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节

  心里明镜似的方羽就当没注意到老萨满的沮丧,反而指着地上依旧昏迷的格木尔说道。
  “你说他能做萨满?”尽管心里沮丧的什么都不想理会,但方羽忽然的提议还是让老萨满愣住了。
  “难道老爹一直没发现格木尔身上潜藏的原力吗?”方羽好奇的问道。
  “原力?”显然,老萨满的这一支萨满的传承中并没有相关的说法。
  方羽一窒,不知道给老萨满怎么解释才好,而眼下,显然也不是详细解释的时候,于是心念电转间,他想到一种可能,于是说道:“老爹,你不是说你们这支萨满一直靠玛特尔琴选择传承吗?你不妨现在再拿出来试试,说不定就会有反应了。”
  一触到犹在昏迷中的格木尔,玛特尔琴的琴身忽然发出朦朦的青色光华笼罩住格木尔的身躯,琴弦也在瞬间发出了一声直上九宵的轻鸣,那是一种方羽从没听到过的声音,若龙吟,若虎啸,更似狮吼。
  随着轻鸣的响起,就在老萨满的迷惑里,方羽却不出意外的发现山下的兽群猛的骚乱了起来,随即,凄厉的兽吼让整座圣山都颤抖了起来。
  “老爹,现在就开始传承吧,我相信格木尔以后也会是个和你一样的大萨满。”
  在兽吼逐渐隐没的空里,方羽伸手接过玛特尔琴,说道。
  盘坐在地上,方羽伸手扶着依旧昏迷的格木尔的两个肩膀,格木尔的面前就是点燃起十三盏油灯的祭坛,身侧是也同样盘坐在地上,披挂了整套法衣的老萨满。满脸庄严的老萨满原本挂在腰间的鼓此刻正担在双腿上,半闭着眼,他舞动的双手轻轻拍响了腰鼓。
  “蓬!蓬!蓬!”和上次祭祀的时候请神不同,这次的鼓音要单调低沉的多,随着不疾不徐的鼓声,老萨满的口中念念有词:“十五根神杆,杆下一对朱林神,还有飞的神鸠,大的神鹰。身挂十五个铜镜,背后是护背镜,头戴五叉的神帽;胸前是……”
  念着念着,鼓声微微的转急,口中的请神词也开始含糊不清,直到这时,方羽不停伸缩的气机还没感应到任何的不同,倒是面前原本在风里明灭的酥油灯火,却开始逐渐的稳定。
  “蓬!蓬!蓬!”明显节奏不同的三声鼓响后,老萨满口中又急促的蹦出一连串方羽听不明白的词语,就在这时,方羽发现手下格木尔的双肩忽然在老萨满念到中间时开始抖动了,而身侧的老萨满好像和他有了感应一般,也同时开始一模一样的抖动双肩。
  在抖动的同时,鼓声忽的慢了,老萨满急促的声音也忽然慢了下来,一直肃穆的脸上此刻是一种无比的虔诚和尊崇,拖长了的声音里明显能听出一种发自内心的真诚和恭敬。而格木尔也在老萨满的鼓声里梦游般的缓缓站起,直到这一刻,方羽才明显的感到了格尔木体内充盈着一股不知道从那里冒出来的力量。
  知机的在感应到的瞬间松开手,方羽也在格木尔站起后站起身,悄悄的转到祭坛一边,静静的看着面前这难得一见的一幕。
  慢慢往前挪动身子的格木尔到了此刻,眼睛依然闭着,基本均匀的呼吸声告诉方羽他的神智依然在深沉的昏迷之中。缓缓的张开手,梦游中像要拥抱什么似的跨出一步,又一步,走到第三步,身子挨到祭坛的瞬间他全身好像没了骨头,就那么突然的委顿在地。
  方羽一惊,刚要去扶,瞬间蹦起来的老萨满挡住了他的去路。什么也没解释,老萨满只是手脚飞快的开始解下自己的法裙和腰铃给倒在地上的格木尔系上,然后又取下自己背的腰鼓,塞到依然好像昏迷着的格木尔手里,这才长长的出了一口气,抹了把头上的汗水后,打了个手势,给方羽示意远远的站开。
