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节

  尹珲三步并作两步的跟了上去,紧追不舍。
  “不行,这件事远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简单,连我现在都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又何况是你这个学艺不精的臭小子,回去,回去吧!听老头子我一次话,万万不要惹祸上身!”老赵头不容分说,使劲的将他们推搡入人群,不过,他似乎晚了一步,尹珲现在早就被某个女强人给远程锁定了,想走,没门。
  “哎呦,我说你小子总算是来了啊?”欧阳雪阴阳怪气的声音自屋子里幽幽传来,说罢,对门口执勤的两个警察打了个响指:“让他进来吧!”
  唐嫣等人则被拦在了外面,按照欧阳雪的意思就是,屋子太小,人多了碍事。
  第五十六话 被剥皮的脸(2)
  “告诉我,这个指纹是怎么回事?”尹珲前脚一踏进屋,欧阳雪便迫不及待的用手指了指窗户,一副坦白从宽的表情。
  “难不成我临走前还不能扣下玻璃,跟老张打个招呼吗?”尹珲对欧阳雪的胡搅蛮缠早就恨意浓浓了。
  “当然可以,不过怎么会这么巧,在两个人遇害的当晚,你都是最后一个见到他们的人,而且问题恰恰在于……”
  “整个现场,除了死者之外,只有你这个指纹!”欧阳雪咄咄逼人的扬起了下巴。
  “昨天我来这里拿我的私人物品,临走前发现保安亭里有些古怪,所以就留了个心眼,但当时因为雾气太重,看不到里面的情况,就拍了拍这扇玻璃和老张打了声招呼,看到他没事,我也就走了,这两个女孩子,还有那个司机,都能作证。”尹珲可没时间跟欧阳雪在这里玩侦探游戏,匆匆说了几句,便进入了现场。
  整间屋子就像是被泡在血水里三天三夜一样,到处都是飞溅的斑斑点点和腥臭刺鼻的气味,如果不是欧阳雪还在边上,他甚至有进错房间,穿越到了阿鼻地狱的错觉。
  “法医竟然判定是心脏病复发?”尹珲仿佛听到这本世纪最为滑稽的笑话:“我的欧阳大督察,我得向你指控,举报。这家伙肯定是三天没吃的,饿的两眼冒金花了吧?这种水平还能当法医,真是……令人发指。”
  “是这样的。”听到尹珲一而再而三的对自己的同僚冷嘲热讽,欧阳雪却是破天荒的没有生气:“这位张老先生是心脏病复发,死之后才被人给剥……剥皮的。”
  欧阳雪都这么说了,尹珲也不好再理会这件事,只是问道:“能不能让我看一看老张的尸体。”
  听到这句话,欧阳雪的脸上马上露出了一丝惊恐的神色,轻轻地摇了摇头,却没有正面回答尹珲的问题,同时侧过头去瞥了眼墙角,好像担心老张突然诈尸般的跳起来一样。
  尹珲观察到,当他提出这个问题时,房间里每个人的脸上都布满了深深的恐惧,同时都尽量地靠着墙根站着,好和尸体保持着较远的距离。
  尹珲有些奇怪地看着这些人,房间里只有一盏老化了的灯泡发出的昏黄的光亮,这让尹珲感到非常的不习惯。他努力地睁大眼睛,感到眼睛似乎快要爆烈一样疼痛。尽管这是白天,开不开灯都无所谓,但尹珲依然看不清周围的人的面孔,那些人的脸上一片模糊,好像全是一张张的平面图,没有眼睛、耳朵、嘴巴和鼻子,仿佛这个保安亭完全和外界隔绝似的,一个朗朗乾坤,一个黑如墨染。
  这时一阵风从外面吹了进来,吊挂在房梁上的白炽灯泡被吹得摇晃起来,亮光也跟着不停地晃来晃去,就像在和严冬进行一场争夺地盘的拦锯战。每个人的影子都倒映在四周斑驳的墙面上,形成巨大的重叠的黑影。影子在墙上时高时低,时长时短不停地变幻着,就像是背着自己主人在偷偷跳着自己喜欢的舞蹈。
  尹珲又问了一下,房里依然一阵沉默没有人回答他。
