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9章 一九八五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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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淑洁和沈晓蓉商量来商量去，最后决定把博彩赢钱这件事瞒着老的，也瞒着沈建华和沈晓蓉大舅、二舅。
  可以把来龙去脉告诉秦淑珍，多一个人帮着圆谎总要方便一些。
  秦淑洁没有直接回家，而是让开车的冯新华把车先开到沈晓蓉家，因为车上不仅仅装了箱包，还有黄瀚给她们准备的三水县土特产。
  过了年三十一岁的秦淑洁没有结婚，回杭州依旧跟父母住在一起。
  秦家、沈家都是高干家庭，宅院离得不远，走路串门子也就是一刻钟而已。
  已经是腊月二十八，又是星期天下午，秦淑珍刚刚好在家，听见有人敲门打开一看，顿时泪流满面。
  “晓蓉，怎么会是你！我不是在做梦吧？”
  “妈妈，是我，我回来了，呜呜呜……”
  这一刻谁能淡定？纵然是睿智的沈晓蓉也难免俗，哭得梨花带雨。
  秦淑洁也拿着东西上了楼，后面还跟着帮忙搬东西的冯新华。
  “姐姐，有没有吓一跳呀？哈哈……”
  “小洁，这位……这位我怎么瞧着这么眼熟呀？”
  “秦局长，我是冯新华，是液压元件厂黄道舟厂长的司机！”
  “对对对，想起来了，小冯，快请进来坐。”
  “不了，不了，这不快过年了，我得赶紧回去，请您带我们黄厂长给沈书记问好。”
  冯新华帮着把一大摞东西运上二楼后就告辞准备回去。
  他现在是液压元件厂车队队长，手里管着两辆跃进牌双排座、两辆东风卡车和黄道舟使用的北京吉普。
  只要有重要的客户需要接送，基本上是冯新华带上徒弟开车。
  液压元件厂现在有正式驾驶员六人，不包括黄道舟这位厂长，也不包括陈春松、唐建设、王向春、陶俊等等有驾驶证或者实习证的销售人员。
  由于渴望学驾驶的年轻人太多，祝厂长、刘经理等等都曾经托关系请黄道舟帮忙安排亲朋好友家的孩子学驾驶。
  因此冯新华现在带的徒弟有十八个，都是十六到二十岁左右的男青年，这些徒工跟车间里的学徒工待遇截然不同。
  他们在学徒期理论上是没法顶岗的，因此在驾驶证没有考到手之前，没有工资只拿二十块钱补助费。
  这待遇已经比其他单位好多了，有些人家为了孩子能够学成驾驶员，学徒时不但不要钱还自带干粮，逢年过节还要给师傅和领导送大礼。
  冯新华来了液压元件厂后越混越好，他为人实在驾驶技术、修车技术一流，不该问的绝不打听，不该传的话一定守口如瓶。
  所以他颇得黄道舟信任，给重要关系单位送礼的事儿也有不少交给他办，送秦淑洁、沈晓蓉这种活儿，当然放心交给他。
  秦淑珍连忙叫住冯新华，道：“你别急，坐一会儿，我要托你带些礼物给你们黄厂长呢！”
  冯新华立刻站住了，礼貌道：“好！麻烦您了。”
  中国是个人情社会，人情往来必不可少，谁能免俗？这其实也是一种文化。
  如沈建华这种家庭，过年时家里都会准备不少礼物，去长辈、老领导、老同学家走动时用得着。
  过了一刻钟，秦淑珍把冯新华送走后回到了客厅。
  她一脸狐疑，问道：“小洁，你俩怎么会刚巧坐上了三水县液压元件厂的吉普车？”
  秦淑洁笑道：“这破吉普车颠簸了三百多公里，都快把我的骨头颠簸得散了架，明年得想办法给黄瀚家弄回一辆福特轿车，要不然太遭罪了。”
  秦淑珍认得三水县的特产，还看到了两只三四斤重的大王八。
  她问道：“你们难道是去了三水县？不是在沪城联系的？”
