朴实无华校园文 第129节
“如果是你要去,我也不想你去。”黄河远笑,“我也很自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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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海宇被卧室外汪汪的狗叫吵醒了。这是他居家隔离第二天,能再次睁眼让他对自己的免疫系统充满了感激。
大冬天的,身上出的汗硬是湿透两层衣服,他撑着手坐起来,量了量体温:38.2摄氏度。
比之前好多了,只是依然晕得不分东西南北。
顾德在卧室外挠门,顾海宇出门给它倒了一点狗粮,顾德跳起来想舔他,顾海宇果断把狗头摁进狗粮里,“顾德,自己吃,乖。”
比起自己的命,顾海宇更担心顾德的命。家里狗粮没多少了,他要是死了,顾德也熬不过去。放出去当流浪狗也不行,它的毛上可能沾了病毒,就算消了毒,现在人心惶惶,一出门说不定就会被人打死。
所以不管怎么样,他得活下去。
在厨房煮面的功夫,顾海宇给断电许久的手机充上电。
他失联两天,老妈肯定担心坏了,先给老妈打个电话。
刚开机,手机就响了起来。
来电:小垃圾。
顾海宇微微一愣。高中毕业后,穆临星只在逢年过节和他联系,随便聊聊,或者寄点礼物。
今年过年前,他说,来武汉出差,顺便看顾德。顾海宇很期待,特意去足浴城修了个脚。只是后来忙得天昏地暗,再也没收到穆临星的消息了。
武汉封城,穆临星不会被困在这里了吧?
顾海宇滑下接听键,还没说话,就听穆临星破口大骂,“你丫的顾海宇你还知道接电话,我他妈的还以为你已经没了!!!你是不是脑子有病,居然在这种时候手机关机,老子给你打了三百多个电话……”
穆临星中气十足的祖安谩骂如此亲切,让顾海宇压抑的心情好上不少,贱兮兮地起了逗弄的心思。
“汪……嗷呜!汪!”
顾德震惊地抬起狗头,瞪着蹲在地上学狗叫的主人。狗无法理解顾海宇,顾海宇却充分理解了如何当狗。
穆临星的骂声戛然而止,反而充满疑虑,“……顾德?”
顾海宇:“汪!”
“顾德,你怎么会接电话!顾海宇呢?”穆临星声音陡然提高,“他在哪里,你把手机叼给顾海宇!”“汪咛……”顾海宇学着狗嘤嘤了几声。
电话那头沉默良久,忽然把电话挂了。
“……”顾海宇缺德地笑了笑,不想再打回去了。
他不想听穆临星安慰他,他现在感情实在有点脆弱,和穆临星讲话可能会哭出来,那可太没面子了。
顾海宇扶着墙站起来,脚像踩在云里,头晕目眩地往厨房走。
砰!!!!
卧室传来一声清脆的巨响,随后是哗啦啦的声音,好像阳台玻璃被什么东西敲裂了。
顾德夹起尾巴,冲着卧室紧锁的门狂吠。
顾海宇迷茫地捂紧口罩,心想抢匪吗?倒霉催的,抢钱抢进他家不是找死么?
下一秒,卧室门被猛地推开,一个穿得像宇航员一样臃肿,背后背着一个巨大的包,戴着摩托车安全帽的高大男人跨进了客厅。
男人戴着口罩,隔着安全帽的玻璃,只能看见一双亮如星辰的眼眸。
顾海宇握着手机瞪着这个疑似入室抢劫的男人。
男人看看顾海宇,在盯着他手中的手机看了几秒,拿起了自己的手机,快速按了几下。
顾海宇拿起手机一看,是一条短信。
来自小垃圾:混蛋,你还能再狗一点吗!!!
顾海宇这才反应过来,连忙后退几步,直到退无可退,吓出一声汗,“穆临星,我确诊新冠了,快回去。”
安全帽加两层口罩,穆临星连呼吸都觉得困难,懒得讲话,继续打字。
“我知道。既然进来了,就回不去了。”
顾海宇得知自己确诊的时候,都没这么紧张过,“乖,还来得及。你现在出去,身上的衣物快速脱下来处理掉,然后去洗澡。自我隔离十四天……”
穆临星像没听见似的,把背后巨大的旅游包放到地上,舒展了一下筋骨,打字道:“我不走,我来照顾狗。”
“不需要你照顾。”顾海宇对着穆临星竖起中指,“穆临星,这个病会死人的。你马上滚,不然我揍你……”
“你再逼逼。”穆临星指了指安全帽,闷声说,“老子就把安全帽和口罩都摘了。”
顾海宇:“……”
穆临星遥遥望了厨房一眼,看见了方便面的包装袋,再次庆幸自己冒险爬上来了。他就知道顾海宇家里什么都没,只有方便面。
“滚去床上躺着。”穆临星从包里拿出一块肉,“我给你做点狗粮。”
“喂……你……”顾海宇梗塞良久,颤声道:“到底行不行……”
穆临星低头打字:“放心,你穆哥什么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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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云间一晚上都很清醒,黄河远抱着他,睡得并不安稳。
和他睡一张床以来,黄河远虽然有点失眠,很少做噩梦,只是最近又开始了。黄河远之前说,他现在是个冷血虚伪,只重视利益的商人,早已不是以前他喜欢的男同学了。然而,白云间宁愿他冷血,不然也不至于因为疫情,因为顾海宇噩梦连连。
他做决定从不后悔,唯有一件事。分开那七年,他没有拼尽全力找黄河远,而是因为某种可笑的自尊心,等着黄河远来找他。
如果他早点找到他,一直陪在他身边,黄河远或许不会像现在这样,臊眉耷眼,患得患失,浑身是伤,噩梦缠身。
他爱17岁时热烈灿烂的向日葵,也爱现在垂头丧气,有些褪色干巴的向日葵。只是,他想变成阳光,变成水,好好地等向日葵重新盛开那天,他不想当罩在向日葵脑袋上的乌云。
黄河远和他不一样,他天生自私,对别人的事漠不关心,而黄河远总是希望世界能因为他变得更好。他不应该成为他的绊脚石,让他每天晚上担心得睡不着。
快凌晨,黄河远忽然猛的抽了一下,大喘着气坐起,意识到他不是一个人,白云间还在睡,连忙憋住,轻缓地吐出胸口憋闷的郁气。
没想到他还是把白云间吵醒了,他坐起来,拿过床边的保温杯,拧开盖子喂过去,“喝点水。”
“我把你吵醒了吗?”黄河远接过杯子喝了一口,“下次你别理我,自己睡吧。”
“我没睡着。”白云间说。
黄河远拿起手表看了一眼,凌晨五点半,不由惊讶,“你一晚上没睡?怎么回事,难道我打呼噜了?”
