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楚 第35节
“非要我直白地说吗?”沈诗意回头瞥了瞥紧闭的车门,不用担心他们的聊天声会被坐车里的小汤圆听见,“我们在四年前已经结束,如果不是我们有个孩子,我不会见你。”
没见到他时,她还能因为想见孩子,去打电话给他。
可是见到他,只会让她想起不堪回首的过去。
四年时间,使她比以前成熟,心理承受能力也强了不少,但刻意遗忘的过去,见到慕寒,记忆不由自主地浮现,难免会影响她的心情。
她有了自己的新生活,不想和他牵扯上。
曾经望向他的明眸,满是爱意和喜悦,如今只剩冷漠,她并不想见到他,慕寒的心,一点一点地滴血。
今天之前,是找不到她的绝望。
而今天,清醒地认识到,她对他的爱,早已在四年前,一丝不剩,这让他感到绝望。
慕寒艰难地扯了扯唇角,“我……”
手机响,沈诗意没时间和慕寒说话,“小汤圆在车上等你,你们快回去吧。”
说完,她边扭头进入酒店,边接听电话。
时隔四年再见,慕寒在过去的日日夜夜,没有一天不希望尽快找到沈诗意,想回到从前。
真的找到她,她对他陌生疏离、甚至不想看见他,像一座高山隔绝在他的面前,提醒他,他们不可能回到从前,她不爱他了。
冷酷的现实,他无比后悔一时的介怀,令自己错失她的爱。
站在原地许久,慕寒无力地开门上车。
母亲送自己上车后,小汤圆就乖巧地坐着,等待父亲也上来开车。
可父亲没第一时间上来,在外面和母亲说话。
他们说什么,他听不到,只能看见母亲背对着他,和父亲说了什么,然后就进去酒店。
见到母亲的兴奋,使支撑小汤圆有精神,没有打瞌睡,路上就睡着。
到家后,父亲就让他自己上楼睡觉,一反常态,不像平时会来检查他有没有做好睡前的清洁工作。
小汤圆不知道父亲怎么了,进入梦乡前,他脑子里都是母亲的模样,嘴角微弯。
***
夜深人静。
每每回想沈诗意看他的冷漠眼神,对他说过的话,慕寒整个人像被一根木棍,一下又一下地全力敲打,身体痛到麻木,动作机械地喝着红酒。
红酒的微涩口感,今天却像是白开水,被他口中发苦的味道掩盖过去。
没有沈诗意的四年,他一天一天地熬过来了。
而当她回来,眼中只能看得到孩子,没有他,让他深刻认识到,他除了是她孩子父亲,什么也不是。
曾经的他,介怀过她将孩子当成想和他结婚的工具,又由于她身体不好,要休养,他想着,自己多爱孩子一点,多对孩子付出精力,让孩子在母亲无法带他和母爱不够的情况,拥有充足的的父爱,健康快乐成长。
没有及时跟她结婚,结果是他自己一个人带孩子过了四年,孩子只有父爱。
好不容易等到她回来,如果他们没有孩子,她看都不会看他一眼,也不会见他。
本来,他有机会,不让她对他的爱消失,怪他迟疑。
楚南风问过他,看她在病床上躺着的时候,有没有一丝丝心软,满足她想要的东西。
从她显露孕相,他们复合时,他就开始想满足她。
反正,她说谎自己怀孕的那一刻起,他便做好结婚生子的准备,不管早点或晚点,成为他妻子的人只会是她。
但他没有释怀她骗他,又看到她认为真怀孕,他一定会和她结婚,他厌恶她算计他、想要和她结婚过一辈的真心被她践踏,他迟疑了。
后来她意外早产,看见她躺在手术室抢救,生死未卜,他当时心里,不仅向上天祈求她平安,还想,等她好起来,他要恢复那场婚礼,和她结婚,只要她好好的,她骗他那件事,就算过去了。
她住院时,林影来探望她,问她:“你们到底什么时候结婚?孩子都出生了?趁孩子不大,赶紧办婚礼!省得别人笑话你们。”
她笑眯眯地望向他,胸有成竹地回答:“快了,快了!”