  “算了,你自己掀天床单看一下吧!”欧阳雪终于开口了,然后轻轻地吸了一口气,看她那张微微有些发白的俏脸,好像是经过激烈的思想斗争才说出这句话来一样。
  尹珲看着房间里的这些人满脸恐惧的神色,难道一具尸体真的有这么让人感到害怕吗?尹珲心里有点想嘲笑这些胆小的警察,但是他笑不出来,因为他自己知道,什么事都有一个适应的过程。
  当初自己初到殡仪馆在老赵头手下做助手的时候,就有一次碰到一个凶杀案,一对分手的情侣在房间里激烈地争吵着。吵着吵着男的竟然把女的从九楼推了下去,女人惊叫一声,重重地摔在了坚硬的水泥地面上,摔得头碎骨烈当场死亡,鲜血和脑浆流了一地。尹珲当时虽然练了点胆色了,但忍来忍去还是没扛住,当场就呕吐起来,而且以后的日子一连几天都没有食欲,脑海里不停地回想着当时的场面,精神变得非常脆弱,有时连睡觉都不自觉的感到害怕。
  经过近半年的锤炼,尹珲变得越来越沉稳老练,再也不是当年那个见了尸体就吃不下饭的年轻人了。现在尸体在他眼里只是一件等待装饰的礼品,再也不是让人产生恐惧的根源。大概现在这些警察的心情和自己当年也是一样的吧?
  风停了,灯泡也停止了摇晃,灯光重新稳定下来,照射在每个人的身上。尹珲这时才想起,自己只是来送老张一程的,而不是来研究这里人对待尸体的态度的,于是便来到尸体旁边,刚要伸手揭开床单。这时风又吹了起来,床单的边缘不停地摆动起来,好像要自己从尸体上飘下来一样。
  “把门关上。”
  欧阳雪侧过头来对旁边的一个小警察吩咐了一声。
  小警察马上跑到门边慢慢地把门关上。他的动作很轻,仿佛怕惊醒什么东西。尽管这样,粗糙的铁轴还是发出了一阵清脆的”咯吱咯吱”的声音,在这个寂静沉默的房间里显得那么的剌耳,让在场的每个人的心里都感到惶惑不安起来。
  小警察的身体一哆嗦,显然他也被这个声音吓了一跳。然而他的动作还是那样缓慢,”咯吱咯吱”声音一直在保安亭里回响着,好像在召唤着沉睡中的幽灵。
  这时,旁边的那个胖警察再也忍不住了,他冲上去重重地把门关上,由于他使的力气太大,门猛地一下撞到门框上,发出“咚”的一声巨响,好像整个房间都在不停地颤动着。屋子里的人顿时感到胸口一震,同时一种酸痛的感觉从太阳穴升起,渐渐传遍了全身,有的人禁不住伸手在头上按了起来。欧阳雪回过头时盯了那个胖警察一眼,其他警察也向他投去责怪的目光。胖警察知道自己刚才有点莽撞,像一个做错了事情的小孩一样,低着头避开别人目光默默地回到了刚才站立的位置。
  尹珲不想再拖延下去,伸出手来正要揭开尸体身上的白布,欧阳雪突然阻止了他:“等一下。”
  尹珲的手停了在了半空中,他抬起头诧异的看着欧阳雪,不解地问道:“警官,还有什么问题吗?”
  欧阳雪脸色变了变,对房间里的其他人挥了挥手说:“你们都先出去吧。”
  欧阳雪的话很有威信,那几个还在取证的警察和法医都陆陆续续地退出了房间,连赵得水等人也出去了。房间里只剩下欧阳雪和尹珲两个人,看着那些警察出去时有点慌乱,又有些庆幸的身影,尹珲觉得他们好像一直在期待欧阳雪说出这句话一样。
  “这下可以吗?”尹珲问道。
  欧阳雪点了点头,尹珲示意性的笑了笑,然后抓住白布的一角,用力地把手向后一挥,就像国旗卫队的升旗手一样。盖尸布‘刷’的一下腾空而起,落在了欧阳雪的脚边。
  看到木板上的尸体,尹珲一下惊得倒退了好几步。木板上是一具干焉的尸体,确切地说应该是一具干尸。这时尹珲突然想起自己刚才总觉得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他第一眼看到被床单履盖着的尸体时,就觉得尸体太过于瘦小了,根本不可能是一个成年人的尸体,但是谁能想到床单下的躺着的是一具干尸呢?