“没有。我想明白一件事。你的决定有理有据,去支援湖北吧,我和你一起去。你去医院当护工,我去工地搬砖头建医院。”
“……昨天不是说好了吗?”黄河远笑,“我不去了。”
黄河远的笑容安慰居多,笑得有点勉强。白云间低声问:“你刚才做了什么噩梦。”
“忘记了。”黄河远想了想,“乱哄哄的。”
“我听见你喊顾海宇的名字。”
黄河远:“……”
“你梦到了什么?”白云间张开手臂揽着黄河远肩膀,“告诉我。”
“……好像梦见以前和顾海宇坐公交车,”黄河远拧着眉头说,“他要借我作业抄。作为报答,他给我看了手相。”
“他盯着我手相看了许久,最后一脸复杂地说,我有一条主角命。”
白云间:“……”
黄河远扯着嘴角笑了笑,“顾海宇去当医生还挺明智的,他算命哪里有前途,什么主角命,谁家主角跟我似的,那这动漫还有人看么。”
“有。”白云间笃定地说,“一定有很多很多人爱看。你是全世界的主角里最好的。”
白云间看他可能有什么不得了的滤镜,黄河远不好意思了,打算尿遁,“我去上个厕所,你赶紧睡觉,我早上就不叫你了。”
白云间看着黄河远踩着拖鞋进了厕所,躺回床上,侧脸贴着黄河远的枕头用力闻了闻。淡淡的奶味甜香,还残留着黄河远的体温。
白云间蹭了蹭闭上眼睛,忽听厕所传来一声巨响,玻璃门哗啦一声拉开,黄河远捏着手机扑棱过来,满脸惊恐之色。
白云间惊坐起,黄河远难道在厕所见鬼了?
“白,白云间……”
见面以来,白云间第一次见黄河远如此惊慌,连话都说不清楚。
“没事,别紧张。”白云间坐直了,声音里似乎有着让人冷静下来的奇异魔力,“厕所里有什么吗?”
“不是……”
黄河远把手机屏幕转过来给他看,“我爸,不见了!!!”
屏幕里是黄振华的病房,被子被撩开,床上空空如也,床单皱巴巴的。
“可能换了房间,先给护工打电话问问。”白云间说。
“嗯……”黄河远的手不停地抖,打开手机通讯录,脑子一片空白,“白云间,我忘了……护工的备注了。”
“我来。”白云间拿过手机,“我知道。”
白云间给护工打了电话,护工请假,也不清楚黄振华怎么不在床上了。
白云间立马给医院打了电话,医院安排值班护士去看,那是黄河远近年来最难熬的几分钟。
“黄总,不好意思。我们这边确认没有给黄先生换过病房。我们立刻查监控,稍安勿躁。”
黄河远这些年脾气绝对算不上好,在白云间面前有偶像包袱,一直克制着,而现在这种情况,他根本忍不住。
“我每年给你们交一百多万,我有没有告诉过你们,24小时都要有护工陪护!!!而现在,连人丢了都找不到!如果我爸出了什么事,你们医院也别开了!!!”
护士连声道歉:“对不起,过年加上新冠,我们这边人手紧缺,一时忽略了。安全问题你不用担心,不会有人进来偷人,说不定是黄先生自己醒了呢?”
黄河远:“……”
黄振华苏醒……黄河远一时语塞。刚开始几年,黄河远确实每天都在期待黄振华突然醒过来。他失望了千万次,就好像重复失去黄振华千万次,这感觉就像千刀万剐,万箭穿心。到后来,他已经不敢奢望了。他致力于研究植物人复苏,近两年黄振华的大脑活动确实比以前频繁了,很多专家都告诉他,希望很大,只是,他不敢再有期待。
就算这世上真的有奇迹,会发生在他这么倒霉的人身上吗?
手机还握在白云间身上,黄河远心跳得好像要猝死,浑身发麻,直往白云间怀里钻,吸着他身上的薄荷香气,脑海思绪翻涌。黄振华有仇人,他这些年招惹的仇人也不少,万一……真的是有人把黄振华劫走了报复他怎么办?
“啊……!”话筒那头传来一声惊呼。
黄河远一抖,薄薄的睡衣瞬间被汗浸透了。白云间抱住他拍了拍,对着话筒道:“护士,麻烦不要一惊一乍。”
“好,好的。我在监控里看见黄先生了……他是自己坐着轮椅滑出病房的。”
“他在哪里?”白云间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