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当傻子骗

  难得有和谐相处的时候,牧微明和纪远云各自泡杯茶,曲腿坐在桌旁下棋。
  两人手执黑白,一言不发,表情认真,落子却过于迅速,有时像是不经思考就放下,赌气般。你来我往的快棋较量,竟仍未分出胜负,棋子罗盘的“啪嗒”声愈发变大,节奏也错杂,像是从智力竞技变为了武力竞技。
  牧微明还撑着下巴看棋盘,端茶杯时抬眼,发现对面这人压根只顾着瞪他,下棋反倒用余光。
  “你等着吧,一会就输了。”他好整以暇,呷着茶水再落一子。
  纪远云果然紧跟其后,口头也不落下:“谁输谁赢还不一定。”
  下棋和钓鱼一样,拼的不仅仅是耐力,还有心态。临危不乱的品质,并非百分百决定胜负的关键,但总能在需要之时扭转乾坤。纪远云这人,阵脚太容易乱,无论什么时刻,想要给予他致命一击,攻心即可。
  牧微明放长线钓大鱼,看似下得随性,却已经计划着将他一步步逼入设计好的圈套。
  空调源源不断吹着冷风。
  只要有这两个男人在,薛钰宁的房间温度就能冰得让她浑身起鸡皮疙瘩。她搭了条夏被,直盖住脖子根,散乱的衣服刚被纪远云捡起来迭好,现在就被她蹬到角落,又揉成团。
  她翻身时拱起来几下,纪远云顺势瞄她,见她没什么事,只是换个姿势玩手机,转回来继续攻克棋盘。牧微明这厮把他当傻子骗呢,都是每年参加军事演习的人,这么明显的陷阱还指望他上当,可笑。
  他正表演将计就计。
  殷存冷不丁地给薛钰宁发来两张照片,竹篓里装着两条巨大无比的鲈鱼,看样子刚从水里钓起来。
  “你也喜欢钓鱼?”薛钰宁问他。
  “陪着长辈来钓,这里水质很好,这鱼蒸出来一定好吃,你喜欢吃鱼吗?”
  说起“鱼”就免不得想到另一个人,薛钰宁脑中一闪而过,回答:“喜欢呀。下次要有机会,得尝尝你钓的鱼怎么样。”
  “今天就有机会。”他说。
  “什么?”薛钰宁不明白他的意思,撑起身体,夏被从身上掀落。
  院子里传来几声吆喝。
  牧微明和纪远云耳尖,第一时间听到,交换眼神,看来是回来了。
  他们早已穿得齐整,推门就能出去。两人的反应几乎一致,当即抛下棋局。纪远云走前头,牧微明放下茶杯跟上,倒是把贵妃榻上那懒洋洋的丢在房间。
  “你赶紧穿衣服。”牧微明交待,“一会儿客人多,别穿那吊带睡裙。”
  薛钰宁还不情愿,“我那睡裙不好看吗?”
  不分场合的姑娘,他过来掐她的乳肉。
  “知道了。”她才乖巧,悻悻推他。
  回来时穿的裙子皱得不成样子,又是整夜未换的,听那动静外头客人还挺多,再穿不合适。薛钰宁急着出去,没工夫特意去找压箱底的T恤,扯半天扯出来件宽大的衬衣套上。倒是她自己的,不过做成了男友款。
  白衬衣黑短裤,还挺性感,薛钰宁自己跟那想着,没照镜子,头发扯出衣领便推门。
  中堂此刻灯火通明。
  刚快到门口,牧微明正和屋里的长辈应着什么话,一个人迈过木台阶。扭头瞧她这扮相,回扫一眼,几步过来把她拉进半暗的角落。
  膝盖抵入腿间,“着急忙慌的,一眼就看见你扣子都系歪了,打算给谁看呢?”
  “你说的什么话,除了你们还能有谁。”薛钰宁由他解开,重新调整位置。
  可牧微明看见衬衣里露出来的沟壑,又往那伸手,她娇声微喘。他更来劲,干脆把对齐的扣子也解开,隔着内衣吮。
  一墙之隔,还能听见薛老那大嗓门说话的声音,他却是不知收敛。倒是得感谢薛老,把他们的动静全给压过去。
  “下午才做过,你又发什么情。”薛钰宁连番推牧微明。成天就欲求不满,既然知道她在家,半天瞧不见人,薛老过会就叫人来找了。
  牧微明却是不听,“再亲两下?”
  薛钰宁捧着他的脸往唇上印了正好两下,“行了吧?”
  “叫什么?”
  “你有完没完?”
  他不说话。
  薛钰宁只好掐起嗓子,“哥哥。”
  “得嘞。”他再追着她猛吻几秒,终于心满意足。他出来是被叫去看看鱼有没有下锅,没料想撞见薛钰宁。他也得快点,要不然鱼都蒸熟了还没回去,那可真是蹊跷。
  牧微明从另外一头绕小道去后厨,薛钰宁把衬衫重新塞进裤子边缘,往光亮处迈步。刚到拐角,殷存垂着眸子站在墙边。
  忽然撞见的身影把她吓一跳,差点叫出来。
  “你——”怎么在这?
  殷存比她镇定得多,“早晨我爸来看薛老,你没在,我们就一起钓鱼去了,给你发消息那会儿已经到胡同口。”
  “今儿早你也在啊?我都不知道。”那两个人可是一点没跟她讲,她回味过来,合着殷存那话是这个意思,“看来我还真就能吃到你钓的鱼了。”
  他却清笑一声,弯下腰,“只怕你其实不想。”
  突然的靠近,让他们的脸在咫尺距离。薛钰宁刚从惊吓中渐渐回落的心跳,又因为眼前这张脸再度狂升。
  凑这么近做什么。她微微侧脸,他的呼气喷在她的脸颊,“你……”
  殷存就连吐息都带着身上自然的清香,让她有些恍惚失神。
  “我听见了。”他说。
  本来殷存一直觉得,牧微明和薛钰宁的互动总是带着些越界感,却因为两人的身份强迫自己忽视。可在听完他们刚刚的对话后,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再自我欺骗。
  这就是薛钰宁吧,胆子大得什么都敢做。
  他瞄到她颈间的衬衫领子,刚刚牧微明的手就是这么伸进去,捏住里面的?
  说他见色起意也好,说他目的不纯也罢,看到她纤长脖子处的筋脉,锁骨上窝的凹陷,和她忍不住吞咽口水时肌肉的紧缩……他也想将手伸进去,听她念自己的名字。
  可殷存一言不发。
  薛钰宁也一直没有回答他的话。
  脸边的阴影终于退散,他站直,“进去吧,你未婚夫在里面等你。”
  他故意不说纪远云的名字,而是用那个词来指代他。
  什么意思呢?薛钰宁埋着头从他身旁绕过,暗自想,嘲讽?嘲讽谁,纪远云还是她?
  可中堂的诸位没给她更多机会,看见薛钰宁后,轮番与她打起招呼,她只能转而应付客人,忘记脑袋里晕晕乎乎的内容。
  这顿晚饭是热闹。阿姨把筷子分发下去,薛钰宁环视一周。
  纪远云坐在她旁边,方便帮她布菜。牧微明不用说,出于观赏目的在正对面。大殷方便和薛老喝酒说话,坐在他右手,殷存得作陪,在大殷旁边。纪部长夫妇在薛老左侧。牧微明一家反正是亲戚,想说话多得是机会,不讲究位置,见缝插针。
  一张桌,未婚夫、情人、追求者,欢聚一堂。
  接过阿姨递来的汤碗,薛钰宁看着汤面,在心里对那个隐隐约约的倒影说,你可真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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