  “完成了吗?”远远退到一边后,方羽轻声问道。
  “还要等一会,等他自己醒过来大舞之后,暂时便算结束了。”老萨满或许是忙活了一阵后累的,也或许是有了传人后兴奋的,憔悴的脸上此刻有了淡淡的红光,看上去精神了不少。
  “大舞之后算是暂时结束了,那意思示以后还有程序要走?”大舞方羽能明白,不知道的是以后还要做什么。这么难得的见识机会方羽当然不会放过。尽管出于对老萨满的尊重,方羽已经接连几次放弃了分析能量直接进行深入了解的机会,但好奇毕竟还是很深的,再说这根本不牵扯到什么太深的东西,所以他问。
  “大舞之后,他必须准备和接受我所有的法衣和法器,开始九天的闭门练习,此后的三年内不能杀生,不能为任何人任何事做法,只能专心的跟我学习,三年之后,才算是个合格的初级萨满。”嘴角挂着淡淡的微笑,老萨满也轻声答道。
  尽管今天心境一直坏的不能再坏,但眼下,看到刚刚诞生的传人已经开始回醒,正全身轻颤着慢慢的自己爬起来,他怎么能不露出笑容?要知道,这一刻他企盼了多少年?更何况,自己还能领神这背后蕴涵的意义!这就意味着一直信仰的大神依旧能听到他的祈祷,依旧能回应他的请求,这对今天沮丧到要死的他是多么大的一个安慰?
  顺着老萨满的目光,方羽看到祭坛前的格木尔正在慢慢的爬起,一直紧闭着的双眼此刻也已经睁开了,不过此刻显得幽暗空洞的眼神看上去明显的不聚焦,直到他身子完全站直。
  就在一股让方羽的气机也瞬间兴奋起来的能量波动同时,格木尔幽暗空洞的眼神里忽然亮起了兴奋的神光,本来垂在身侧的两只手忽然就像两只翩翩起舞的蝴蝶,在眼花缭乱的飞舞中拍响了腰鼓。
  低沉的鼓声在开始的瞬间就如急促的雨点在圣山的上空响起,几乎没有任何热身或者前奏,就在越来越急几乎响成一片的鼓点里,格木尔粗壮的身子宛若无骨一般的开始起舞,每一个脚步和身体每一次的舞动,都有相应的鼓声节拍在回应。
  在急若雨点般的鼓声中,他此刻看上去轻盈无比的身躯却舞出一种阴柔飘忽的舞姿,但感觉里偏偏给在一旁细瞧的方羽一种非常和谐的感觉。
  偷眼看看身边的正全神看着的老萨满,方羽发现他脸上也有不解和奇怪的表情在流露。就在这时,鼓声忽的一敛,随即又开始蓬!蓬!蓬~!的响起,这次的鼓声节奏不快,但声音异常的沉闷。每一下拍击,就若一个殷雷在天际远远的炸开。
  尽管沉闷,却带着一种连人心都要整颤的摄人威力。就在如雷的沉闷鼓声中,满脸大汗的格木尔舞出一反刚才阴柔的古拙舞姿,举手投足中充满了一种原始,古朴而又雄浑的阳刚味,就连脚下重重的落地声,伴随着鼓声和隐约的铃声,都有让圣山都开始颤抖的威能。
  就在这时,方羽依旧保持清醒的六识里听到远远传来的那一阵悠扬的鹰笛声,跃动不已的灵神也在声音入耳的瞬间,捕捉到了鼠群那庞杂的信息。
  “终于,要开始了。”方羽在转身的瞬间,轻轻的叹了气。
  这时,山脚下的兽群早已经随着殷雷般的鼓声,发出了震天动地的长嚎。
  黑漆漆的天宇下,悠扬到不似人间声音的鹰笛声就那么好巧不巧的嵌入鼓声铃音的空隙,声音悠扬而悦耳,更谈不上高亢,但那阵彷佛母亲呼唤游子的悦耳笛音却让如雷般狂暴的鼓声怎么也压不下来,就在鼓声震天响起的时候,依旧能听到它的声音。
  随着笛声的嵌入,鼓声越发的开始暴烈,前面鼓声如果像闷雷的话,此刻,鼓声的鼓点无疑就是当头响起的炸雷,随着鼓声趋于炸雷般的狂暴,身影舞动间须发上抛洒着汗珠的格木尔身上开始隐隐发生淡黄色的光芒,那双眼睛里也逐渐开始有黄芒在闪动。
