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师,你丫闭嘴_分卷阅读_29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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迎亲当日,国师府中忙碌热闹,宾客已经提前登门了,光是从颍川来的慕容家的亲戚旧交,便有二百余人。国师先前放喜帖时已打过招呼,不事铺张,不收重礼,于是大管事刘青和的任务便重了,一边招徕宾客,一边记下礼品类目,有的不该收的不能收,收重了了的日后还要退。
这边孙氏忙着将一对祖传的青鸾玉璧让大丫鬟殷春拿出来装盒,打算新媳妇敬酒之时送出,殷春找来找去都挑不着孙氏看得上眼的锦盒,嫌玉盒太小,锦盒稍大,颜色也不衬这一对温润白玉。这时咏春道:“夫人装龙凤镯的只七宝盒子不知用不用得?奴婢看着大小合适。”
孙氏被这一提醒,倒是想起来了:“取出来瞧瞧。”咏春取来盒子,拿出里头的龙凤镯,将青鸾玉璧换进去,果然彩盒子葳蕤生光,白玉高质无暇,互相映衬相得益彰。
孙氏满意点头。殷春吩咐伊春:“赶紧装好。”“嗳。”
一旁的表姑娘孙郁清脸色却变了——这对龙凤镯子,原是孙家祖传下来之物,传媳不传女,因为老爷子孙蘅疼爱这位孙氏,故而传之。孙氏素来厌恶重男轻女之道,她又疼爱这位表姑娘孙郁清,所以曾经承诺在郁清出嫁之时,会将这对龙凤镯作为添妆。
如今龙凤镯虽然还在,可是盛着龙凤镯的七宝盒子却被拿走了。孙郁清瞧着心里头便不是滋味,想想今日又是表哥慕容情大婚之日,再想想顾柔的脸,过去她都那样被赶出慕容府,居然还能够回来,让姨母重新接纳她登堂入室,哼,说是没心机,谁又相信呢。
她正恹恹不乐地想着,突然听孙氏道:“郁清,姨母答应你,待你出嫁之时,也会想嫁亲生女儿一般为你风风光光办好婚事。这个盒子就当姨母同你借用,来日一定召匠人给你订个更精巧的,绝不输给这个。”
孙郁清微微一惊,生怕自己脸上表情显得太过失落,教旁人看出心思,忙展开笑容道:“姨母哪里话,小表嫂马上就同我们是一家人了,莫说一个小盒子,就是表嫂喜欢郁清的首饰衣物,都可以尽数挑了去,郁清的东西若是小表嫂能看上眼,高兴还来不及呢。”
孙氏听了,却是暗暗沉吟不语,这时郎妪匆忙进屋禀报,孙氏娘家的亲戚来了。
孙氏带着丫鬟们来到外堂,这里已是宾客盈门,人丛的包围圈中,她的父亲和两位兄长谈笑声尤为宏亮。孙氏露出欢喜之色,走了过去。
孙氏的父亲孙蘅是个豁达随意的人,年青时便无拘无束,老了依旧不修边幅,今日这般场合,他却穿着练功的布衣布鞋,身披一件新做的青色褂子,看不出出身豪门,倒像是一名老隐者。好在他虽然须发花白,却精神抖擞,说话声中气十足,整个人干练利落。他身边立着两名官服中年人,便是他的两个儿子:长子孙孟明,在临川郡做都尉;次子孙猷明,现任江夏郡丞。
孙氏和父亲兄弟见过面寒暄,再瞧父亲一身短打,禁不住笑着埋怨道:“阿父,今日怎么说也是阿情的大日子,朝中许多大员皆要出入咱们慕容家家门,您怎么说也稍作一番修饰……”
孙老一听,脸便拉了下来。他孙蘅虽然是名将孙伯乾之子,却从小无心致仕,从小练得一手好功夫,年纪轻轻便已经是拳派宗师,在长江流域一带名声颇响,如今已经是南派拳宗泰斗。原本他正受到一些南方宗派的邀请邀在交州一带演武授艺,因为收到外孙娶亲的喜帖,才急忙带着一众弟子赶回来。
孙老不悦道:“怎么,嫌弃咱们孙家给你慕容家丢人了?我告诉你,你祖父在北疆杀鞑子的时候,慕容家的几个老人,还不晓得在哪间破学馆读书呢!你祖父后来入朝拜大将军,什么时候跟你这般铺张靡费过了?不是官做得越大排场便要越大,铺张、虚荣……”
“爹我不是这个意思……”孙氏赶紧打断他的话,瞧他身后带着的几个小徒弟,身后弟子们都穿着裋褐。“你们远道而来,让这几个伙计先去后堂稍作休息。”
这一眼看得孙老更不高兴了,道:“这些都是我徒弟,跟我亲生儿子一样!我去哪他们去哪!”孙氏见他真动了怒,不敢辩驳了。
孙老低头瞅女儿,哼道:“怎么,我没跟你两个兄弟一样送金银财宝来,瞧不上你爹这个老帮菜了是吧?”