那会的他,确实想好,等她出院、就带她去民政局领证,当做给她的惊喜。可他又迟疑了,不明白为什么有人能把孩子当成逼婚工具,来换取自己想要的东西,这么地理所当然。
他想跟她过一辈子,而她却看中的根本不是他这个人,像完完全全看中他妻子这个身份带来的东西,这让他很不舒服。
开始怀疑她对他的爱,到底有几分,嘴上说着有十分,实则会不会只有一分,其余九分,是爱他的其他东西。
她物质条件差,他物质条件好,他们没在一起前,他就知道他们的物质条件并不相配,但他用不着非要找个门当户对的,也并不代表他能容忍对方仅仅看中他的物质。
一迟疑和介怀就是两年多,期间,他经常在想,再给他点时间,等他不介怀她骗他这件事,他们就结婚。
可她只给他两年多的时间,他不给她想要的东西,她连他和孩子都不要,并且对他说的结婚,也无动于衷,已经不稀罕他妻子能带来的东西。
她不在的四年里,辗转反侧睡不着,一整晚一整晚地失眠时,他想透彻了。
比起她离开他、不爱他,她骗他,是一件小事。
无论她想从他身上得到什么东西,那些他都有,她是他想要过一生的人,本应该就给她的。她爱他有几分,爱他的东西又占据多少分,其实不重要。
即使她爱他的东西有九分,他给了她,至少,她会留在他身边。
不像现在,她当他是陌生人,也就对孩子热情一点。
他姐和楚南风都笃定他会有后悔的那天,他何止后悔的是一天两天,她走的那天开始,他就后悔了,为什么要介怀一件不值得一提的小事,错过与她结婚的最佳时机。
可时光无法倒流,他如今只能承受这个结果。
庆幸,他们有孩子,她还会见孩子。
没有孩子,他真的什么也不是了。
***
小孩子的作息通常是极其规律的,小汤圆已经过了天天要喝奶的阶段,陈阿姨无需早上一起床,就给他冲奶粉,也无需帮他洗漱,站旁边看着他,指导下他怎么做就行。
昨晚看见慕寒带小汤圆出去,又很晚回来,陈阿姨时刻注意儿童房什么时候有动静。
上来二楼,管家环视四周一遍,明显在找人。
陈阿姨道:“找先生吗?他好像也没起床。”
管家走过去,低声问:“小汤圆没怎么样吧?”
陈阿姨不解地皱眉,“他没怎么样,还在睡觉呢。”
管家又环视四周一遍,确定没人,再低声对陈阿姨说:“先生昨晚喝了很多酒,吧台那里全是酒瓶。”
慕家里,只有慕寒会喝酒,管家照常地去吧台那里,看有没有需要收拾的,发现空酒瓶比以往要多,可想而知,慕寒的心情到底有多糟糕。
陈阿姨愣了愣,“小汤圆昨晚回来,很高兴。”
昨晚,她站旁边看小汤圆洗漱时,他不停地在说他妈妈怎么样,请他吃了什么东西,答应他什么。
小汤圆这么高兴,能够想象到,慕寒和小汤圆去见沈诗意时,场面一定是愉快的。
管家挑挑眉,“那就好。”
陈阿姨被管家说得心里七上八下,“先生不会和沈小姐……?”
话不必说完,相互都能懂。
管家所有所思地望了望主卧的方向,“谁知道呢?”
陈阿姨是专职照顾小汤圆的保姆,原则上,其他事情都不用理会,但拿人薪水,住在雇主家里,做事,岂会不受雇主的影响。
看到儿童房的门打开,陈阿姨顾不得和管家说下去,急忙走到小汤圆的面前,“早上好!让陈奶奶看看,你洗漱没?”
“我刷牙洗脸了,也换衣服了。”
说罢,小汤圆冲到父亲房间的门前,用力地敲门。
见状,陈阿姨飞快去阻止,“小祖宗,你爸爸没起床,不要敲门!”
听到敲门声,慕寒打开门,垂眸注视小汤圆,“你来得正好,给你妈妈打个电话。”
此举正合小汤圆的意,他已经放暑假,不用上课,天天都有时间。
母亲说,他可以去找她,他来父亲这里,是想让父亲又带他去找母亲。
小汤圆伸出手,“爸爸,手机!”
慕寒拨下昨晚半夜拿到的号码,然后,将手机给小汤圆。
电话接通,小汤圆超级期待听到母亲的声音,眉眼间充满笑意。
可惜,连打三次,母亲也没接电话。
小汤圆脸上的笑意逐渐变成失望,恹恹地道:“爸爸,妈妈不接电话!”
慕寒面色微沉,“爸爸把妈妈的号码给你,你用你的手表电话给妈妈打。”
一听,小汤圆飞奔自己的房间里,去拿手表电话。
目睹全程的陈阿姨,默默走开。
***
昨天在公司里加了半天班,没想到昨晚又有突发情况,沈诗意不得不熬夜处理,将近通宵,直到天亮,才能去睡觉。
这一睡,就到下午了。
留在今天忙活的工作,依然要去公司,她一会床都不能赖。
快速洗漱完毕,她趁着吃午饭的时间,去看新消息和未接来电。
工作性质使她不能关机,睡觉的时候,顶多调个静音,若没及时注意到重要的消息和来电,可能会出现麻烦棘手的事情。
也许是上天垂怜她,最近一直加班不停,今天倒没有什么事要让她另外处理的。就是未接来电有点多,翻着翻着,她忽地看到备注为‘慕寒’的号码打了三次电话过来。
他从哪里拿到她的号码?
昨晚刚见了他们父子,他找她,有什么事?
思考一下,她没有回拨过去。
往下翻新未接来电时,王婕给她打电话。
“诗意,你今天去不去公司加班?”同为社畜,如今两人不同部门,王婕也要周末加班。
沈诗意道:“去啊!还有事没忙完。”
“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