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离后,天妃成了海王 第19节
沉下心来想,池音会对那小修士感兴趣,多半还是因为觉得逗他有趣,喜欢看他一本正经却又手足无措的样子。
如此,眼下便只有两个法子了:要么,他再分出一神来,照着那小修士的样子,变幻出一个面容更清俊更恪敬守礼的翻版来,可如此岂非是在说他堂堂天帝还不如凡间一个资质平平的小修士?这,不行!
那么便只有第二个法子了,按说依着池音的心声,她对那小修士的期许应当就是自己此刻这般了,但隔着一重道君的身份,她大约也不会想到要与自己玩笑亲近。这样的话,还是要先将她的注意力吸引过来。
于是一旁的“应华”便突然开口道:“阿音,方才你在茶肆中是在听书吗?”
小月鸟最爱听故事,问这话她必然有兴趣。
可池音却是犹疑了一下:【应华怎么突然问起这个?总不能他也觉着这路上实在无聊,在没话找话吧。】
想是这么想,但池音还是回答道:“没什么,听到那边的老大爷在说万灵族的故事,就过去听了一耳朵。不过那大爷说的实在离奇,所言的大致有不少都是杜撰的。”
“二位此行是与万灵族之事有关?”清怀道君适时地插进话来,一边说一边还谦和有礼地与二人拱了下手,似乎是在为自己突然插话而表示歉意。
果不其然池音听到这话,便起了些兴趣,不自觉地挨近清怀道君一步问道:“这位道友你知道万灵族的事?”
听到池音口中对自己的称呼已经从道君转变成了道友,应华便知道这一步没有走错。但此刻他也不敢大意,他心里很清楚,池音她现在感兴趣的是关于万灵族的往事,而不是站在她眼前的这个人。
略略思忖,面对池音的挨近他竟像是本能一般先向后退了一小步,面上显露出一些男女授受不亲的拘谨,但马上又给池音一个抱歉的眼神才继续说道:“关于万灵族,据本君所知……”
【诶?原来这位道君也是个大古板。】池音一边听故事一边想道,【不知道要是逗一逗这位道君大人,他会不会也如那个小修士那般有趣?嗯……还是算了吧,听说道君乃是天下道门首领,修道的第一人,只怕脾气也和身旁这位天帝陛下差不多大,还是不要给自己惹麻烦了。】
对于池音的这段心里话,应华心里又是一阵复杂难言的滋味,原来自己在她心中只是一个脾气不好不能招惹的天帝罢了。
想到从前,他做什么说什么她都欢喜,她心里有什么话也都会与他直言,应华不禁想问自己,怎么就把那个心里眼里都只有自己的小月鸟给弄丢了?
心里泛起的悔意,在面上化成了更加温和的柔意,他顶着自己分神的脸,温声道:“本君所知道的就是这样了。”
【这位道君的脾气好像还蛮好的。】想到自己方才那般腹诽人家,池音有些抱歉的冲着清怀帝君笑了笑,才说道:“道友所言与那大爷所说的倒是十分吻合,不过我有一事不明白,万灵族人大多修为了得,他们的大祭司更是有以一己之力拯救苍生之能,怎么会被楚王这样的凡人帝王所擒?”
“小道友有所不知,那万灵族信奉自然因果,从不以自身神力杀生,且那楚王身边又有大巫祝相助,故而才会被楚王所派的军队所俘虏。”清怀道君十分耐心地解释给池音听。
“原来如此。”池音摸了摸下巴,目光却看向了“应华”的方向,“那万灵族人后来几乎都被那个楚王杀完了,天界也不管吗?”