  如果只是一具干尸并不能让尹珲有这么大的反映。这些年来,尹珲接触了各种各样让人呕吐的尸体,不管是被肢解得零碎不堪的尸块,还是因为意外事故而变得支离破碎的尸体,他对这些都已经没有了感觉,或者,只是稍稍有那么一丁点儿过敏。但是面前这具保安老张的遗骸,却让尹珲心底里已消散了的恐惧,又重新疑聚起来,就像咆哮的洪水一样翻江倒海的袭来。
  尸体从颈部以上整个头部的皮肤全被人剥了下来,露出了青白色的头骨和暗红的肌肉,就像一幅由白色的红色组成的恐怖图画。从动脉里溢出的血浆虽然已经流干了,但眼睛却睁得大大的。由于眼皮也被割掉了,两只眼球完全凸露了出来。
  尹珲从来没想过原来人的眼珠可以有这么大,就好像两个大大的乒乓球一样。老张的下巴也极度张开着,完全超过了人的嘴巴能张开的最大程度,好像要连自己的脸也一起撕裂一样。张开的嘴里,两排白森森的牙齿在灯光的照射下,泛起了淡淡的青光。虽然被剥了皮,但是从整个扭曲的面部还是看得出来,老张的表情极度恐惧和害怕,好像死前经历了让人无比痛苦和恐惧的事。
  看了眼书写在玻璃上的那个大大的‘3’字,尹珲摇了摇头,心里莫名其妙地慌了起来,不知道是对未知凶手的畏惧,还是为老张死得如此凄惨而难受。
  “昨天你离开的时候是几点,有没有见到什么可疑的人?”走出房间,欧阳雪将自己的警帽扶正,然后按了下别在自己胸前的录音笔,说实话,从案发到现在,她虽然处处刁难这个家伙,但打心里说却并没有怀疑尹珲什么,就这小子,哼哼,借他个胆都不敢做这么变.态的事。
  “又来这套。”尹珲早就有些疲于招架了,当下没好气的答道:“离去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不过究竟是几点我并不清楚。”
  “至于可疑的人,呵呵,你又不是不知道这地方的底细,一到晚上,打个灯笼都找不到活人。”
  “什么人都没有碰到吗?”欧阳雪仍不死心,这起连环凶杀案对她来说,是个机会,也是个门槛,如果能顺利解决,自然能给那些背地里指自己脊梁骨的人一个下马威,如果一直毫无进展,就算上头碍于面子不予追究,她欧阳雪也没脸再把这个重案组督察做下去了。
  “没有。”尹珲回答的很干脆,让欧阳雪一阵气结。
  “对了尹珲爷爷,咱们不是看到一个小贩在街上叫卖馄饨吗?说话的声音好恐怖哦,给她那么一吓唬,想吃都不敢吃了。”沈菲菲眼睛转了下,似乎想起了昨晚的那件怪事。
  “啊,对了,是有这么回事,那个在深更半夜挑着馄饨摊的女人。”尹珲浑身上下打了一个机灵:“而且……而且她还在一直喊着‘人肉馄饨’,‘人肉馄饨’!”
  “挑着馄饨摊的女人,人肉馄饨……”嘴里喃喃了两遍之后,老赵头好像忽然想起了什么东西,半眯着的双眼蓦然间闪过一道凌厉的电芒,孙发学则和钱方面面相窥,有些不知所措。此时,可以清晰的看见,孙发学藏在背后的右手在微微的颤抖着,指关节上下运作,一张脸蒙上了一层淡淡的青气。
  “人肉馄饨?”欧阳雪倒吸一口凉气:“你听错了吧?应该是猪肉馄饨,或者是素馅馄饨才对!”