孙氏只好抬头赔笑道:“爹,女儿怎会是这个意思。”
孙老摆手道:“管你什么意思,我跟你说不着这些!我要去见我外孙,他不似你,不会嫌弃我这个老穷孙喔——”孙老说着,摇头晃脑地领着一帮小徒弟,大摇大摆从偏门拐了出去。
孙氏的长兄孙孟明笑道:“爹年纪越大脾气越执拗,阿妹休要同他计较。”孙猷明也道:“是啊,如今在家里,我和你长兄都是让着他的。”
孙氏笑着,在两个兄长面前,难得露出小女儿般的嗔怪:“阿兄,我冤死了,我什么时候铺张,什么时候虚荣了?你们知晓我非这样的人,只是阿情乃是朝廷命官,我总不能弄得太过寒碜,让他的同僚见了笑话罢。” “是是是,我们都知晓。你别和阿父计较。”兄妹三人谈笑起来。
那孙老他进了内院就嚷着要见外孙,银珠和绿珠在院子里打点酒宴要放出去的点心盒子,见这么个高瘦的小老头带着几个破衣烂衫的后生子闯进来,还以为是来砸场子的,立即叫来一干护院,差点和孙老的几个徒弟干起仗来。还是褚妪带领下人搬礼品箱子经过看见,才免除这一场误会。
孙老被女儿嫌弃,又被丫鬟看低,气呼呼地来到后堂屋中,只见宝珠端着镜子,镜前一人长身玉立,穿着新郎官的喜服,不禁大喜:“好外孙!”
国师正在整理衣袖,回头一瞥,秋水俊眸微微一弯:“外祖。”
孙老的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欢欢喜喜过来拉着国师看,一边同几个徒弟介绍:“哎呀,我亲外孙!英俊!一表人才!可同你们师父年轻时相提并论。”
几个徒弟抹了抹冷汗,老爷子真是,说笑呢,哪里像了?慕容家盛产美男子是出了名的,可是没听说孙家出美男,光看孙孟明和孙猷明两位大爷那豹头环眼的样貌……先把五官捋端正了再谈英俊不英俊的事行不行。
孙老看着这个气度超然,笑容可掬的外孙,越看越满意;小时候两个外孙他都抱过,不大分得清楚哪个是慕容停哪个是慕容情。但是今日一见,他愈发觉得这个神如秋水姿同玉立的青年,就应该是那个名传天下的国师外孙。他极是欢喜,还伸出手摸摸国师的衣袖,摸着摸着,突然手底生出疾风,快如闪电地伸出一掌,直劈国师面门。
第180章 文学33
孙老这一掌骨气苍老, 重似千钧;然而国师不慌不忙,向后疾退, 同时两指微分,卡住外祖右掌,以四两拨千斤之势将这一招化解了开去。
孙老见外孙指力了得,又曲臂外转, 变掌为拳,连发数招。国师均悠然接招, 只见他绯色广袖鼓荡, 一双莹缜雪白的手在其间隐露不定,守中带攻,行云流水的招式间更显君子雅意。须臾间祖孙已过招百余合。
孙老见国师如此能为,境界比他两个儿子都要高, 心中大为喜欢,收住招式道:“好, 好!我有外孙如此,人生何憾!”