  这边的山脚下,昂首嘶吼的兽群再也明显不过的骚动了,就在鼓声和鹰笛声的再一次交汇里,一直似乎等着什么的它们齐齐的动了。
  那是一种完全可以媲美万马奔腾时的声势,在整个大地都开始颤抖,在鼓声笛音都开始被湮没的惊人震动中,被方羽顺手放在供桌上的玛特尔琴却连续发出三声势压所有响动的清鸣,紧接着是从它身发出的冲天光芒。
  就在吹着鹰笛,全身散发着青蒙蒙光影的老蔫幻显在圣山上的同一刻,方羽清亮若水的眸子从容扫过脸上汗影斑斑但神色依旧镇静从容,吹出悠扬笛音的老蔫,掠过依然拍打出震天鼓声,状若疯狂的舞动着的格木尔,最后停留在紧闭着双眼,刚刚能抵御住这漫天音杀的老萨满,心里暗叹了一声后,就在玛特尔琴最后的一声清鸣里,闪身过去握住能量澎湃着的琴身和放在一边的琴弓,全身浩然无匹跃动着的能量就像找到宣泄口一般,引动着琴弓,将恒古以来就烙印在琴身里的那曲琴音,弥漫在这妖异的夜空。
  随着琴弓的颤动,那彷佛来自九天,又彷佛来自九幽的熟悉曲调就在像彩虹一般灿烂的光影里回荡在这天地万物之间。一时间,笛声,鼓声,兽吼声,大地的颤动声,统统在方羽瞬间自动关闭的六识前消失的无影无踪,只有那一抹恍若风吟,低柔苍凉到仿佛恒古洪荒的声音就那么若有若无的占据了他全部的神识。
  凝结至不能诉说境界的灵神就像没了限制般的,以超越了光的速度往无边无际的尽头尽情的延伸,无尽的虚空中,那一抹恍若风吟的声音始终带着淡淡的哀伤陪着灵神前进,让灵神在无拘无束的逍遥中,逐渐,逐渐的被一个博大的存在所吸引,所感动。
  “您真是达达尔族人所说的大神吗?”方羽再次不知不觉的用上了敬语。
  “您为什么不说话?中午圣山上的那个存在也是你吗?为什么在感觉上是这么的不同?
  “您说话啊,求您了。”一直在默默独语的方羽此刻就像一个小孩撒娇一样的开始祈求了。
  依旧什么动静都没有,只是一直陪伴着方羽的的那抹声音的哀伤忽然淡了许多,随即声音和所有的感触从方羽的感知里消失,紧接着虚空水纹般的开始荡漾,恍惚间,似曾相识的景像再次缓缓出现。
  那是摩崖神刻前曾经见过的那一幕。依旧是那个绿的叫人动心,一切都还没发生时的寂静世界,但这次,方羽能明显的感受到绿色覆盖的下面,地底的深处,那强烈而又缓慢悠长的脉动。脉动的悠长的起伏之间,时间仿佛停止了,但方羽还是惊讶的发现,整个绿色世界所有的一切植物都似乎在随着脉动的动静而吐呐、荣枯。
  忽然,就在方羽想随着脉动一探究竟,却发现自己和上次一样,动都没法动的同时,记忆中的诡异过程再次开始,一切是那么的熟悉而又陌生,唯一不同的是,能感觉到那一直存在着的脉动。
  当画面到了雄浑暴烈的风吟声里,史前万兽的齐吼中,绿芒冲天而起,直奔黑日的时刻,方羽忽然发现那脉动似乎消失了,地狱般的绿色世界里一切好像还是那般的清晰和真实,但刚刚的脉动却真的似乎消失了。
  一种莫名的失落和伤感紧紧的控制住了方羽。这时,充盈着血与火,末日般的绿色世界里的黑暗开始了。
  无言的伤感中,方羽想起上次就在这黑暗之中,隐约听到的风吟,希望便在灵神唯精唯一的凝结和期待中缓缓回升。
  随着再次听到飘飘忽忽,若有若无的回荡在这寂静黑暗里的那一抹低柔苍凉的风吟,期待中的脉动也再次光临。完全不若刚才的那般雄浑和强烈,更加缓慢了的脉动就和现在的风吟一样,若有若无的几乎察觉不到。
