手中散魂鞭“啪”的一声击出,那鞭上散发出的气息令得方才安静下来的阴魂再次沸腾起来。这一鞭击出,天地都在顷刻间失色,周遭阴风瑟瑟,如刀似剑,冥河中散发出的死气都在瞬间迸散了。
  面对让天地都失色的一鞭,空藏毫无反应,不避不让,以一种冷漠的眼神看着击来的散魂鞭。
  空藏那淡漠不屑的神色,彻底的激怒了阿难,他身为佛界尊者,与迦叶佛并称十大佛子之首,任何佛见了他都不敢如此的傲慢。
  有些时候,无论仙佛也好,都只不过是道行较高的人,也有自己的怒火,也有自己的尊严,阿难也不外乎如此。
  散魂鞭继续加力,其上散发出的滂沱威能,让整片冥河都动荡不安,浑浊的浪花不断拍击,冲上了云霄,而后自九天落下,不断发出轰鸣之声。
  “不过如此!”
  强绝的一鞭,对于空藏来说,也就不过如此,他连手中战剑都未动用,直接伸出双手,洁白如玉的手掌穿过层叠怒浪,直接抓在了散魂鞭上。
  阿难又惊又怒,惊的是空藏竟然如此胆大,敢于徒手夺鞭,怒的是空藏也未免太过藐视他了。冷笑一声之后,体内的佛力澎湃而出,散魂鞭上的符文全力催动,这上面的符文每一个都有填山倒海之力,阿难有着绝对的信心,能够给予空藏致命一击。
  “不过尔尔!”
  散魂鞭被空藏扯在手中,并未出现空藏被击得魂飞魄散的情形,那看似凌厉无铸的散魂鞭此刻静悄悄的被空藏扯住尾梢,那一个个符文击在他的身上,如同泥牛入海,音信全无。
  空藏提着战剑,璀璨的剑光闪过,一颗头颅扬起,带着满脸的不甘落入冥河之中,瞬间被滔滔冥河之水吞没,而那具无头的尸身之中,一个金色的人影飘出,慌忙逃窜,往者高天逃去。
  “哼,想跑!”空藏冷哼一声,一道金光飚射而出,洞穿了这个金色人影。
  这正是阿难尊者的神魂,被金光洞穿之后,悄然迸散。
  “哈哈,我死的值了,至少拉了地藏陪葬。”神魂消散之际,阿难尊者狂吼。
  “愚蠢,你认为老子以九天神铁精华炼制的铁棺是破铜烂铁,你放心走好了,地藏肯定会活得好好的。”空藏似乎是看白痴一般,鄙视不已,既然知道了有佛界之人潜伏在鬼界,自己怎会无动于衷,坐视佛界之人想加害于地藏而不管。
  “不!”
  阿难发出一声不甘,三千年的等待,三千年的隐忍,这一切原来都在别人的算计之中,自己为之隐忍了三千年,最终还为之付出了性命,结果还是功亏于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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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章
  滔滔冥河,奔腾不息,其中鬼物跌宕沉浮,一口铁棺在这无边的冥河之中飘荡,被浊浪送过对岸。在这阴森的鬼界,没有太阳,有的也只有每月十五斜挂在天上的残月。
  清冷的孤月洒下淡淡余辉,映照在铁棺之上,将铁棺上那些神秘的符文照的大亮,整整四十九个符文缭绕在铁棺之上,经久不息。
  “哎!”
  幽幽叹息在这冥河之畔传出老远,一个苍老的老者颤巍巍的走到铁棺旁,脸上露出一丝无奈,伸手一挥,铁棺的棺盖便被打开了。
  “你这小子就不能安分点吗,我刚给你重组的混沌之躯还未成长就遭到了两次致命打击,还好这口铁棺救了你一条性命,不然我都救不了你。”
  老者正是创出逍遥游这门绝世功法的庄周,也是蒙昧时期,帮助混沌开凿七窍的忽。
  铁棺之中,一团金色的阴气忽明忽灭,跳跃不已,庄周苦笑一声,弹出一道蓝色光圈,将阴气收拢起来,而后将阴气拉出铁棺,弹射入高空。
  借着月光,庄周如老僧入定,不动如山,只是那闪烁着无穷智慧的双眼还在轻轻颤动着。随即庄周五指微伸,一个巨大的光掌像是贯通了苍穹,向着九霄云外抓去。
  无边的混沌沸腾了,这只光掌在混沌之中转了一圈之后,数十只混沌天兽被拘起,破开世界屏障,被光掌带到了鬼界,随即庄周随手一拍,这些混沌天兽便化为了最精纯的精元。
  随着一道道混沌精元注入那团阴气之中,那团阴气也越来越凝实了,慢慢现出秦歌的真身,不一会儿,庄周已再次为他重组了肉身。
  做完一切之后,庄周似乎是有些累了,一道蓝光闪过,在这焦黑的地面上起了一栋木屋,这虚空造物之法,端的是神奇无比,真元凝化出的屋子竟然与真的一般无二。
  虚空造物之法最为晦涩,就连被誉为人间神女的九天神女也只能以真元幻化出表象来,所幻化出来的事物一切都不甚真实,没有丝毫的生气。
  而庄周随手造物,在这木屋之上,竟然能够感觉到无穷的生机,这等手法,比九天神女不知高了几重了。
  秦歌现在并没有意识,被阿难尊者的散魂鞭抽中,就算在最后关头这口铁棺保住了他的魂魄不灭,但是七魂六魄还是遭到了重创,要想恢复过来,不是朝夕之事。
  而斩下阿难尊者头颅的空藏,彻底将神魂也炼化之后,便径直朝着铁棺飘荡的地方追去,铁棺去势极快,待到了岸上之时,空藏才追到。
  方才的那一幕,已然被他看在眼中,对于庄周那一手虚空造物之法,他无比震惊,他不知道自己的师弟何时结交了如此厉害的人物。
  虚空造出含有生命气息之物,就算是远古造人的女娲氏也办不到,女娲造人也要依靠神壌。
  这老者到底是谁?