国师也翩然落定,收住脚步,面含微笑道:“外祖过奖。”孙老道:“好外孙, 我方才观你招式,意象宏阔, 刚柔悉化,阴阳可以混成,可是北宗上乘武学?”“是。均乃先师紫衡真人所授。”
孙老叹气道:“哎, 紫衡那老头果然会教!可惜去得太早,要不然我非要同他过过招。”
国师心道,便是师父在世,他老人家与世无争,定然不会与外祖较量,不由得面上莞尔微笑。
孙老见了,以为外孙对自己的拳法不以为然,较真道:“你可莫小看了咱们南方的武功学派,别说如今交州、荆州一带拳法高手辈出,就说你们道派南宗,如今这一届新选出的掌门江遇白,可是个厉害角色。我前些日同他在鄱阳郡偶遇,交手过了几招,竟不能赢他,后生可畏矣……”
国师听了眉毛一扬:“南宗掌门一直是岳朝新,这新任掌门的名号却未曾听过。”“那岳朝新的师弟韩三秋你还记得么?”国师点头道:“十年前随师父参加南北会武,记这位老前辈的鸳鸯回头剑。”“不错,韩三秋乃是剑宗名宿,这江遇白正是他的弟子,功法造诣不输先辈,可谓青出于蓝,观他年纪,也同你差不多……”
孙老说着,忽然想起一事,从怀中掏出一本破破烂烂的小册子:“好外孙,这是你外祖钻研半世,写来的一本拳谱,原本想传给你两个舅舅,可惜都一心做官去了,不成器,没心思练功。你跟他们不一样,你有灵性,你能做官,也能静得下这份心来练武,外祖将这功法传授给你,你拿着罢。”
“这却不可。”国师意欲推辞。他身为国观中人,擅自习取别家功法,有违宗派规矩。然而孙老执意要给,祖孙两人推拒之间,外面来了人,是宫中的使者。
原是皇帝派了人来,要宣国师入宫。
国师踌躇,孙老催促道:“既然是圣旨,就不要磨蹭了,快去快回,莫耽误了接孙媳妇。”说着乘机将拳谱硬塞进了国师袖中。
国师回头见堂中滴漏,只见离黄昏迎亲吉时还有两个时辰,稍稍放心,便匆匆换了朝服,备轿入宫面圣。
……
顾柔这头,邹雨嫣和钱鹏月的几个小妾都帮忙打点来了,季老夫妇也一早赶到顾家接待宾客,打点礼物——自从顾柔要嫁入慕容家的消息传出去,过去整个葫芦巷的街坊都轰动了,从早上到中午来送礼的踏破了门槛,就连隔着两三条街的白云巷,八竿子打不着的住户也要自称邻居街坊,过来看上一眼套个近乎。
顾欢更是头疼,他过去在太学里头就是一贫寒子弟,他念书也好,打杂赚点零工银子也好,都没人在意他干甚么,如今好了,北地太守家的公子突然要跑来说和他气味相投,要同他拜把子;顾欢还没搞清这位太守公子的气味倒底是个什么气味,奉车都尉家的表侄来了,端个棋盘道是自己精研棋艺,要同他一较高下,如果输了就要把自个亲妹妹嫁给他;顾欢从没听说这个成天逃课作弄先生的公子哥会下棋,正琢磨着,李侍郎家几位刚束发的小郎,竟然要认他做义父——顾欢才大他们五岁不过,他认得着这干爹吗!
顾欢从太学跟博士告了假,逃荒似的逃回家,心中郁郁不乐。
凡是在朝为官的,谁都知晓,国师慕容情权势滔天,却少有党朋之交,唯一相友善的故交,却是前任太仆之子、当今的侍中钱鹏月。慕容情年少传名,他入国观坐首席、出任北军中尉那会儿,钱鹏月还是一位尚书台中打点书写的小吏,于是便有人传这钱鹏月能做到官拜侍中,成为尚书台实际首脑位置,其中不无慕容情的搭桥推手——慕容情虽然不好结党,然而一旦攀附上他,得到的必然是泼天富贵。
于是所有人都借着他大婚的机会,挖空心思地往里头钻营。国师府那边有孙氏和刘青管,没人敢逾矩送大礼,生怕一个不留神被举报行贿到御史台。于是便打起女方顾家的主意。
顾柔姐弟不晓得,从传出国师要娶顾氏女消息的那一天开始,顾家的家底就被洛阳城的有心人们翻了个遍。
顾欢也没见过这样的阵仗,他一路踢着小石子儿回葫芦巷,只见家门口水泄不通——邹雨嫣等人烦不过那么多不相干的人上门闹腾,竟然跟孟章借了白鸟营一百兵,将院门把守起来,宾客持帖方能入内。孟章这个军司马当得也是出人意料,这等稍有逾矩军令之嫌的请求,他瞒着阿至罗一口答应,于是把好好的顾家小院围成了个铁桶阵。