  浪涛的声音逐渐盖住风吟,金黄色的满月下,那看不到尽头的**中传来兽吼的地方,若有若无的脉动开始逐渐变得清晰了起来。
  莫名的喜悦和感激就像面前的浪涛一样,一波又一波的拍打着方羽,让他浑然忘记了上次就是在此刻停止的。
  在他的念头还没转到这问题的时候,面前金黄色的月夜和**又开始慢慢的变暗,模糊。短暂的黑暗之后,那种种彷佛沧海桑田般变化的一个个画面忽然很快的在方羽面前闪过,等再次慢下来的时候,满月下的**早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一座连着一座的石山就像一个分水岭,横亘在那里,把大地分成两个不同的世界,一边是彷佛要绿到天尽头的大草原,而另一边则是一望无涯,荒凉到极点的沙漠。不过在这分界明显的世界里,有一点是共同的,那就是静止了一般的死寂。
  “怎么看上去好像有点熟悉?”已经明白语言在此刻没用的方羽不再说话,只是以从没有过得认真,仔细的观察、分析着面前的一切。
  面前死寂般的静止被一个骑着白鹿的人的闯入而打破。
  那是一头比骏马还要高大,健壮的白鹿,轻盈飞快的身影后面,飞溅起来的黄沙就像一条细细的尘龙在沙漠里扑动,为这静止的大地平添了几分生气。
  闪电般穿越了沙漠的白鹿在作为分水岭的石山前倏的停住,紧接着身子一动,把背上的人摔落在地上,轻盈的身子连续几个飞跃,便消失在石山之间不见。
  就在地上那个披散着头发,身穿蒙古袍的人趔趄着爬起的时候,一直缓慢而又悠长的存在于石山下面的脉动忽然变得强烈清晰了起来,那人面前那块高大的平整的岩壁上也同时发出青蒙蒙的光华把那人笼罩了起来。
  寂静的大地上,那一抹苍凉低柔的风吟开始再次回荡。
  直到这时,方羽才发觉自己面前的沙漠便是腾格里沙漠,面前石壁就是摩崖神刻,而自己现在见到的,就是老萨满他们达达尔族和他们那一枝萨满传说的开始。
  果然,一切几乎原模原样的在按照老萨满所说的传说进行着,石山下的脉动随着那人再次骑着重新出现的白鹿离开后,再次模糊了起来,这一次,模糊了的脉动给了方羽一个奇怪的感觉,它进入漫长的睡眠了。
  面前的画面又开始变化了,速度比前面稍微慢了一些,基本上能让方羽看清出历史的演变,草原上活动的人和牛羊,还有动物慢慢的多了。自然,人类发展历史上该有的争斗,战争也开始多了起来,与此同时,似乎一成不变的沙漠也在慢慢开始往草原的方向蔓延。但对方羽来说,这都不是主要,最主要的是,从人群出现开始,他发觉原本纯粹而又悠长的脉动逐渐开始了变异,似乎一直有东西不停的在影响、渗透,骚扰着脉动几乎不变的起伏。
  好像为了证明他的感觉一般,到了战争中出现枪炮的时候,一直单一存在的脉动开始变得复杂了起来,那种感觉,就像脉动之外又包了另一层东西,脉动的起伏要经过那东西才能传递出来。这叫方羽十分的不解。
  随着面前的不停变换的画面越来越和现实里吻合,脉动被包裹的感觉也越来越厉害,而方羽也越来越觉得不舒服。
  就在这时,一直相对平稳的画面忽然起了强烈的波动,开始飞速闪过的画面里,方羽只能大略看到草原大面积的被越来越多的人为了种种目的而破坏。而感觉里被包裹着的脉动在慢慢的衰弱中开始挣扎着醒来。
  当苍凉的风吟再次响起时,却让方羽惊讶的感受到了里面包含着一些很人性化的东西,那是淡淡的悲哀、失望。这失望和悲哀的感觉是那么的明显,明显的就像方羽初临草原时感受到的悲哀和狂暴一样清晰。