  “不,我听得很清楚,是人肉!”尹珲斩钉截铁的说道,语气变得坚毅而冰冷。
  “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蹊跷,说不定就是那个乔装打扮的凶手,不过他为什么要如此招摇呢,这不是自相矛盾吗?”欧阳雪托着下巴,陷入了思考。
  “这就是你们的事了!”尹珲摊了摊手,推得一干二净。
  就在这时,老赵头拍了拍他的肩膀,打断了沉默:“小子,馆长要咱们去新厂报道,时候不早了,走吧!别打扰警察同志办公了。”
  “恩,好吧,咱们走。”反正呆在这也是毫无头绪,与其浪费时间,倒不如做点有用的事情,不知道那个新厂还有多少尸体等着自己送行呢。
  “喂,尹珲,上来吧。咱们一块去报道。”背后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尹珲回头,却是钱方这老小子,钱方今年也有四十多岁了,不过因为性格缘故,尹珲还是喜欢叫他声‘老小子’。
  第五十七话 替死鬼(1)
  “老钱?怎么你也被派去那个新地儿了。”尹珲有些莫名其妙。
  “废话,难道案子永远破不掉,咱们就得跟着在家坐吃山空吗?哼,倒是便宜了那家新开的殡仪馆。”说罢,钱方瞥了一眼尹珲,而后笑了笑:“好了,废话少说,上路吧!”
  “上路?”听到这个词,尹珲身心剧震,作为一个经常跟死人打交道的职业,日常的忌讳是很多的,现在这个时候,说出这样的词,也太不吉利了吧?毕竟,‘上路’通常都是对将死之人说的。
  想到这,他心里忽然浮现出一丝不详的征兆,挑了挑眉头,尹珲发现在钱方得印堂处,竟有一块淡淡的黑斑,光线一旦透射进去,就仿佛石沉大海般销声匿迹,他心头一惊,刚要开口点明,却发现那黑斑竟然离奇的消失了,仿佛从未出现。
  再看老赵头等人都在,他也就没多说什么了,只是认为自己疑心太重,也没有再去多管。
  老赵头和孙发学有点私事,先行一步了。而尹珲则招呼唐嫣和沈菲菲上了车。
  这是钱方的私家车,因为他家距这里比较远,而且基础工资也很高,大约得有五位数,所以买一辆中档次的大众车,算不上什么奢侈。
  尹珲和唐嫣则完全相反,公寓就在附近,买了车也是中看不中用的摆设。
  钻进这辆捷达王,里面的空调吹得脸蛋暖烘烘的。
  “尹珲,你来开车吧。”坐在驾驶位上的钱方哈欠连天,最后甚至连眼泪都熬出来了。差点没一头扎进沟里,急忙踩刹车才挽回了几条人命。
  “你小子昨天泡夜店了吧。”尹珲幽幽的看了一眼钱方:“招了吧,几个妞?”
  “泡个屁,老子的钱包都被那个妞给偷走了,娘的,要是被我给捉住,一定要把她五花大绑,然后好好的享受,哼!”
  “对了哥们,我用完了还要借给你来用,让你来一个sm,尝尝那小妞的味道。哎,你还真别说,那个小妞正点的很,又紧又滑,而且身上香味不断,软软的,滑滑的,后来才知道那是迷魂药,把我给迷过去了,害的我也没地儿发泄,要不是酒吧的服务生懂事,打电话赶紧给我叫来几个小姐,哥哥我真得活活憋死了。”
  钱方的破锣嗓子毫无遮拦,尽管身后的唐嫣和沈菲菲针对性的咳嗽了半天,也依旧没有收敛的迹象,用四个字来形容,那就是‘抗议无效’。
  “别听他瞎说,他就这样,贱人一个。”唐嫣和钱方的关系也还是挺融洽,所以骂两句也没什么,只当是调节气氛。
  “我说你这个小妮子,这是男人之间在探讨男人的话题,你就不要插嘴了好不好?”钱方有些憋不住气了,从兜里摸出一只香烟。
  尹珲嘴角微微上扬,冲唐嫣做了一个鬼脸。
  “你要是敢学钱方学的话,老娘第一个不放过你”唐嫣厉声厉色冲尹珲示威。
  “怪不得有人说,女人生气的时候就是魔鬼,我看喽,比魔鬼都可怕。还是你钱老哥我有见地,金牌单身达人,怎么样,小尹,哥教你几招?”那钱方见唐嫣生气了,故意挖苦他。
  在这种小打小闹中,车子上了市区高速。
  “我说你小子到底知道不知道这新的殡仪馆在什么地方?”