  空藏心中不免起了疑心,而且方才那混沌天兽被拘来的模样,也被他尽收眼底。这三界之中,没有人比他更清楚混沌天兽的可怕,以他的道行,也做不到只手将混沌天兽灭掉的地步。
  “小家伙,别躲躲藏藏了,进来吧。”
  木屋中,庄周一句温和的话语传入了空藏耳中,那温和的声音像是晨钟暮鼓,在脑海回响之时,尘心尽涤。
  空藏按捺住起伏的心绪,走入屋中。
  甫一进屋,他感觉自己像是来到了一片浩瀚星空,在这不到丈余宽的木屋,给予他的感觉却像是整个宇宙一般宽广。
  空藏对庄周起了敬意,暗叹这世间神奇之余,同时也感觉自己就是那井底之蛙。
  庄周深邃的眼眸在空藏身上扫过,空藏只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被看穿了,在这双眼眸之中,没有任何的秘密可言,这种玄妙的感觉,就算是面对自己的师尊燃灯佛祖也是没有过的。
  “小家伙,很不错,有慧根!”
  空藏低声说道:“多谢前辈赞赏,小子愧不敢当。”继而,又说道;“地藏师弟既然有前辈照顾,那小子就放心了,这便离开。”
  庄周并没阻拦,只是微微的点了点头,说道:“小家伙,看在你如此护着老朽故友的面子上,我送你一点好处吧,也许对你有用。”
  抬手一道蓝光闪过,瞬间没入空藏的脑海之中。
  顿时,空藏如遭雷击,惊叹道:“这……这就是大道吗?”
  庄周道:“何为道,万物皆可为道,道可在蝼蚁之中,也可在巍峨大山中,更可在矢溺中,若是你能够明白,那便是得道了。”
  空藏修佛数千年,从未听到过如此荒诞之言,可是这话是从一个得窥天道之人口中说出,那定然是不假了。对于“道”的追求,无论佛家还是道家,皆殊途同归,最终都是在于参悟天地间的大道。
  空藏修佛数千年,早已经是天神顶峰的人物,因他并非绝世神体之故,终生没有攀升至祖神境界的机会。
  但是,如这老者所说,若能够从这平凡的万物之中悟出“道”来,最终身与“道”合,攀升至祖神境界便指日可待了。
  这是一个天大的恩赐,空藏明白过来之后,拜了三拜,郑重道:“多谢前辈指点。”
  同时,空藏也为庄周这份广阔胸襟所折服,要知道他们都是巅峰人物,各自对于“道”都有自己独到的理解,若非至亲至信之人,谁会轻易将自己的领悟告诉外人,若是让外人突破之后,反过来加害于自己,那岂不是作茧自缚?
  庄周微微一笑,道:“行了,你去吧,这鬼界之事交给我足矣,你无须再管了。”
  空藏沉默了片刻之后,飞上了高天,破开鬼界屏障,直接去了小灵山。他虽然不知道庄周的用意,但是他知道庄周绝对不会加害于秦歌的。
  过了三日时间,秦歌终于回过神智,他醒来之时,发现自己的鬼躯之身越发的凝练了,此刻像是实实在在的肉体,这种奇妙的感觉,令他感觉到异常的诧异。
  而当看见庄周之时,那股熟悉的感觉再次弥漫心头,他还依稀记得眼前之人叫庄周。
  “看来你又救了我,多谢了!”
  秦歌并不喜欢说赞美的话,只是一个简单的感谢,而且在他的心中,好像庄周救自己是应该做的事一般。
  庄周道:“应该的,若是你死了,我会很寂寞的。”
  秦歌笑道:“看破了一切之人,都是如此吗?不过我不喜欢寂寞,若是修道的代价换回来的是无边的寂寞,这道我不修也罢,若是能够,我情愿做一介凡人,醉看日月更迭,享受那仅有的悠悠百年岁月。”
  庄周哂笑,沉默了片刻后,才说道:“你呀,自古皆然,忍受不住寂寞。可悲的是,亿万年来,我还只你这一个朋友,茫茫人海,想找到一个可以精神往来之人,何其难也。”
  在这一刻,秦歌似乎明白了很多,但是又好像什么也不明白,与庄周的谈话,他感觉到异常的轻松,只是唯一与庄周有分歧之处在于,他忍受不住无边的寂寞,认为修道一世,不如世俗凡人,神仙眷侣,百年江湖的悠然岁月。
  岁月如水,在与庄周论道的日子之中,秦歌渐渐的找回了本心,找回了那失去的记忆,可如今还是鬼躯的他,没有了原本的道行,一切都要从头来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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