  “为什么现在一直回响的只是淡淡的悲哀和失望,而不是最近强烈感觉到的那般狂暴和愤怒?”本能的,方羽心里电闪过这个疑问。
  似乎是在回答方羽心里的疑问,风吟忽然停了一下,而脉动的起伏忽然强烈了起来,当脉动的起伏透过厚厚的包裹进入方羽的感应时,风吟声再起,但此刻的风吟里已经充满了狂暴的怒意和能让人绝望的悲哀以及杀意。
  随着脉动起伏的再次回落,风吟恢复了前面淡淡的哀伤和失望。而方羽也在这瞬间明白了过来,但另一个疑问随之而生:“那包裹着您的是什么?这天地间还有什么能影响您的存在和意志?”迷惑之下,方羽尽管知道语言是多余的,但还是不能自己的问了出来。通过这一次的交流,他几乎敢百分百的肯定,这个此刻和他沟通的脉动和圣山上感受到的那个存在,绝对是不一样的。如果此时硬要让他承认这天地间又什么大神的话,他宁愿相信这才是这草原上真正的大神。
  在沟通和接触中,方羽的灵神能清晰的感应到这脉动的伟大和尊贵,那是来自灵神最直接的反应。
  面前的画面随着他的话音再次出现看了变动,布满了大地全部都是头上幻显出五颜六色光芒的人。
  “人?”方羽有些明白,但是还是不太相信的脱口问道。
  画面再变,刚刚全是人的画面上空出现了一团青翠若滴的绿色光华,紧接着人们头上五颜六色的各种光华不断的往那团绿色光华上飘去,慢慢的,那团光华的颜色变得斑驳复杂,不再是充满了生机的绿色。随着颜色的逐渐变化,充斥在大地上的人在漫天卷起的黄沙里模糊湮没。
  就在这时,方羽灵神前的整个世界又若上次一般,就像水面上的影子被水里忽然出现的涟漪打散一样的模糊了起来。
  “最后一个问题,您究竟是什么?”在瞬间闪过这是最后一次沟通的奇怪感知时,方羽不顾一切的喊出了最后一句。
  在面前的世界完全消失前,占据了方羽整个心神的,是摇摆在枯黄死寂的漫天风沙中青翠到不可方物的一株小草,一株柔弱而又坚强的小草!
  轻颤中,方羽在老蔫和老萨满呆呆的凝视里睁开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模糊掉了的泪眼。
  在六识轻微的震动之后,现实里一切熟悉的声音气味和感觉同时向方羽拥来,这一切此刻又显得是那么的陌生。
  自自然然的顺手抹去泪水,方羽这才发觉手中的玛特尔琴早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自己不知道何时盘坐起来的双膝上有些细细的粉末,被风一吹,转眼就消失在夜空里不见踪影。
  微微一愣,心念一闪的同时,方羽缓缓站起身形,问道:“刚才怎么了?琴是不是化成刚飘走的粉末了?”说话间,眼光转动处,就看到祭坛前,格木尔僵立的身体在不断的颤抖,紧闭着双眼的脸上肌肉不停的扭曲着,喉咙里也不时发出痛苦的呻吟声,看上去相当的不妥,完全不若前面大舞时那般精神。
  一时间,清醒着的三人目光都不由的被他的异样所吸引,而且同时感应到两股庞大到不可想象的能量在格木尔那边纠缠、交汇。
  心神倏的一颤,瞬间便区分明白两股能量源自那里的方羽吸了口长气,体内异能玄功九转,藉着他点在格木尔额头的剑指电闪而入。
  格木尔僵硬的身体迅速的松弛了下来,但脸上的表情看上去还是很痛苦,冷汗不断的在他脸上渗出。
  “性天长静云归洞,定水无波月满窟!”劲气再催的同时,方羽在口中轻喝到。
  软软的,神色基本恢复正常的格木尔倒在方羽怀里。方羽扭头看了看抢过来的老萨满,看到他一脸的喜色,便知道这可能是大舞后正常的反应。便放心的把他交给老萨满。