池音觉得万灵族毕竟也庇护着天下生灵,遇到了这样的事,天界也该出手帮一把。
“万灵族是人族,若非天道所示,或者涉及三界安危,天界也不能随意插手人族内部的事。”“应华”答道,“至于事情发生之后的果报循环,一切自有天意。”
“好吧。”池音无奈,这话素玄大人也常说,世间轮回,有因才有果,做出什么样的选择,便会得到什么样的果。
“所以覃灵衣又怎么会变成冉国皇子的杀手?”池音道。
按理清怀道君并不了解覃灵衣,所以这个问题不好用清怀道君的这个身份回答,便只好由“应华”亲自解答:“楚王并未杀了万灵族的所有人,当时有一些尚在襁褓中婴孩并没有被楚王荼害,覃灵衣便是这些人的后代。”
“只不过那一代万灵族人没有了前人的引导,从小便没有万灵族人的信仰,也失去了与天地感应的能力。对苍生的信仰,与天地的感应,乃是万灵族人的力量之源。失去了与天地感应能力和信仰之后的万灵人,很快就变得与普通人一样。我想覃灵衣的情况大概也是如此,或许是因为什么变故,巧合之下被冉国皇子训练成了一名杀手。至于她是如何觉醒万灵族的力量的,我也很有兴趣知道。”
“哎……”池音叹了口气,“不管怎么样,她那些年必定过得挺辛苦。”
会被培养成杀手的人,大多都是些无父无母的孤儿。她在脑海中将所知道的关于覃灵衣的事都串了串,怎么想都觉得,她那一辈子过得也太苦了些。
“阿音……”“应华”见她愁着眉,便想出言安慰,不管是分神还是本尊,他们的心思完全是想通的。
“算了,现在想这些做什么?我们还是赶紧到京城,打听到覃灵衣的下落,早些帮她把人救出来才是要紧事。”池音道。
那个佛子九尘既然都愿意替覃灵衣背下全部罪孽,甘心被镇压在这无妄塔下,必然是对覃灵衣极好的,早些将他救出来既能了了覃灵衣的心愿,这世上也多了个在意她,她也在意的人,多少也是种安慰吧。
她这样想着,正想接着赶路,脚步却又突然停了下来,对身边的二人道:“等等,且等我片刻。”
只见她伸手从虚空中唤出她常用的那把用月灵果木心做的剑,闭上眼虔诚地祈祷之后,握着剑柄用剑在脚下的大地上刻下一长串奇怪的文字。
“这是?”清怀道君看着地面上微微散出光华的文字,心里已然猜到池音这是在做什么了。
那些形状奇特的文字很快就融入了大地之中,转而变成一股极淡却又连绵不绝的祥瑞之气,渐渐扩散到空气之中。
“这是我们月鸟族先祖留下的古祈文。”池音收起剑,解释道,“刻下这段文字的地方会受到月灵的祝福。覃灵衣可怜,被困在这无妄境中的无辜亡灵也一样可怜。我想在无妄境的每一层都刻上祈文,这样等这些亡灵们怨气散尽重入轮回的时候,投胎的命数也会好些。”
被邪魔杀死的亡灵,即便除了怨气,投胎时也投不到什么好命。
虽说刻写祈文只是举手之劳,但一般人却很难想到这些,也只有这热心肠的小月鸟,平日里大事不记小事放过的,在这些事上却总是格外细心。
“我帮你。”一时间应华都忘了自己现在还是清怀帝君的身份,伸出双指,在虚空中写下一句金光四射的七字铭文。
池音虽然看不懂,但却能感到这段铭文中所蕴含的强大的福泽。
“我替这无妄塔中众多亡灵,多谢清怀道君。”
池音突如其来的郑重答谢,让应华略惊了惊,怕自己这一赐福之举会被池音看出端倪。不过好在池音对龙族了解不多,更看不出这一段铭文中的真龙之气。
也合该是这些亡灵运气好,有了天帝的这一句赐福铭文,下辈子想不好也难。
“小道友客气了,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应华维系着清怀道君应当有的样子,温雅而有礼的回话。
“你真是个好人。”池音对这清怀道君伸出一只手,满目含笑地说道,“若是不嫌弃,我们交个朋友吧。”
“书生,这回你帮了我,我们交个朋友吧,以后你有什么要我帮忙的,尽管找我。”
眼前的景象与当年的画面重叠到了一起,当初帮着那只叫宋灵的小鬼找到心上人之后,池音她也是这般,弯着月牙似的眼,笑吟吟地对他伸出自己的手。
“好。”与上一次一样,他没有半分犹豫,握住了她纤白柔软的手,然后很快又带着一丝不可察觉的憧憬和心速过快而泛红的脸色松开。
【诶?清怀他刚才是不是脸红了?】这样想着池音便又抬头偷偷看了他一眼,发现他耳后还未散尽的余红后,不由惊叹,【竟然真的脸红了……好像还蛮可爱的。】
话传进应华的耳朵里,心里高兴之余,却又泛起些酸滋滋的味道,明明这也是自己,可莫名的就有一种她喜欢了别人醋意。
不过不等他细品,就见两道人影飞快地从他们头顶的竹丛上飞过。
“覃灵衣!”池音指了一下前面的黑衣人,立刻追赶了上去,他与“应华”也立马跟上前。
第24章 无妄塔 他又能如何?
追人的同时, 池音也没忘了覃灵衣入无妄境前的嘱咐,先施法隐去了自己的身形。却不想她一靠近,穿着一身黑色劲服的覃灵衣便向着她的方向丢来数枚暗器:“什么人!”
