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五章除夕守夜(下)

  田府设家宴之处,乃是雕梁花厅。
  这花厅极大,所以嫤娘命人将这宴客厅的一角收拾了出来,用花树,桔树,观赏类的果子树堆得重重叠叠的,她还让人用绢布等扎了好些颜色各异的花儿出来,尽数绑在这些花树上,显得既热闹又好看。
  垂在花厅四角的细竹枝卷帘被高高卷起,花厅外头飘着鹅毛般轻盈又洁白的雪花,里头却因为摆放着数十个炭盆而显得温暖如春。
  因为人少,所以这一次嫤娘并没有安排分食制,而是安排了一个圆桌。
  天冷,所以圆桌中间摆放着一个大号的火锅子,火锅里烹煮着一整只鸡和一只羊后腿;数十个小碟子围放在火锅子的周围,有片得薄薄的鱼肉,鹿肉,牛肉等,还有各种菌菇,茭白,冬笋,白菘等等。
  放在圆桌外围的,则放着整只烤好的烧鸡,烧鹅,烤羊羔,果脯鸭,七宝蛋羹,鹌子羹,葱泼兔。水产有姜虾,酒蟹和酿蛤蜊等。面食则有撒了香芝麻的胡饼,糖肉馒头,笋蕨菜包子,汤饼和交子等。另外圆桌上还放着七宝五味粥,肉五味粥,桂花糖粥等。以及用糖莲子糯米糕,羊乳甜糕,红枣糕等好几样甜品点心。
  众人手里各持一杯盛满了清酒的酒杯,在田大郎的带领下,朝着瀼州所在的正南方跪拜了下去,口称……
  “爹娘在上,儿子遥祝爹娘安好,新春吉祥……”
  “儿媳恭祝公爹婆母身子康健……”
  “孙儿祝祖翁旗开得胜……”
  敬完了父母,田大郎才又带着妻儿与弟弟一家,围着圆桌团坐了下来。
  看着一桌子的美食,殷郎喜得和什么似的,不住地指挥他的奶娘,“要这个……要鹌子羹,果脯鸭也要!姜虾好吃……再给我拿个胡饼!娘,叡郎能吃糯米糕吗?叫醒叡郎好不好?糯米糕好吃,蛋羹也滑得很呢……”
  众人忍不住笑了起来。
  袁氏耐心地向殷郎解释,“叡郎还小,哪里能吃这些?明年过年的时候,叡郎就能和你一起吃年饭了……”
  殷郎听了,转头吩咐他的奶娘,“将这桌上所有的都菜都收一份,咱们留着明年和弟弟一块儿吃。”
  听着殷郎稚嫩又关切的话语,众人不由得哄堂大笑了起来。
  袁氏看着长子,满心欢喜又一脸的骄傲。
  一家人热热闹闹地吃了顿团年饭。
  吃完饭,仆从们手脚麻利地撤掉了残羹冷饭,又重新上了一桌子的瓜果茶点。
  主子们享用完年宴,就轮到仆从们在后巷吃团年餐了。袁氏交代殷郎看好弟弟,与嫤娘一块儿去了后巷。
  不需当值的仆从们已经兴高采烈地守在了后巷里,袁氏见了,对大家说道,“好了,大伙儿也都辛苦了一整年,从今儿起,就好好吃吃,好好歇歇罢!”
  既然袁氏唱了红脸,嫤娘就要得唱白脸。
  “大少夫人这是体恤大伙儿!可我却还是那句话,能真真正正放下心来吃喝玩乐的,也只有轮到休值的那一拨人……守在府里轮值和听用的时候,大伙儿都得打起十二分精神来!毕竟这大过年的,来咱们府上拜年和走动的人可不少,还得时刻关注着府里的灯烛茶水……若是有人敢在新春正月里闹出一丁点的事情来,我不饶他!”嫤娘一字一句地说道。
  “我等谨遵二位少夫人的号令!”众仆从响亮地说道。
  袁氏朝管家娘子点点头。
  管家娘子领着几个婆子抬了两个大筐子出来,筐子里装着的,俱是用红封包着的赏钱!
  众仆从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都迫切地看着那两个大筐子,心急如焚。
  管家娘子朗声道,“两位少夫人的恩典,今儿给大家放些过年钱,也教大伙儿好好过个年!大伙儿都跟着我,一块儿向两位少夫人谢个恩罢!”
  嫤娘又拦住了,先由着袁氏牵头,领着众人先朝着向家主和田夫人所在的正南方遥拜,然后袁氏与嫤娘才笑眯眯地受了管家娘子与众仆从们的跪拜谢恩。
  跟着,袁氏才命人开始发放起过年钱来。
  管家娘子命僮儿开始点花名册,喊到谁,谁就上前按个红指印领红封,另有些上了年纪身体不好已经荣养的老仆,以及一些新出生的小婴孩不能亲到,由近亲属代领之外,几乎人人都领了红封,个个都喜气洋洋的。
  领完了红封,管家娘子命众仆入席,袁氏和嫤娘各拿了一杯水酒,领着众人先朝着正南方遥敬一杯,再与众仆喝了半杯,这才作罢——当然,袁氏和嫤娘也不会真的喝酒,不过也只是嘴唇沾了点儿酒水就作罢了。
  众仆恭恭敬敬地送走了两位少夫人,这才高高兴兴地吃起了酒菜。
  袁氏与嫤娘携手回到了花厅。
  今儿是除夕,是要守夜的。袁氏与嫤娘早早商议过,田府人丁不旺,就自己一家人守夜,略显得冷清了些,索性请了寄居在田府外院的清客相公们和他们的妻儿一起守夜。
  于是,趁着妯娌俩去后巷处理家务事的时候,外院的清客相公们也已经与妻儿吃完了团年饭,应邀来了雕梁花厅。
  想着长夜漫漫,田氏兄弟便命侍卫抬了沙盘过来,兄弟俩与清客们先抓了阄,分成两队阵营……然后拿着长棍,开始了堆起了沙堆地形,还分营列阵,两队人马你防我守的摆军布阵了起来,准备好好演练一番。
  殷郎也早与清客相公们的孩儿们玩在了一起。
  见袁氏与嫤娘回来了,清客相公们的妻室也都纷纷迎了过来,围着她们叽叽喳喳的聊起了天。
  花厅变得热闹起来。
  在清客夫人们中,有几位年纪稍长一些的,见识也多,便开始讲起了各地不同的风土人情。嫤娘自幼就没有离开过汴京,不由得听得津津有味;袁氏虽然是从外地嫁入汴京的,却打小儿起就不曾过过舒心的日子……嫁进田家以后,虽然当了掌家夫人,却又被家务所累,也从未出过远门,妯娌俩如听奇闻异事一事,又说又笑的。
  众清客夫人们见了,便投其所好,你一言我一语的说起了各种各样的异域奇事。
  也不知过了多久……
  嫤娘早已经迷迷糊糊地睡去,又突然被震天响的炮仗所惊醒!