  “方小哥,你刚刚是怎么了?”一看现在有空了,老蔫眼里闪烁着好奇和不解的光芒问道。
  “刚才怎么了?”方羽一下子没明白过来,反问到。
  “刚才你忽然拉响那把琴的时候,青绿色的光芒几乎照亮了整个山头。那把琴发出的声音就像龙吟一样,充斥在整个天地之间,我手里的鹰笛和那个小萨满腰里的腰鼓就在琴音发出的瞬间化为粉末。”看了看正凝神等待下文的方羽,知道他可能真的什么都不知道的老蔫于是开始继续往下说。
  “本来我以为你是真的按照咱们商量过的,一看实在不行了,开始准备音杀,可随后一听调子完全不是那么回事,那琴音尽管声音大,可只能说是最美最好的催眠,不,叫摄魂曲更恰当些。我和老萨满,还有那些引来的鼠群和骚动的兽群在听到琴音不过几息的功夫,便全都被它给迷住了,只能呆呆的在这里听。
  后来,一直很苍凉但很柔和的琴音却突然充满了狂暴的杀意和绝望,而同时下面的兽群和鼠群也发出了能把死人都惊醒的凄厉吼叫。幸好这琴音在响了几息之后就又变回来了。
  琴音变回来后,勉强能回醒了一些的我却发现你手里拉的琴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不见了。但你还在那里做着拉的姿势,而那琴音也一直在响。
  到你回醒前的一个小时左右,琴音整个停了,萨满和我也都完全清醒,这时才发现下面的那些动物们正在像潮水一般的退去。但奇怪的是你和那个小萨满却一站一坐的都动都不动。他还好点,你这边的能量波动实在是厉害,幸好我们还能感觉到这能量很亲切。呵呵,我说完了,现在该听你说说,我相信刚刚一定又有很奇妙的事情发生在你身上了。“说完这么大段话后,整个轻松了的老蔫笑眯眯的看着方羽,很期待的要求道。
  “是啊方羽,刚刚我怎么会在格木尔身上感觉道有两个大神的存在?”在地毡上安置好昏睡的格木尔后,一直站在一边默默听着的老萨满这时也问道。
  “鼠群和狼群退了,退去那了?”方羽不答先问。
  “方羽你不用担心了,王宗主跟去瞧过,都是四面散去的,何况就你那短短的一下音杀,死掉的那些都堆了一山谷,短时间内我想不会再成灾。”两个大危机被化解掉的老萨满轻松的答道。
  “死了一山谷?”方羽一听,心里没来由的一寒。
  就在此时,毫无来由的,一道耀眼的霹雳就那么突兀的划破长空,一丝不差的向方羽的头上直直的劈了下来。
  灵神在理智还没做出任何反应的早一刹那便让身体逸出了山顶,就在尾随身后的霹雳和另几道霹雳每每还差毫厘便要击个正着的瞬间,早已经失去正常形态的身体不停在山谷的半空中像魅影一样的翻腾、隐没,隐没、翻腾,最后终于在滚滚的雷声之中安然幻显在山顶的另一边。
  “方羽!方羽!”
  等不到漫天的尘烟消失,到现在都还没完全明白过来的老萨满一等眼前刺目的光华连续闪耀过之后,便哭喊着要挣扎出去。
  在方羽逸出的瞬间便明白了是怎么回事的老蔫此刻手上又加了一把力,硬是扯住被自己在千钧一发的时刻拼命带离原地的老萨满。他不是不关心方羽,而是知道,如果连方羽自己都应付不了的话,加上自己和身边的萨满也是白搭,更何况他现在依然能感应到方羽安然无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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