池音正要躲开, 但这些飞镖却被另一道身影尽数截住。
截住飞镖的是个和尚打扮的人, 看着二十多岁的年纪,上身穿着件灰色粗布僧袍, 下身穿灰裤白袜, 脚下踩着一双黄草鞋,明明长着一张英风锐气轩朗不凡的面孔,眉目中却透着一股安静慈悯。只是看他头上还留着极短的黑发,便知他还没有正式剃度出家,或许还只是个自己修行的居士。
就在这时, 一群黑衣人从池音身后飞蹿而出, 很快就围住了覃灵衣与那和尚的去路。
那大和尚凝目看了看池音所在的方向,目光与已经隐去了身形的池音短暂交汇后, 又面露犹疑的移开, 好像并不确定这边是否真的站着一个人。
池音看出他眼神中的不确定,也不含糊,立刻一闪, 就退到了“应华”他们身边。
“眼前的覃灵衣好像还只是个凡人, 方才她并没有发现到我的行踪,反而是那个还未出家的和尚, 似乎是有些察觉到我了。”池音用传心术与身边的二人说道。
“他应该就是覃灵衣口中的佛子九尘。”“应华”答道。
“他吗?”池音稍有些吃惊,她以为所谓圣僧,就该是一身白衣无尘,长着一张金莲般无欲求的脸,拈花微笑, 垂下一双菩提目慈悲地俯瞰苍生。但眼前这位,手中端着一个化缘的漆黑铁钵,腰间别着两根一尺多长的墨竹筷,脸上还挂着谦卑又朴素的笑容,怎么看都只是个平易近人的大和尚。
“灵衣,主子说了,只要你把佛骨舍利交出来,这次的事就既往不咎。”为首的一个女子走上前,拉下自己的面罩,望着覃灵衣,语气便软了几分,“灵衣,马上就是月底了,你身上的蚀骨散,若是没有主子的解药……你当真要为了一个不受宠的六皇子与主子作对吗?”
“说话的人的样子看着有些眼熟……”池音想了想,惊觉道,“这不是覃灵衣家的那个小锦妹妹吗?她怎么会在这里?不对,她身上并没有灵魂,就像是……”
“这是仿制覃灵衣的画皮术造出的人,但造出这个人的并不是覃灵衣。”“应华”道。
“问题在于,小锦死在覃灵衣的咒术之下,当时覃灵衣并未入魔,也是因此,小锦才可以重新转世为人,所以这里又出现一个只有皮囊的小锦,又是为何?”池音沉吟道,“进入无妄境之前,覃灵衣让我们跟着她和真海找线索。或许进入无妄塔最底层的线索就在覃灵衣她们所经历的故事中,所以与她的故事相关的人,即便没有被困在无妄境中,却依然会出现?还是,这些本不该出现,却又出现的人,本身就是一条线索?”
“本君虽不太了解内情,但听了小道友的分析,觉得眼下不妨静观其变,看看事态的发展再做决定。”清怀道君适时出声,以体现一下自己的存在感。
“嗯,清怀说的有理。”池音看向一边的清怀道君,“对了以后别叫我小道友了,大家都是朋友,就叫我阿音好了。”
“嗯,阿音。”
就在三人用传心术交谈的同时,沉默了半响的覃灵衣也终是开口了,她对那为首的女子说道:“小锦,人我一定要救,这件事我不能听你的,你别怪我。你还是带着你的人回去吧。你知道不是我的对手。”
小锦盯了她一瞬,吸了口气道:“我与他们来之前都已服下了七日五毒丹,你的人头和佛骨舍利总要带一件回去,否则我和我的人都得死。灵衣,今日若只是我一人,我便放你走成全了你我多年的姐妹情谊,但现在我也不得不顾及我弟兄们的命。既然如此,我也没有别的话要说了,动手吧!”
说着,小锦便先拔出了剑,刺向覃灵衣。与此同时,那些蒙面人也都握着武器冲了上去。
面对小锦的攻击,覃灵衣飞身一避,手先下意识伸向背后的长剑,但就在手指捧到剑柄的瞬间,她却又改变了主意,伸手抽出缠在腰间的软鞭,接住了小锦的连续攻击。
“拔出你的剑!”小锦叱斥,手中的招数变更为狠厉,招招都透着杀机,“各为其主,生死相搏,我不需要你让着我!”