  “是啊！住了一个晚上。”
  “你们回国了不直接回家跑去三水县干什么？”
  “说来话长，我慢慢跟你说，你要有思想准备，别吓着！”
  “吓着？我这辈子有被吓过吗？倒是你小时候经常被二哥四妹吓哭。”
  看来秦淑洁是老五，秦淑珍是老三，怪不得秦淑洁要跑美国去，想来小时候在大家庭里生活经常挨哥哥、姐姐欺负，反而喜欢独立的感觉。
  “嘻嘻，这回不一样……”秦淑洁口才一流，把故事讲得跌宕起伏。
  不一会儿，沈家客厅里就传来一连串的惊叹词……
  “你俩有了接近三十万美金，我的天！我的天呀！
  这件事万万不能告诉大哥和爸爸妈妈，晓蓉，你也不能告诉你爸爸。”
  “呵呵，我知道，这种事也就只能告诉你一个人，连四姐都不能说。”
  “肯定不能告诉你四姐，她也不知道像谁，一板一眼的。”
  “四姐适合当干部，现在是不是正处啊？”
  “嗯！去年就是了，她呀！就是个官迷，打过电话了，今年过年回不来。”
  “为什么？”
  “她主动要求过年期间值班，让市委的其他干部回家过年！”
  “她在安徽干了五六年了吧？好像只回家过了一次年。”
  “算了，老爷子都没意见，我们干嘛瞎操心，你还是再说说博彩赢美金的事儿。
  黄瀚怎么就能猜准了中国队奖牌总数得第四名呢？”
  “我也是百思不得其解，即便是爱好体育，专门研究，这也不是理由啊！”
  “唉！怪不得黄瀚那孩子胸有成竹，竭力要求我跟他借我五块钱买房子。原来他算到了马上会有这么一笔巨款。”
  “黄瀚？买房子？这是怎么回事呀？”沈晓蓉一脸讶异道。
  于是乎，秦淑珍把今年夏天的事儿原原本本说了，换来秦淑洁和沈晓蓉惊叹不已！
  秦淑珍还在激动，一直在搓手，她道：“咱们家从来没有帮过黄瀚家什么忙，却受了黄瀚那孩子这么大的恩惠，这、这该怎么办呀？”
  秦淑洁道：“你放心吧，我尽快回美国帮着黄瀚做一件大事，什么人情都还得上。”
  “大事？你千万不能乱来呀！”
  “我怎么可能胡来？是这样的……”秦淑洁又把去美国申请专利的事儿和盘托出。
  秦淑洁的思绪有些凌乱，三四年前那个在电影院门口卖茶叶蛋，一个晚上才赚几块钱的男孩子，居然成长成这个样子了，用后生可畏都不足以形容啊！
  “专利这么赚钱啊？”
  “肯定啊！说不定还会有美国专业生产箱包的公司瞧上了，花钱直接购买呢！”
  “那你为什么不把黄瀚也弄去美国留学，反正你和他都承担得起学费。”
  “咦！对呀，晓蓉说过黄瀚的英语说得比她还要好，想来容易通过考试，他家又不缺钱，为什么不让他也去美国读书呢？”
  沈晓蓉立刻道：“黄瀚不肯去美国读书。”
  “为什么？太多人想去也去不了，就没听说过有机会却放弃的。”秦淑珍疑惑道。
  “所以黄瀚才是与众不同。”
  “听不懂！说明白点。”
  这一刻沈晓蓉忽然间眼睛起了雾，她哽咽道：“他说亲情更可贵，父母在不远游。”
  秦淑珍瞬间被触动了伤心事，一时间无语凝烟。
  见妈妈伤心了，沈晓蓉顿时觉得不该说出这样的话，连忙转移话题道：
  “妈妈，咱们家买的那栋小楼离黄瀚家的房子有多远呀？”
  “黄瀚家在那里有两栋小楼，都离得不远走路都用不着十分钟。”
  沈晓蓉装作兴奋起来，拍手笑道：“太好了，我现在就想去看看我们的新家。”
  “那里都弄好了，可是我一直没敢告诉你爸爸，你爷爷奶奶外公外婆也不知道，目前只有你二叔知道。”
  秦淑洁道：“姐姐，要不这样，我们说好了，就说我今年在美国干得不错，拿到了四五万美金的提成，所以借给你钱买房子，飞回来过年的机票钱就不是个事儿。”
  “咦！这样说还就没人不相信，他们不可能知道你在美国的收入有多高。”
  “我对未来充满信心，认为今年还就真的能够挣不低于五万美金。”