  尹珲望着这条高速,一望无际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才下高速。
  “你放心,只是咱们邻县的,并不远,开车只需要半个钟头就可以了。看来你小子得攒钱买车了啊。哈哈。”钱方得意洋洋的拍了拍自己的这个大头捷达,一边对尹珲讲:“你小子什么时候买车通知我一声。我给你去挑车,什么黑车走私车正规车的,都包在我身上。二手车也成,一辆开了三个月的帕萨特,四万块钱搞不定我这姓就倒过来写。”
  钱方什么都好,就是有一点,爱吹牛,因为这个所以很多人都和他谈不来,也只有尹珲和他算是一路人,才偶尔有些交情。
  “怎么还没到?”尹珲揉了揉自己的胳膊,昨晚上被枕着,似乎有些麻木了。
  汽车平稳的进入了隧道,偶尔从车窗外传来一阵海潮翻滚似的声音。尹珲打了个寒噤,觉的自己好像在深黑的海面上,迎着风浪孤独地前行。巨大的呼啸声就像从心底里爆发出来的雷霆,把尹珲的心脏震得麻痹颤动。
  这座隧道是本市城乡开发区的标志性建筑之一,从山的一头直接开到另一头,使外省的旅人少走了不少冤枉路,当然,也间接彰显了市长大人的丰功伟绩,建成之日,市长亲自屈尊过来剪彩,当然,数亿元的工程款项,也因此付之东流。
  尹珲看了一下后视镜,镜面上一片黑暗,就像一潭黑色的死水,没有一丝波纹。死水里还有几道更加黑暗的阴影在不停地晃动。尹珲看到了,那是自己脸部的轮廓,镜子没有清晰的倒影,只有一条暗黑的印痕,就像一张处在镜子背后的脸,慢慢扭曲变形。
  “这是我吗?”尹珲使劲地摇了摇头,镜子里的暗影迅速变化,四分五裂。
  尹珲不敢再看下去,就仿佛那潭黑水会流出来,侵蚀掉自己的身体一样。
  从隧道出来之后,镜子里的影像终于清楚了一些,里面是一张疲惫的男人的脸。高挺的鼻梁,宽阔的额头再加上厚实的双颊,看上去既威武又潇洒,但是一双单眼皮的眼晴里却布满了血丝,就像眼睛快迸烈而流出鲜血的细小伤口。
  尹珲盯着镜子里的脸看了两分钟,好像是通过一个窄小的窗口和另一个人对视,镜子里的人也紧紧地盯着他。渐渐的镜子里的脸末始扭曲起来,一点点地变得支离破碎,好像要把自己撕扯成碎片,然后再重新组合成另一张新的脸,一张惨白的女人面孔。
  尹珲出神地看着镜子里慢慢变化的自己的脸,觉得就像面对着一块充满邪气的魔镜一样。突然“嘣”地一声镜子里的脸一下子消失得无影无踪,尹珲也差点从椅子上掉下来。原来车轮陷入了一个坑里,车身剧烈地颠簸了一下,差点就翻了。
  “小子,怎么了,不是去年才考的驾照吗?”钱方看了看后座歪在一起的唐嫣和沈菲菲,故意调侃起了尹珲。
  “不是……”尹珲笑了笑:“感觉胳膊有点酸,都提不起来了。”
  “好了,现在换我来开吧,只要你们听我吹牛,咱就来精神了。”钱方也看出了尹珲的精神状态不是很好,当下好心的又换了回去。
  “尹珲,你胳膊没事儿吧?”坐在后排座位上的唐嫣有些不好意思的问道,因为她忽然想起来,自己昨晚枕着某人的胳膊,睡了一夜。
  “有事儿没事儿,你不知道?”尹珲幽幽的看了她一眼,话中有话。
  唐嫣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
  “怎么了唐嫣姐姐?你咬他了,要不然他的胳膊痛怎么怨你呀?”沈菲菲用手托起了小脑袋。
  前方,一辆装满了毛竹的重型卡车正踉跄的行驶在高速上,偶尔会颤抖一下,引得那些被捆扎在一起的毛竹频频碰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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