覃灵衣却依旧握着软鞭,见招拆招,下定决心只守不攻。
而九尘这边,像是特意给她们姐妹二人腾出说话的空间一般,用一双墨竹筷毫不费力地挡住了其他人的进攻,将这些人挡在了二人对战的范围之外。
这头覃灵衣放水,那头大和尚招招留余地不想伤人,偏偏两边还都僵持不下。这一架打得,就连池音这般爱看热闹的人,也瞧的有些犯困了。要不是先前有覃灵衣的交代,不敢轻易出手干预,她都想亲自下去替他们解了这场纷争。
“什么味道?好香呀……”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这林子中竟弥漫起了一阵浅绯色的薄雾,就在池音说话之时,“应华”已用一道金光罩住了她的全身。
“难道是?”清怀向前一步挡在池音面前,缓声嘱咐她道,“不要闻这股香气。”
那些蒙面人纷纷倒地,就连九尘覃灵衣小锦他们几个也已坚持不住,屈膝坐下勉力用内力稳住心神。这时,一个魅惑人心的声音从这周遭暧昧的迷雾中响起:“佛子,我们又见面了。”
袅袅红烟飘到九尘的身边,慢慢幻化出一张倾城绝世的女子面庞,她的乌发飘散在身后,与那些妖艳的桃雾融为一体,一点点的缠上九尘的腰身,而她的身子则软若无骨地伏在九尘的背上,将一张额间印着茜桃色印记的芙蓉面贴在九尘的耳边,呵气如兰:“佛子,你说,这是不是就是佛家所言的缘分?”
“那到底是什么东西?”池音感到身上微热,面色不适地望向缠着九尘的妖异的女子。
“魅妖。”清怀面色凝重的看着那只魅妖额间的印记,一样的印记他在覃灵衣的身上也看到过,只是颜色不同罢了,“没想到那个传闻是真的。”
“魅妖?就是那个……专门诱人情丨欲的魅妖?”池音的话语间已经带上了些许喘息的声音。“什么……传闻?”
清怀注意到之后,立刻为她注入了一股清神的神力,看她泛红的面色稍有好转,才解释道:“关于楚王与那万灵族大祭司之事,当年也有传言,说那大祭司也对楚王动了情,但因她知道自己肩负的命运,为了苍生,她便自己将心中的情丨欲从身体中驱除了出去。后来这情丨欲便化为一魅妖,最喜蛊惑清心寡欲的修行之人,名曰妃玉。”
只不过魅妖自古有之,若非今日亲眼看到妃玉额间的印记,即便是应华,也不敢轻易断言楚人传下来的这段传言中的魅妖,真的是由万灵族大祭司的欲念所化。
如此,倒是棘手了。
清怀垂眸看了一眼池音,却见池音听了他的话之后,已经开始自觉地用清心诀静气凝神,克制刚才不小心中的媚香。
她倒是比他想象的要更叫人放心一些。以万灵族大祭司的力量,即便是他也不敢随意小视力。这魅妖为大祭司的欲念所化,比起一般的魅妖不知道强上多少,她竟能靠自己驱动清心诀稳住心神,即便看着还有些吃力,但也是着实不易。
只是哪怕如此,眼前的情景依旧叫他难办。
为了得到线索,他现在也不好出手驱散这只魅妖,但池音已经中了魅妖的媚香,若是一直让她待在这香气愈发浓郁的环境里,即便有他的神力庇护,她体内的媚香也会被环境驱动,到时候只怕会……还是要尽快带她离开此地。
但也不能因此就放着覃灵衣九尘不管,还是需要有人跟着他们二人。在寻找池音的时候,应华就试过了,大约是受到了无妄境阵法的影响,他的搜神咒在无妄境中似乎只对从外面来的人有效,对于被困在无妄境中的人,效用并不大。
也就是说万一跟丢了他们,要再找起人来,并非一件特别容易的事。
那么最好的方法,自然就是他与“应华”之间,一人留下继续跟着覃灵衣他们,一人带着池音先离开,等到池音身体中的媚香解了之后,再会合。
原本来说,现在作为清怀道君的他才是本体,自然是由他带走池音,留下分神“应华”继续跟着这群人。
况且现在的池音,原也不愿意与自己“应华”的那张脸有过多的亲近。
但不知怎么的,对于这样的安排,他的心中竟觉得十分不适。甚至有一种,自己将自己喜欢的人推到别人怀里的感觉。
明明自己才是与她有过一段深情,甚至曾结为夫妻的人,但现在他却要顶着自己分神的面孔,才能靠近她不被她厌恶。
这种滋味,无异于用细细的针密密地戳向他的心口那般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