  她勉强睁开眼,才发现了同样睡眼惺忪的袁氏,以及身边几位清客夫人们也纷纷揉了揉眼睛,打着呵欠地坐直了身体。
  殷郎还趴在袁氏怀里呼呼大睡。
  嫤娘揉了揉眼睛,发现自己身上盖着件玄色黑熊皮的大氅……
  难怪呢,她怎么在睡梦中也觉得这样温暖。
  嫤娘一笑,抬眼朝外头看去,见田骁与田大郎正领着一众侍卫在外头烧炮仗放烟火呢!
  她连忙坐直了身子,趴在花厅栏杆处往处看。
  ——但见处处火树银花,又如星河流萤,那耀眼辉煌的火光在漆黑的雪夜里,将半片天空都映照如白昼一般。
  殷郎终于被惊醒了。
  他一醒,就看到了花厅外头绚丽灿烂的烟花,急忙跑了出去,大嚷了起来,“爹爹,二叔!殷郎也来,殷郎也来……”
  吓得袁氏连忙站了起来,“殷郎回来!外头危险……”
  田大郎回头道,“怕什么,有我呢!”
  嫤娘的视线一直锁在田骁身上。
  他像是有感应似的,突然回过头……
  他看着她,正好她也看着他,两人的眼神如粘粘黏黏的蜜乳一般,交织在一起,便再也分不开了。
  守完岁,天际也已经隐隐发白。
  田骁陪着嫤娘回了歇竹院。
  嫤娘总惦记着……今年,不,去年她是新媳妇,头一年离开娘和老安人,也不知昨儿娘和老安人想念自己没有。
  只是,夏府也如田府一样,肯定也是要在除夕夜守岁的。这个时候自己就是回了娘家,也是一副精神萎靡的模样儿,娘和老安人见了也会心疼。且今儿初一,是皇室中人与内命妇入宫向官家和圣人贺岁拜年的日子,明儿初二,是外臣和外命妇入宫,向官家和圣人贺岁拜年的日子……
  一入宫,规矩就大得很,还是今儿好好在家里休息一天,明儿才有精神和体力入宫。
  于是,嫤娘便遣了春兰回夏府一趟,她则回屋里补觉去了。
  这一觉,一直睡到了日头西沉,还是田骁担心她睡得颠倒了昼夜,才狠着心肠地摇醒了她。
  嫤娘揉着眼睛从床上爬起来,只觉得自己浑身都疼。
  田骁坐在身侧抱着她,浑身滚烫得像个火炉一样……
  嫤娘依偎在他怀里,娇嗔道,,“二郎,二郎……我不想起来,明儿也不想入宫!入宫累死了,那一身大衣服,足有二三十斤重!宫里贵人又多,见了这个也要跪,见了那个也要跪……我不想去,不想去嘛……二郎……”
  她的声音娇滴滴的,甜得就像从冰窖里拿出来蜜乳,马上就要化掉了似的,心疼得田骁抱着她直摇晃,斩钉截铁地说道,“那咱不去了!”
  嫤娘侧过头,靠在他宽阔厚实地肩膀上,横了他一眼。
  看着他如刀削一般坚毅的脸庞……
  她眼珠子一转,一口咬在了他的下巴处。
  田骁一滞。
  嫤娘已经松了口,看到他下巴处那道如新月一般的浅浅牙印,她忍不住笑了起来。
  田骁低下头看着她,突然报复性地张嘴咬住了她的唇……
  只是,他又哪里舍得真正咬她?不过是将她娇嫩软香的唇儿含在了嘴里,不住地轻含吸吮罢了。
  嫤娘咯咯笑着,气喘吁吁地说道,“不和你闹了……再闹我就不起来了,继续睡着,明儿天亮再叫我起来罢!”
  田骁停止了进攻,不满地说道,“那怎么行?你今儿睡了一天,什么也没吃。”
  “不想吃!除夕那夜的团年饭我还没克化完呢……”嫤娘撒娇道。
  忙完了除夕家宴,再忙完明天的入宫团拜,她身上的担子就轻了一大半,是以她也心情大好,想要逗一逗她。
  结果田骁一听,顿时来了兴致。
  “既是这么着,我领着你动一动?好生克化克化?”他的眼睛亮晶晶的,直直地盯着她饱满丰盈的胸脯。
  嫤娘顿时满面红晕,掩着自己的胸脯“呸”了他一声,高声叫道,“春兰进来服侍,小红在外头摆饭罢!”
  田骁见她肯起身用饭了,这才笑着去了外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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