  秦淑珍、秦淑洁、沈晓蓉聊开之时，冯新华的吉普车已经离开浙江地界进入江苏宜兴。
  车上带着一位徒弟，这是黄道舟特别关照过的，是老朋友燃料公司刘经理家的大小刘益中，今年十九岁去年高中毕业。
  “师傅，原来咱们黄厂长跟沈书记家的关系这么好啊！”
  “我不知道！也没觉着。”
  “人家都给咱们黄厂长带那么多的礼物了，这哪能看不出来？”
  “小刘，记住了，该看的看，该听的听，不该问的别打听！”
  “我这不是因为没有外人，才跟您随便聊聊么！”
  “你爸爸是期望你以后去县里开小车的，你这么好打听事儿，将来恐怕是个开卡车的命。”
  “那有啥？我还不稀罕伺候人呢，开卡车也蛮好的！”
  血气方刚的小伙子根本不懂世态炎凉，更加不懂得怎么为前途加分。
  冯新华斜了刘益中一眼，他其实蛮喜欢这个相当机灵的徒弟，道：“换你开一两个小时吧！”
  “哎！谢谢师傅。”
  “小心点，马上就过年了，别给我惹祸。”
  “放心吧，我会加倍小心。”
  秦淑洁和姐姐统一口径后，立刻回家见父母、哥哥嫂子等等一大家子，自然又给了他们一个大大的惊喜。
  听了秦淑洁和秦淑珍合编的故事，秦家、沈家都不疑有他，一致公认秦淑洁学成后执意留在美国工作做得很对。
  秦淑洁现在不仅仅帮助不少国内外贸公司拿到了订单，自己还挣到了可观的工资。
  秦淑珍被刺激了，她也是大学生，实在不甘心干个可有可无的副局长。
  她跟大哥提出来也要好好干一番事业。
  两个老的当然支持女儿上进，不希望她混日子，一家子商议过后，准备正月里平调秦淑珍进省外贸公司。
  如果这一年内，秦淑珍能够干出业绩，年底升正处顺理成章。
  秦家果然老辣，秦淑洁在美国就是做国际贸易的，秦淑珍去了外贸公司当然能够优先拿到外贸订单，没有业绩才是活见鬼！
  秦淑珍的脑子其实比沈建华活络，也没有事事爱讲原则的沈建华古板，当官其实不太适合她，做外贸生意蛮合适。
  沈建华的工作依旧是干得风生水起，苏州是个好地方，比较容易出成绩，沈建华已经得到了消息，年后他会升一级把副字去掉。
  万事顺心，想来这个春节，沈家和秦家一定会其乐融融……
  只可惜美中不足，秦淑洁让哥哥给沪城虹桥机场打电话定飞机票，她和沈晓蓉急着去美国，而且越快越好。
  工作最重要，纵然老的舍不得女儿、外孙女也没有挽留。
  ……
  八五年的春节对于绝大多数三水县人民群众来说应该是个肥年。
  因为大多数人家的家庭总收入拔高了一大截，幸福指数直线上升。
  今年过年期间三水县不放假的饭店多了三家，年夜饭居然全部定满。
  三水县有条件在饭店定年夜饭的家庭应该是先富裕起来一部分人，他们的首选当然是“事竟成饭店”。
  然下手必须早，因为刚刚进了腊月门，“事竟成饭店”就一桌难求了，哪怕是起步价已经涨到了五十八元一桌。
  黄瀚家依旧是一大家子一起在“事竟成饭店”吃团圆饭，热闹的程度不亚于去年。
  气氛比去年还要好，因为绝大多数亲朋好友家的总收入都更上一层楼，原地踏步的也习惯了，再也不可能拿自己家跟黄瀚家攀比。
  人往往就是这样，被虐习惯了，也就能够坦然面对。
  比较遗憾的是八五年春晚差强人意，甚至于有些混乱，居然还有一个出国几年的知名演员说出了“……你们中国人……”这种傻话，当然，以后她成为了美国人。
  这也是春节联欢晚会历史上的唯一一次在体育馆举办，事实证明极度差劲。
  当然，黄瀚根本没看春节联欢晚会，他依旧是在娱乐自己。
  拥有了财富不算啥，最让黄瀚开心的是年底前黄道舟和张禹根再次去沪城全面检查身体，结论是二人身体健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